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促膝长谈吐露心声,子上遭诬被困廷尉
正如桓范所分析的那样,赵蕊死后司马懿便没有了顾虑,他可以正大光明和张春华以及伏若歆和好如初,不用再担心赵蕊会对她们不利了。 听说了赵蕊和曹洪惨死于女娲庙前、洛水河畔的消息后,柏夫人感到甚为惶惧,因为她很清楚这件事就是自己泄密给赵蕊的,而司马懿很有可能是故意让自己传信给赵蕊,从而诱她入局。 这也直接证明了司马懿早就知道自己是桓范、赵蕊的眼线。 她担心自己也会落得与赵蕊一样的下场,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得到了一件意外的保命符: 那就是她也怀有了身孕... 赵蕊死后,司马懿就再也没有来过柏夫人的房间内,他不动柏夫人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其一,她是魏帝曹睿亲自给自己赐婚的妾室,如果她死在自己的府中,对曹睿不好交代。 其二,她毕竟怀有了自己的骨rou,虽然这个孩子司马懿并不想要。 从此,柏夫人彻底失去了司马懿的恩宠,瞬间从先前嚣张跋扈、唯己独宠的尊贵地位上摔了下来,那些先前屈服于她yin威之下的下人们,一见真正的女主人张春华回来了,纷纷对她弃如敝履,而且由于她先前对人极不友善,又时常呵斥下人,使得在失宠后除了她贴身侍候的侍女小琪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搭理她。 见张春华的总算是苦尽甘来,王元姬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夫人您终于熬出头了,现在唯一会威胁到您安全的赵蕊已经不在了,应该可以将所有的真相告诉司马昭了,我想他知道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张春华看王元姬谈论到司马昭时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然*住了王元姬的手问道: “那你呢?你和昭儿什么时候能够熬出头呢?” 虽然张春华并没有明说,但王元姬还是听得出来她所言是问自己和司马昭的婚事,她瞬间面泛桃红,急忙挣脱开张春华的手站起身背对着她: “夫人您说什么呢...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嫁给她...” 看到她如此反应,张春华心中已经有了底,她看得出来王元姬心中对司马昭是有好感的: “我可是过来人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昭儿他是个好孩子,虽然他现在还不成熟,比起他的大哥还差得远,但将来肯定是个能够托付终身的男人。” 但张春华并没有完全看透王元姬,虽然王元姬现在和司马昭的关系已经不那么尖锐,也确实对司马昭心存好感,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嫁进司马家。 今日她见张春华主动提起了这件事,于是她便将自己的真正的想法告诉了她: “夫人,坦白说我很喜欢您、敬重您,自家母过世之后我就把您当成是我的母亲。不过这与我嫁不嫁进司马家并没有关系,若是撇开您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进司马家门一步的,因为我很讨厌纷扰残酷的政治斗争,而大将军、子元兄长,甚至是司马昭,日后一定都会因为朝中的争权夺势、尔虞我诈而沾染血腥,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我厌烦这样整日为夫君提心吊胆、为家族存亡双手染血的生活,我真正想要的是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起隐居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虽然没有了荣华富贵,却依旧幸福快乐,所以...” 说到这里,王元姬不免向张春华露出了想要离开的意愿: “现在夫人您已经安全了,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日后若是您愿意的话还是可以把我当成是女儿一般,我也会尽量多来探望您。” 不管怎么说,王元姬方才所言都是不争的事实,作为司马家的女人经历腥风血雨是必须的,她一直以来也忽略了这一点。况且张春华是发自内心的疼爱王元姬,在听完了她的一番漫长倾诉之后,她对王元姬说: “孩子,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你想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就大胆去做吧,就算你与昭儿他有缘无分,日后只要你还认我这个母亲,便随时可以来看我...” 看到张春华居然如此体谅自己的苦衷,王元姬不禁热泪盈眶: “谢谢夫人...” 正当王元姬想将所有的真相,包括自己对他们忽视的真正想法告诉司马昭时。 门外突然传来喧闹声,紧接着她就看到了高柔带着廷尉司的人站在大门口和司马懿对峙。 司马懿见高柔如此兴师动众的前来,上前拱手问道: “文惠兄,你这是...” 高柔看了看站在司马懿身旁的司马昭,也显得很为难,但是他毕竟是执法大臣况且又有王命在身,所以只好秉公处理: “仲达,有人检举令公子司马昭在常年失踪的这段期间,一直逗留于蜀国丞相诸葛亮的身边,这可是叛国的罪行,现在陛下命我亲自主审此事,所以还请你不要为难于我。” 先前司马懿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而是选择秘密选派邓艾、傅嘏等人前去营救司马昭,一者是害怕打草惊蛇,二者便是担心朝中有人会那这件事来做文章。 可如今还是东窗事发,对此司马懿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柔将司马昭带走。 看到这一幕后,王元姬立刻跑到了司马懿和司马师的身旁,追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司马师回答说: “曹爽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始调查昭弟的过去,结果让他发现了昭弟曾经被困蜀国。” 王元姬焦急的追问: “那又怎么了?司马昭被诸葛亮抓去软禁了这么多年?光凭这个就要定他的叛国之罪,不觉得太荒唐了吗?” 