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一 前世今生 【七】
风。 孤灯。 漏断更深。 黄牛皮的小箱子里放着一封信,一把小刀,一张银行卡和几十只军功章。 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干,在夜风中尽情摇曳。被路灯昏暗的光映射着,落到窗台上,象一张张冷漠的脸。 泛黄的复古信纸上,笔迹苍劲有力…… 瑾萱: 真想一辈子不让你看到这封信,因为怕你伤悲。在海天的心目中,你是天底下最温柔又最坚强的女子。经历过这么多的生生死死,始终笑靥如花,这是海天最欣慰的事。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身为军人,必须在祖国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马革裹尸,是将军至高的荣誉。海天不是将军,但那却是我,从小就许下的诺言。 古来忠孝不两全,海天没见过自己的父母,相依为命的爷爷早已撒手人寰。就把这个“孝”字当成“爱”吧,对你的爱。 可我终将亏欠于你。 不多写了,陀淘在外面喊呢。这个臭小子现在已经成熟了很多,再过上几年,就能独当一面了。 这次行动黑电也去,它是陀淘的命,也是海天的命。 最后,祝你和天泽白头偕老,永远恩爱。 代我向儿子问好,让他长大后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石海天 二零一零年一月二十二日凌晨 欲哭无泪,整个心象被掏空了似的。瑾萱一个人傻傻地坐在窗台前,拿着这封信,看了不止一千遍。 玟月下午回队部了,这些天,她一直陪着瑾萱。她是海天大哥最深爱的女子,也是她心目中最尊敬的大嫂。 “不行!我得看黑电去,陀淘说它一个星期不肯吃饭了。”瑾萱猛地站起身,海天说过,黑电是他的命。 看着闹闹熟睡的小脸,瑾萱才想起来现在正是夜间。即使去了也见不到黑电,何况,小家伙睡得香甜,不忍心留他一个人在家里。 长夜漫漫,辗转难眠,闭上眼睛,都是海天的身影。她不怪他,每场战争,都会有人离去。 正如海天信中所说,马革裹尸,是将军之幸。她只惋惜,惋惜自己没能跟他一起。 要是能像宋玟月那样就好了,至少可以和他,在同一个地方经历生死。 两情若是长久,不争朝朝暮暮。一百零八下钟声还在心头回荡,对着钟声许下的愿,是做他的妻子。 那场轮回千年的梦,她本是和要离相爱的女子。因为国事,才有了和庆忌的相遇。 白胡子老爷爷,没有告诉瑾萱后来的事。莫不是,那场凄美的爱情,还需要继续轮回? 那就轮回吧!为君蓄起三千青丝,余生做你的妻子。 也许是困了的缘故,睁着眼睛居然迷迷糊糊起来。窗外的风也不再猛烈,竟似摇篮曲一般,晃得人飘飘悠悠…… 青山绿树,白云悠悠,一条银练也似的瀑布挂于断崖之上。水珠“劈劈啪啦”四处飞散,激起层层水汽。 “娃娃,你来啦?”白袍长须老人负手背立于山巅,朝着附在白云之上的一缕幽魂朗声问道。 “是啊,老神仙。这茫茫云海,无边无际,何处才能栖身?”瑾萱飘过一片云朵,探头问道。 “心之所往,即是家园。罢了罢了,念你痴心不改,我且助你一臂之力。”老人袍袖一拂说道。 庆忌遇刺,要离身死,玄姬岂能独活于世。瑾萱从她喉咙口的剑痕处游离出来,没了身子附体,一路上飘飘荡荡不能停止。 幸好有老神仙止住云头,这才能暂时停歇。如今说要助自己一臂之力,不知道又有什么奇遇。 “咩,咩。”瑾萱正想答话,忽听山腰间有小羊鸣叫,一位青衫垂髫少女,拿着根绿竹杆缓缓而行。 “娃娃,你且下来,老夫传你几句口诀,铭记于心即可。”白须老者曲曲手指,瑾萱落下云头,漂浮于老人四周。 “什么口诀呀?”瑾萱问道。 “你且听好!”老者抬手按住瑾萱的额头,嘴巴里念念有词。 “微而易,幽而深。开门闭户,阴衰阳兴。实精神,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如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脱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 老人让她牢牢记住这七十个字,喊瑾萱反复吟诵几遍,校对无误后对着她抬手一指。 只听到“嗖”的一声,一缕幽魂疾奔青衫少女而去。耳边只听到老人哈哈大笑:“前生助要离,此生便助那庆忌去吧。” 身子陡然一震,幽魂进入青衫少女之身,瑾萱忽然觉得身子轻盈,手脚也运用自如。 “羊儿羊儿,你们可不要乱跑,若是摔下山去,我可救不得你们。”青衫少女挥舞着手里的绿竹杆,对着几只小羊说道。 “咩,咩。”一只小羊仰起头,嘴巴里嚼着青草,冲着少女低声叫唤。 “嗯,还是你最乖,吃吧吃吧,多吃点。趁着阳光媚好,我且睡上一觉。”青衫少女也是个顽皮孩子,抬头看看天空,又扭头朝四周望了几眼,找了个庇荫的地方坐了下来。 “咳!老白还不来,没人玩,可真憋闷!”少女坐在石头上,无聊地用绿竹棒拨打青草。 “哦啊~哦啊~”忽然传来两声猿啼,空谷传响,哀转久绝。这猿声来得极快,一转眼的功夫,便到了近前。 只见一头足有一人多高的白猿,站在少女的对面,手里也拿了一根竹竿。 “啊!老白你终于来啦?”没看到少女动作,居然已经站起身来,手中竹棒朝着白猿一晃说道。 白猿不会说话,斜着两只眼睛瞥了少女一眼,两只手拄着竹棒,扭着一颗白头四下里张望。 “嘿嘿嘿,不服气是吧?昨天你就没打赢我。”青衫少女冲着白猿咧嘴一笑,笑容极其灿烂。 白猿吧唧着一张大嘴,两只脚在地上颠来颠去,一副很拽的模样。 “哟吼,看来确实不服气。好吧,那就再来呀!”青衫少女语音未落,双脚在地上一点,绿竹棒化作一片绿影,把白猿罩在当中。 就见那白猿不慌不忙,手里竹棒朝着天上一指。说也奇怪,任凭青衫少女如何动作,总被它东边一指,西边一划破解了去。 再凌厉的杀招都近不了白猿的身子。 “好你个老白,竟然偷学我的功夫!”青衫少女一声娇喝,手中绿竹棒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如一道绿色的闪电,朝着白猿直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