第一百一十一章 虚张声势

    当那古怪的铃声又一次在项州城外骤然响起，仍旧在意的人却已不多。哪怕偶尔会有几道凌厉异常或是霸气凛然的剑气与刀罡在铃声传来的方向上骤然暴起直贯云霄，可对死亡的恐惧足以抹杀项州城中所有人内心的好奇。

    长街再次陷入一片阴森的死寂，就连夜空中的月亮也不忍目睹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和浑身是血躺在尸体间的叶青衫，悄悄将自己藏进了厚厚的云间。

    “终于还是开始了。”远远听见那一身古怪的铃声，已许久未曾现身人前的姚含英蹲在磨山脚下的一间茅草屋前轻轻叹了口气。

    一身只经过简单裁剪的粗布燕居服、一条胡乱缠在腰间的粗布腰带、披头散发赤着双足捧着一只盛着清汤素面的粗瓷大碗蹲在地上大吃猛咽的形象，实在很难让人将之与俊逸潇洒仪表堂堂等词汇联系起来，更与他堂堂世家公子的身份截然不符。

    可楚明月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反倒温柔地看着姚含英将最后一口面条和着汤水囫囵吞下，这才拿出贴身的丝巾替姚含英仔细擦拭嘴角，然后体贴地捧起一杯热茶递到他的手里。

    “你要不要回避一下？”吃饱喝足的姚含英从地上站起身在楚明月的头上宠溺地揉了揉问道。

    楚明月俏皮地皱了皱秀气挺拔的鼻子没好气地哼道，“我又不怕她！”

    “她不是一个人。”姚含英眼看了眼从夜色中渐渐现身的姚含曦与其身后阴暗处那些不断隐现的身影又道。

    “公爹不是还没回么？”楚明月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道，“既然他老人家能放下心来，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只是担心我爹出事”姚含英回头看着楚明月继续劝道，“你该知道这件事有多么凶险。”

    “既然如此”楚明月坐到门边随手解下腰间围裙搭在腿上，就如同寻常农妇与自己丈夫闲聊一般说道，“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楚明月好歹也是仙音岛的少主，更是你姚家快过门的媳妇，明知夫家有大事临头，抽身而退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你啊——”姚含英无奈摇头，“那就让我们公婆两个一道看看我那个好jiejie到底想怎么样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人们的印象中，死亡总是会伴随着黑夜一起降临。或许是因为两者都是大多数正常人所反感甚至恐惧的事物，于是才会习惯于将它们联系到一起。也有可能，是因为杀人这种事情总会让人生出或多或少的负罪感，所以那些打算杀人的人才希望借着漆黑如墨的夜幕掩盖自己罪恶的行为，不让老天看到。

    尽管姚含曦一直认为自己早已做足了所有一切的准备，可当双脚结结实实地踏进磨山脚下的这个小院、看着对面茅草屋前的那个硬朗挺拔的身影时，她的心里还是难免会五味杂陈。

    姚含英不是她的亲身弟弟，但两人毕竟姐弟相称多年，就算姚含曦一直都想要鸠占鹊巢借刀王门成就自己的凌云之志，十数年朝夕相处也足以在彼此心里沉淀出令人无法忽视的亲情。所以她今夜的确是抱着与姚含英谈一谈的心思来的。刀兵相见反目成仇只是最后也是最坏的选择。

    “既然只是谈谈，又何必带他们来？”此时此刻，姚含英不论穿着打扮还是神态气度都与一位年轻的乡野村夫无异，可姚含曦却偏偏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却又十分熟悉的强烈压迫感，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姚含英，而是南溟刀王姚方伯。

    借着打量茅草屋的动作重新调整过心态，姚含曦微微一笑，“该有的准备总还是要有的。”

    “也对，有备方能无患。”姚含英点头笑道，“你要做的事太大，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可坦白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再谨慎一些的。”

    “是啊，如果我能永远都那么小心谨慎，今夜就不会来，于是我们这一家人就依然能够戴着面具继续虚情假意下去……”姚含曦摇头冷笑，“可这样又能维持多久呢？他毕竟已经老了。迟早有一天我们姐弟还是会和今夜一样。既然结果不会有任何不同，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