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恶魔袭击

    巴斯环顾四周，发现不仅仅是瑞恩和络腮胡子，营地中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佣兵都把手放在武器的握柄上，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看到众人脸上如临大敌的表情，巴斯马上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状况，但他静下来去感受，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但所有的佣兵都感觉到了，瑞恩也都感觉到了。

    青阳记得，以前曾有一个老兵，在他们扎营的时候，预感到他们可能遭到偷袭，结果他们那天就真的被偷袭了。这种预感往神秘学上说，是一种类似于直觉的第六感，但如果用可以理解的方式解释，也可以说是因为经验，那个老兵经历了许多次战争，也经历过不止一次偷袭，当时他们的行军状态、扎营的地形、天气，等等都预示着他们很容易遭到偷袭，这时候他的经验就会提醒他危险的临近。但他只是个老兵，没有上升到学富五车的理论层次，所以你要问他原因，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佣兵也是一样的，他们都不止一次在这种环境下执行任务，所以当林地中的气氛产生一些微妙的变化时，他们本能的感到了危险，而这种感觉巴斯是不会有的。在野外剿灭恶魔可不是什么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任务，所以这次同行的佣兵虽然都是散户，但却没有一个菜鸟。比如那个正向他们走过来的大胡子。

    那是个维诺斯人，曾经是个海狼，带着牛角盔，脸上至今还用白色和蓝色的油彩画着狰狞的图案，他是这个队伍里唯一的一个重步兵，穿着一身明显不是一套的钢铁甲胄，甲胄上的纹章都被磨掉了，手上的重斧闪着荧荧微光，那暗黄的金属色和斑驳的斧刃显示着这柄斧曾饮过多少鲜血，切开过多少身躯，他号称自己曾是一个船长，这身装备是从好几个骑士和他们的侍从身上扒下来的。

    他说自己的船队在一次劫掠维福乐海岸的村庄时遭到了埋伏，他的船员全军覆没，船也被维福了的海军击沉，他侥幸逃出来，不得已做了佣兵。

    他轻声向瑞恩他们走过来，露出焦黄的牙齿冲他们笑，然后用阴森的语调说道：“小家伙，你们见过恶魔么？有一天我们在黑海航行的时候，曾看到一支异端的军队在陆上行军，那支军队里有那些恶魔，那是巴雷托的造物，那些恶魔长着翅膀，还有突出的獠牙，他们赤身**，我可以看到他们还有ru房！黑色的ru房！他们正在袭击一个村子，生吃掉了那些孩子和妇女……”。

    他讲故事的时候伴随着阴森的笑意，好像那些孩子的血rou正从他焦黄的牙齿中渗出来，巴斯听得面色苍白，不停地打颤。

    “吓哭他们对你有什么好处么！奥伯里冈！”络腮胡大叔严厉地说道：“你别害怕，巴雷托的造物不会出现在……”他呵斥了大胡子奥伯里冈，回头准备安慰一下瑞恩，但瑞恩的神情却根本不为所动，他的双眼中透着狼一样的机警，似乎根本没听到奥伯里冈在说些什么，只是偶尔会对奥伯里冈露出不屑的眼神，那眼神中……甚至还有些怜悯。

    络腮胡大叔挠了挠头，还没听过一个孩子听说巴雷托的异端军团之后居然是不屑的反应，还对当事人表现出怜悯……

    事实上，这种低劣的故事当然吓不住瑞恩，而的他不屑是因为他已经看穿了奥伯里冈的故事是虚构的，佣兵喜欢编出故事来吓唬人，同时也是抬高自己的身价。奥伯里冈的故事对于大多数一辈子没出过什么像样远门的乡下人来说是很有说服力的，但对于一个兼具学者身份的魔法师来说，这故事到处是漏洞，维福乐海岸是海狼劫掠的重点，那里的村子都像城堡一样铸有壁垒，而且往往会有骑士驻扎，所以他的描述是没错的，他应该真是一个海狼，但他一定不是一个船长。

    维诺斯人的社会结构上，船长一般都是贵族，他就算失去了自己的船队，也完全可以凭着家族的力量东山再起，而不是落到混在奥斯汀当个佣兵这么凄惨的结局。更何况，虽然在枯寂的航行中，海员的性格往往都会有些变态，但没有一个海狼的船长是会以吓唬小孩子为乐的，所以故事的真相，奥伯里冈可能只是个普通的船员，在船队遭到覆没之后，捡了一身装备，冒充船长抬高自己的身价。

    当然，这种毫无意义又会惹麻烦的话，瑞恩是不会明说的。

    络腮胡大叔是个真的参加过断剑之战的老兵，所以他的话还带着一定的威严，奥伯里冈讨了个没趣，又笑了笑，扭头走开了。但他还没走出太远，东南方向远处的森林中忽然有夜鸟惊枝而起。

    “防御！”营地中央一个身穿皮甲，手握重剑的高大男人站起来大声疾吼，恶魔终究是恶魔，隐匿的行军并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东西。

    所有人唰地一声站了起来，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紧盯住飞鸟起飞的方向，但等了几秒钟，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佣兵们的脸上浮上了疑惑的神情，面面相觑，行踪既然已经暴露了，恶魔们怎么还不出现？恶魔思维逻辑混乱，但智商并不蠢啊。

