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现实主义
瑞恩接过匕首，向奥伯朗深深的鞠了一躬告别，然后走出了酒吧，前往另一家铁匠铺，定制了六十支弓箭和弩矢，和一个分别用来储存箭、矢的箭壶，这种事情，他不想再麻烦奥伯朗了。 付了钱，他就转身走向裁缝店，购买了一套皮甲和相应的武器带、皮带还有皮靴、衬衫、罩衫，之后去魔法用品店买了一套法师斗篷，换了一根更加优秀的短杖，然后又去马匹行，购买了一匹耐力和爆发力都不错的，不算太高大的战马，又订购了和战马配套的马蹄铁、马鞍、笼头、褡裢、马鞭之类的全套马具。 过了两天之后，他定制的东西都已经送到了他手里，奥伯朗大叔答应制造的，把弓胚变成雕弓的配件也都送到了。 第三天的清晨，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装，穿上崭新的衬衫，在衬衫外面套上了带黑色带兜帽的罩衫，罩衫外面穿着灰色皮甲——那身皮甲是仿照北境卡雷兹人的盔甲制造的，主要是以棉甲为主，在棉甲外，是制革后的坚硬结实的皮甲，除了胸口的位置外挂了鳞甲甲片外，基本没有别的金属，这种盔甲保证了施法的顺畅，而且厚重的棉花，和卡雷兹人特有的外翻皮毛，也兼顾了保暖的性能，过了将近两个月，天气已经快要进入冬天了，瑞恩可不敢拿自己孱弱的体质挑战边远地区的寒风。 而瑞恩穿上这套皮甲，不仅没像卡雷兹人一样显得荒蛮，反而是那种饱满的甲胄掩盖了他的瘦小，而外翻的毛皮，居然也给他平添了一种优雅而英武的气质，他照了照镜子，对自己的形象非常满意，然后披上了那件天蓝色的法师斗篷。 将钥匙交还给校舍的管理员，瑞恩去马厩中牵走自己的矮个战马，这是一匹肤色发红，而鬓色漆黑的战马，混血种，但混血地十分优秀，他把弩、箭壶、长剑插在战马的褡裢上，在武器带上挂上法术书、短杖和青鲨匕首，牵着马，走出了校舍。 当瑞恩来到贫民区的时候，尖嘴猴腮早已经在他们约定好的地点等着他了，这家伙一直在不停的张望，却一直察觉到瑞恩的的到来，直到瑞恩牵着马走到离他很近的地方，他才终于认出了瑞恩。 然后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瑞恩这两个月时间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形象，每次和尖嘴猴腮联络，都是蓬头诟面，有时候甚至直接穿着工作装就出来了。 所以尖嘴猴腮对他的印象也就停留在那个瘦弱邋遢的少年形象上，而此刻的瑞恩衣着考究，步态俨然，与之前那个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尖嘴猴腮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所以搞不清楚这种变化的原因，但看到瑞恩的衣着，他却立刻知道了这个少年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落魄，他的身份至少对得起他在黑市掏钱时的阔绰——作为在盗贼公会里滚打了几年的老人，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于是尖嘴猴腮立马换上了一张更加谄媚的嘴脸，远远地迎了过来：“早安！尊贵的少爷！您真是太守时了，赞美您的美德！”。 瑞恩奇怪地打量了一他一眼，对‘少爷’的称呼和恭敬的态度感到奇怪，但这并不是他关心的事情，所以直接忽略了这点开口问道：“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关于那对儿精灵兄弟，有调查到什么吗？”。 “不瞒您说，尊贵的少爷”尖嘴猴腮像小丑一样滑稽地欠了欠身：“我调查了所有与塔玛尔家族有关的势力，包括他们的封臣、亲戚，但其中没有一个拥有精灵作为家臣，更不要说是一对儿精灵双胞胎兄弟了，至于是不是有绝对机密的存在，这个，您知道的，这些贵族家族的机密，不太是我能调查得到的”。 “没有？”瑞恩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以昂柯森盗贼兄弟会的耳目之广，居然探听不到格雷尔克雷尔兄弟的情报？塔玛尔不过一个伯爵家族，立族不到百余年，不可能有那种隐藏地十分隐秘的机密。 那么，是自己想错了？格雷尔他们其实和塔玛尔家族没有关系？瑞恩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那或者说，塔玛尔家族在这件事情里面也只是棋子，他们也只是被某个更强大的力量控制着，而就是这个力量隐藏了精灵兄弟的存在？ 联想到大图书馆中记载的诡异空白，瑞恩觉得这个方向可能性更大。 看到瑞恩皱起了眉头，尖嘴猴腮还以为对方对他的工作产生了不满，赶紧补充道：“尊敬的少爷，关于您交代我的另一件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蒙特沃郡有三个村子以所产的鱼著称，分别是夏多、维赞和阿塔斯！这三个村子都在蒙特沃郡的西北角”。 “嗯，夏多、维赞和阿塔斯是么？做的不错”瑞恩点点头。 然后他忽然觉得尖嘴猴腮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躲躲闪闪的样子：“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啊？没有没有，以父神的名义起誓，我对您绝没有任何欺瞒！”