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次战斗
“靖瑶!伤员情况怎么样?”钟文雍急匆匆走进救护室,头发上都是雨水。看来,外面的冰雹还在下。 “情况不好,一直昏迷。”靖瑶往右让了让,给钟文雍留出位置。 他是成都医院的外科医生,美国著名医科大学医学博士,医院花了很大代价,挖来的顶尖人才。 “我看看。”钟文雍走到担架边上,从口袋里掏出纸帕,脱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去。 他们在这里坚守半个月了,原定半个月轮换一次。第二批医疗队还没有赶到,路上肯定出了什么状况,他们只能继续坚守。 通讯信号时有时无,和后方的联系非常不畅通,补给也困难,大家都憔悴得太多。 梁瑾萱站起来,焦急地望着钟文雍。钟文雍仔细检查了秦天泽的伤势和心跳情况,呼吸还在进行,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何靖瑶的先期处理十分得当,只是临时救护室的条件过于简陋,这么重的伤势怕是不好控制。 梁瑾萱一直在边上紧紧地盯着钟文雍,追着他的眼神,焦急地期待结果,看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你是伤员家属?”钟文雍把手从秦天泽身上移开,问梁瑾萱。 “是,是。他是我哥。”梁瑾萱连声答应,惶恐不安地望着医生。她不敢问病情,甚至不敢听医生说病情,可又期待着答案。 生活中,到处是这样的矛盾。很多时候,生死并不痛苦,痛苦是因为牵挂。 “颅脑创伤神经功能损害。”钟文雍望着梁瑾萱说。 “颅脑创伤神经功能损害?”梁瑾萱没听懂。 “是的。”钟文雍郑重地告诉梁瑾萱。 “这伤势可以控制吗?”显然,她不太明白这个医学名词:“生命有没有危险?” “现在不好说,要赶紧转移到正规医院做进一步诊疗,时间不能拖。靖瑶,你跟石建兵联系一下,问问他们到哪了?” “医生,麻烦您想办法救救他,只有您有办法了,请您救救他。”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梁瑾萱一把拉过钟文雍的手,焦急地说着,像洪水里揪到救命的稻草。 “你放心,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到医院仔细检查过后才能具体治疗,我会尽力的,请你放心。靖瑶,联系得上吗?”钟文雍拍了拍瑾萱的手背,回头喊何靖瑶。 “联系上了,明天下午能到,有段路被山石堵了,他们正在翻越。”钟文雍跟梁瑾萱分析伤势的时候,何靖瑶一直用卫星电话联系石建兵。 石建兵也是成都医院的外科医生,第二医疗队的组长,他们赶来接替钟文雍,道路交通还没有恢复,六七十公里的路程竟然两天还没到。 “好,待会给伤员上呼吸机,今晚好好监护,继续输液输血,时刻注意呼吸和心跳情况,有事立刻喊我,明天一早安排转移。”钟文雍知道,眼前的伤员必须尽早手术,临时救护室的设备不够,这种头部手术的风险还是比较高的,得想办法尽快送往成都医院。 师古镇离成都不远。 山区气候多变,尤其震后的深山,下了老半天冰雹,天黑时居然来了场倾盆大雨。梁瑾萱坐在担架旁边,望着病床上的秦天泽,脸色还是那么灰黄,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倒是平稳了很多。 何靖瑶刚检查完脉搏,撤了呼吸机,在一旁的简易床上睡着了。钟文雍还没有回来,想是又在东边那座救护室里给伤员做手术了。 五年没见了,一直想忘掉过去,又何曾有过一刻忘记?梁瑾萱呆呆地看着病床上的天泽。下午要不是他,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她了,应该不是躺在这里,是无声无息的袋子里。 呸呸呸!乌鸦嘴,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天泽肯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没事,听何靖瑶说,钟文雍是世界顶级医科大学的高材生,临床医学博士,他一定能把天泽治好,一定! 想到这里,瑾萱默默伸出手,放在天泽的手上。这双手曾经无数次拉着自己的手,飞奔在古城巷子里,一直跑,想甩掉身后自己的影子,可总是甩不掉,惹得太阳公公呵呵地笑。 手背上伤疤还在,留着那条恶狗的齿痕。瑾萱轻抚天泽手背上的伤疤,记忆深深刻在自己的心上。那是他第一次为她而战,象英勇的战士,不惧刀枪。 古城在改革开放的潮流下日新月异。马路上铺天盖地的自行车,人们告别了出门靠腿走路的时代。 天泽就有一辆自行车,平时上学,mama是不许他骑的,只有周日,才可以使用。每个周日的下午,他都神神秘秘地推着自行车,去北园的老城墙底下。 瑾萱问过好多次,他都不肯说,好不容易用一套《云海玉弓缘》作为交换,他才告诉她,城墙根下有个白胡子老爷爷,周日教他武术。 瑾萱提出要去见那位老爷爷,天泽死活不愿意,后来受不住《云海玉弓缘》的诱惑和瑾萱的软磨硬泡,答应带她去试试运气,老爷爷肯不肯见她也还未必。 周日下午,瑾萱老早就守在天泽家的门口了,天泽家她从没进去过,听去过的男生们说,他家很大,还有禁地。 狭窄的弄堂尽头有一扇门,那扇门从没开过,只知道门的后面是一个天井,天井就是禁地。 连秦天泽都没有进去过。更奇怪的是,他家明明大门临着马路,偏偏进出都走混堂巷边上的小门。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声,秦天泽驮着自行车出来了,台阶比较高,有好几级,用长条的武康石铺的。 “哎,哎哎。”瑾萱从混堂巷的老墙边上闪了出来,低声叫唤。 “嘘。”天泽腾出左手,做个噤声的姿势。 mama是不允许他和女同学来往的,每次他俩出去玩,都要四处仔细观察,万一被大人看见可了不得了。 瑾萱mama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