    当他们仍在疑惑着是不是先招呼过去一通箭雨的时候，远处的森林中却忽然升起了一团橘红色的火光，瑞恩和络腮胡大叔同时皱起了眉头，然后立刻瞪大了眼睛，同时身体已经本能地向一侧滚去。

    “卧倒！”他们异口同声地大喊，他们都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无数颗火球的光芒，火球术是魔法师性价比最高的法术，因为魔法师的稀少和大陆上战争的组织形式，所以魔法师基本没有被成序列的使用过，但断箭之战是个例外。在那一场新兴强国和老牌超级大国的战争中，高贵的魔法师第一次作为一个战斗序列登上了战场。

    那闪亮的火光让络腮胡大叔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战场上，在那百万人级别的修罗场中，人命如同草芥般廉价，恐怖的回忆第一时间触动了他的的条件反射，而瑞恩则是因为青阳的记忆和自己的记忆融合，所以第一瞬间做出了反应。

    然而其他的人就没有这样的条件了，当脸盆大的火球裹挟着灼热的气浪，一路烧毁树林的枝叶向他们袭来之时，大部分佣兵都还聚拢在一起，愣愣地不知作何反应。而那些火球飞行地如此之快，瑞恩和络腮胡刚刚拽着还在发愣的巴斯滚倒在地，几枚火球已经在营地中央爆炸开来，guntang的气浪裹挟着飞溅的尘土和燃烧的树木，将瑞恩整个人掀翻起来，在空中连滚了好几圈，才摔倒在数米之外的地方。

    刚刚好转的耳鸣再次爆发出来，他的世界里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一片灼热的视野里，一群小恶魔紧随着爆炸的声响从树林中涌了过来，那些小恶魔长得很像红色皮肤的地精，但他们比瘦弱的地精健壮地多，饱满的肌rou虬结，头上生着恶魔的犄角，他们普遍没有穿戴什么盔甲，只是用皮革裹住身体，手中的武器却非常的精良，在火焰中反射着刺目的寒光。跟随着这些小恶魔的还有不少被恶魔化了的奇怪生物。

    那几发火球的威力不比记忆中的高爆弹弱多少，幸好火球只是爆炸，而没有炸弹那样的弹片，否则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瑞恩早已尸骨无存。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面前不远处就是被烧焦的残肢，这次爆炸至少杀死了营地中三分之一的人，还有不少人躺在地上痛苦的**，其他佣兵没有机会去救他们，他们的结局不用想也能猜到。

    瑞恩尽量缓慢地深呼吸，让精神从爆炸的冲击造成的眩晕中恢复清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古斯塔夫战术，炮兵轰炸，摧毁敌人的阵型，骑兵借着炮火的掩护，在敌人慌乱之时直接切入敌阵，这种战术到二战时代演化到了完美的地步，瑞恩作为一个军事迷对这些多少有些了解，但为什么，恶魔居然会使用这种战术？他们应该是混乱的化身，像海潮一样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才是他们永恒而伟大的战术。

    恢复了行动能力的瑞恩用眼神寻找巴斯，看到对方被震飞在离小恶魔更远的方向，也和他一样，正在艰难的爬起，卧倒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他们站着，此刻早已被冲击波震伤了五脏六腑，别说爬起来，不昏迷过去就是万幸。

    他确定了巴斯没什么大碍，于是把头上落满头发的草木灰土甩掉，再开始寻找络腮胡子，大叔和瑞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但大叔的身体素质比瑞恩好得多，所以他的身体响应大脑指挥的速度也快得多。

    因此大叔在卧倒之后还能连续做出几个侧滚的动作，爆炸的冲击波几乎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不巧的是，他滚的方向有些尴尬，正好是恶魔冲出来的方位，所以他还没来得及站稳，恶魔就已经冲到了面前。

    大叔的月刃战斧已经在冲击中被震脱了手，此刻手中只有一把护身的短剑，而他的对手却是一个骑士——那个小恶魔骑乘在一头灰狼大小的犬科生物背上，与其说那是一头狼，倒更像是一头超大号的鬓狗，两颗硕大的獠牙从它的嘴里吐出来，而它的爪子则像爬行动物一样尖锐而锋利。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失去了主武器的大叔基本是以一敌二，很快就被恶狼骑士扑倒在地，但大叔并没有放弃，而是用短剑做着抵抗，同时去抓挂在腰上的匕首，但恶狼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不停地试图撕烂他的喉咙，恶魔骑士的砍刀也不停地落下，虽然每次大叔都凭着丰厚的经验避开了要害部位，但他的上半身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而试图抓住匕首的企图也从未能成功。

    这样的场景在营地中每一个位置上演，残存的佣兵们奋力抵抗的同时尽量向一起靠拢，组成阵形以抵御恶魔潮水一般的攻势，武器碰撞的铿锵声，刀剑入rou的撕裂声，战士的怒吼，恶魔的尖叫，以及重伤濒死者的哀嚎，血腥和杀戮充斥着瑞恩的眼睛和耳朵。

    这熟悉，但厌恶的感觉又回来了，那种平静的生活的希望刚刚燃起火苗就被一脚踩灭，似乎那种生活对他而言，永远只能是种奢望，就算换了个世界也是一样，再活一次，也是一样，他似乎是生来就与修罗场相伴的被诅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