尖嘴猴腮闻言立刻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 瑞恩盯着尖嘴猴腮看了一眼，觉得他肯定有事情没告诉自己，但他知道这也是盗贼兄弟会一贯的尿性。他们拿了钱，绝对会尽力把你交代的任务完成，而且不会故意害你，这毕竟也关系着盗贼兄弟会的信誉问题，但任务的过程中和任务完成之后，他们会不会耍弄些小手段，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这些小手段一般无伤大雅，所以瑞恩也没打算继续追问，从腰包里摸出了一枚银鹿丢给了他，就径直离开了贫民区。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的差不多了，他也就不再停留，至于关于塔玛尔家族的事情，现在看来似乎不能急于一时了。 “嘿，瑞恩！你要出远门么？” 瑞恩走到城门口将要出城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喊住了他，瑞恩愣了一下，这个声音的语气显得非常亲切，但他不记得自己在昂柯森有什么算得上朋友的人。 好奇地扭过头看去，一个穿着黑色法师袍的高瘦身影闯入视线。 瑞恩皱了一下眉头，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两个月没见的史塔克！ 他心里立刻疑惑起来，这个时候史塔克来做什么？找自己决斗找回场子么？还是已经埋伏了人准备偷袭他？瑞恩机警地四下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史塔克的手下埋伏在附近，而且这里离城门已经不远了，在这里动手，真的不怕招来城卫军么？ 而接下来，更让瑞恩感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史塔克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对瑞恩的敌意，笑容里甚至还带着亲切，仿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热情地向他招手。 瑞恩有些摸不找头脑，但还是谨慎地回答道：“是啊，史塔克先生，我要出门一趟”。 “哦，你要到哪儿去？”史塔克快步走了上来：“我这里有笔生意，也在城外，要不要一起来？”。 “抱歉，我对你的生意没什么兴趣”瑞恩摇了摇头，史塔克所谓的生意，包括抢劫、绑架、帮派之间的抢地盘等等，他当然没什么兴趣，当然更关键的是，史塔克为什么会邀请自己参加到那些‘生意’里去？ 看着史塔克走过来，瑞恩本能地保持了一丝戒备，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笑着说道：“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嘿，等等，我说，瑞恩”史塔克伸出一只手拦住了瑞恩，但却并没有任何要攻击的姿态，瑞恩怔了一下，本能地将手探向马鞍下的武器，然后再次退后一步，谨防史塔克忽然发难，因为这个距离，对他来说已经有些危险了。 但史塔克接下来的话，却惊得瑞恩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我有个提议，你加入我的帮会怎么样？！”。 嗡，瑞恩的脑海陷入了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情况？史塔克居然在决斗中屈辱地输给自己的之后，来邀请自己加入他的帮派？！这逻辑完全不正常啊，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么？瑞恩抬头看了看天，确定太阳应该还是从东边出来的，所以这应该不是做梦。 但史塔克这是什么意思？苦rou计？麻痹自己？几个想法快速闪过，但瑞恩却一一否定了，因为史塔克笑的非常地真诚，说话时声音很大，并没有一点在说谎的意思，如果说史塔克在两个月内练出了这么娴熟地伪装技巧，那除非是史塔克也穿越了！ 事实上，史塔克那天失魂落魄地回到校舍之后，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好死不死的提莫，为什么会正好在这个时候出来挑战他？莫名其妙地害得他用光了魔力，莫名其妙地输掉了和瑞恩的决斗。 他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情一定和瑞恩脱不了干系。 但他没猜出来瑞恩是怎么做到的，因为动用盗贼工会传达信息，挑拨离间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史塔克现在所能思考到的范畴——这种计谋太阴险了一点，也太大胆了一点，对于一向用蛮力和小聪明解决的事情的史塔克而言，有点高深了。 想明白了这点之后，史塔克刚开始是非常气愤的，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被瑞恩给耍了。因此他曾经试图埋伏过瑞恩，但几次没有得手之后，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却开始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得失——瑞恩战胜了他，充其量不过是让他在自己的手下面前丢了人，当然，还有丢了一颗后槽牙，因为史塔克强悍的实力在，所以这些损害对于他其实没什么影响，至于那个不能再侮辱瑞恩的誓言，就更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当把得失看清楚之后，史塔克就不再纠结了，反而渐渐地开始欣赏起瑞恩起来，史塔克不知道瑞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察觉到瑞恩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他挑衅自己时的从容不迫，抓住机会动手时的狠辣果决，一幕幕在史塔克脑海里重播，越想，越觉得这个瑞恩和之前那个，似乎已经是两个人。 因而，史塔克开始打起了瑞恩的注意——如果能把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人，纳入到自己的麾下，那他的实力绝对能获得一个质的提高，因为在昂柯森和那些贵族子弟打交道，光有实力其实是不够的，头脑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瑞恩知道史塔克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但是没想到后者现实到了这个地步，因此也无法理解他的思维逻辑，同样搞不清楚这两个月史塔克都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对自己的态度发生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转折。 但史塔克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瑞恩才到了一个大概。 “提莫来找我麻烦，是你在中间搞了什么手段吧？”史塔克用一种你懂的的表情说道，看到瑞恩脸色一变后赶紧解释：“没关系，我不计较那件事情了，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我觉得你是个阴险的家伙，如果门合作的话，昂柯森没人是我们的对手，至于那些欺负你的家伙，哼哼”。 瑞恩扯了扯嘴角，实在有些跟不上史塔克的思维回路，不过这种情况其实是瑞恩希望看到的，他本来也是打算和史塔克进行一些合作的。只是他以为要诱导史塔克和自己合作，需要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但史塔克居然自己就想通了，倒是省去了他一堆的麻烦。 但他自然不会加入史塔克的帮会，因此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夸奖，合作自然没问题，但我对加入帮会没什么兴趣，而且我要离开昂柯森一阵子，或需要过了年才会回来”。 “嘿，伙计，别那么急着拒绝吗！考虑一下！”史塔克锤了瑞恩一拳，咧开嘴笑道：“既然你要去很远的地方，我就不留你了，过年之后，我想你会改变主意的！再见！”。 “再……再见……”瑞恩哭笑不得地挥挥手，看着史塔克昂首阔步地离开的背影，觉得虽然命运有时候会作弄他，但另一些时候，也是会给他一些出其不意的惊喜的吗，他耸了耸肩，走出了昂柯森的城门。 此刻瑞恩不知道的是，尖嘴猴腮在目送他离开后，便立刻开始在贫民区的小巷子里飞快地移动，最终来到一个破木棚搭成的屋子，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很破旧，从破裂的顶棚上照下来的光里，可以看到屋里唯一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赤红色法师袍，金发碧眼的英俊青年，而尖嘴猴腮看到这个青年的瞬间就弯下了腰，恭敬的态度，比面对瑞恩时更甚。 “他去哪里了？”青年人开口问道。 “蒙特沃郡，可能是夏多、维赞，或者阿塔斯，我的大人”尖嘴猴腮毕恭毕敬地回答。 “蒙特沃郡，哈？”青年笑了一声，站了起来，顺手将一袋子钱扔到了尖嘴猴腮怀里：“你做的不错，但你如果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保证……”。 “我明白！”尖嘴猴腮点头哈腰地答应。 青年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棚屋。 这个时候，瑞恩已经跨上了战马，沿着大路向蒙特沃郡的方向离去。 那一天，是圣历793年的深秋，那一天的天空湛蓝地高远，发黄的树叶在小路上飘落，雅顿河河水潺潺，秋鱼正肥。 那一年，雄狮帝国的皇位上还坐着玛略四世，这位号称铁蹄大帝的君主此刻已经垂垂老矣，但仍燃烧着精力，拖着老迈的病体，维系着帝国的威严。在这位军旅出身，铁血一生的君王的铁腕下，雄狮帝国，这个已经被蛀蚀地千疮百孔的巍峨大厦还维持着它外表的光鲜。 那一年，狂风暴雨还没有来临，帝国老迈的支柱还勉强耸立，帝国的人民们还沐浴着夕阳最后的光辉，而野心家们则在摩拳擦掌。 也是那一年，拜蛇神教的一支先遣队，在西境登陆，杜尔热的边境上，邪教徒的活动变得频繁，而这些芥蒂之藓，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一年，未来的英雄们，还在各自的摇篮中成长，那一年，瑞恩骑着一匹良种矮马，走进了蒙特沃郡的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