可接下来司马师所说的话让王元姬顿感五雷轰顶一般: “可要命的是,曹爽特地将昭弟的画像拿到了雍州,给被俘的蜀军士兵验明,结果有两百四十三人指认昭弟曾经以化名‘贾明’,于诸葛亮前后三次北伐的过程中在旁出谋划策,当初收割上邽之麦的计策便是他出的。” 此刻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之下,对司马昭的处境是非常不利的。 这时司马懿似乎也明白了,似乎打从一开始诸葛亮就打算用司马昭来置自己的于死地。 司马昭被收押廷尉的消息让整个司马家都乱了套,怀有身孕的张春华知道曹爽的整个举动所针对的不仅仅是司马昭那么简单,最为关键的是,他想利用司马昭做文章对付司马懿。 虽然碍于顾全大局她表面上并没有缠着司马懿救儿子,但她的内心早已忧急如焚... 而司马懿也因如此突然的打击迅速召集了钟毓和程武、司马孚等人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在钟毓看来,曹爽的这个举动绝不是突然的,或许打从一开始他和桓范就知道司马懿营救司马昭的计划,而在司马昭折回洛阳的过程中设伏,恐怕也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活捉他,同时钟毓也对司马懿和司马昭接下来的处境表示担忧: “现在子上他虽然在高柔的手中,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恐怕接下来曹爽一定会以高柔和你私交甚厚,应当回避此事为由强烈要求自己主审此事,然后他们会...” 对于曹爽和桓范的真实目的,司马懿自然是心知肚明: “然后他们会不惜一切手段,乃至于用刑来逼迫昭儿供出是我指使他前往蜀国,与诸葛亮秘密来往,最终他们的目的不是想要证明昭儿叛国,而是我司马懿叛国...” 程武知道现在的情况刻不容缓,于是便提出了劫狱的建议,但这个建议马上就遭到了邓艾的反对: “此计乃是下下之策,现在昭公子被收押廷尉司,我想曹爽和桓范他们一定会料到我们会有想要劫狱的想法,所以必然会在那里张开口袋阵诱我们上钩,到那时非但难以救出昭公子,就连我们也会被一网成擒的。” 性子急的程武一甩袖子说道: “哪能怎么办!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子上不利,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入曹爽和桓范的手中吗?” “程武,冷静一点...” 司马懿见程武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了,甚至在有向邓艾发泄之举,于是便开口阻止他: “接下来陛下肯定会召我入朝质问,现在不光是我和昭儿濒临险境,如果此事处理不好的话,就连整个司马家也会被连根拔起,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果然与司马懿所预料的一样,在司马昭被收押廷尉司的当天晚上,魏帝曹睿便下旨召司马懿入宫觐见,司马师知道此去非同小可,弄不好就要掉脑袋,于是便请求和他一起去。 可司马懿却拒绝了: “我这次去不会有事,你们留在家中等待...” 入宫后,司马懿看着背对自己的曹睿正在阅读奏章,于是他便跪在地上向他请罪: “罪臣司马懿,叩见陛下!” 曹睿见司马懿来了便将手中的奏章背到了身后,然后依旧像往常一样笑容可掬的走上前,想要将司马懿扶起来: “爱卿这是做什么?令郎的事的确是朕下的旨意,但这不过是他个人行为,况且还没有查实,朕让高柔将他暂押廷尉,不过是对咄咄逼人的曹爽有个交代罢了,朕也愿意相信他是清白的,爱卿何以自称罪臣呢?” 可司马懿却执意不肯起身,依旧叩首于地向曹睿请罪: “犬子十余年前曾经在雍州遭到蜀军的劫掳,后被诸葛亮得知是罪臣之子后便强行扣留以作要挟,虽后被罪臣救回,但致使罪臣令陛下蒙羞,此乃万死不赦之罪!” “朕当然愿意相信爱卿你了,快起来吧...” 曹睿明白司马懿表面上实在认罪,实际上却是在避重就轻,想为司马昭开脱罪名,于是他在扶起司马懿之后,将背在身后的奏章递到了司马懿的手中: “你看看吧,这是邵陵候曹爽刚刚递上来的奏章,上面说廷尉高柔与你私交甚厚,不适合审理司马昭叛国一案,所以特此向朕请诏,要求由他来审理此事。” 在说的同时,曹睿一直在关注着司马懿的反应: “不知爱卿认为如何呢?” 对此司马懿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更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保持沉默。 这时曹睿突然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拍了拍司马懿的手臂说道: “朕知道,你和邵陵候的关系并不好,不过朕认为恰恰因为如此,证明司马昭清白的调查结果也是最可信的,你说是不是?” 司马懿见曹睿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白了,便拱手答道: “陛下英明...” 见司马懿没有意见,曹睿便伸手将司马懿手中的奏折收了回来,并安慰司马懿说: “不用担心,如果司马昭真是清白的话,那么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回家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司马懿面对眼前所有焦急等待的家人,说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最为惧怕、最不能接受的事实: “陛下已经准许了曹爽的请奏,由他来主审此事...” 一听到这句话,张春华承受了日久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失去意识倒在了王元姬的怀中,而司马师也明白接下来司马昭将要面对的,可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 “那昭弟他该怎么办?曹爽是绝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对此司马懿暂时也无法可想,只能无奈的选择暂时观察局势。 而王元姬不知为什么,听到司马昭可以预料的遭遇,心中居然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浪潮... 接手司马昭叛国一案的权权审理之后,曹爽便迫不及待的与桓范一同来到了廷尉司内关押司马昭的监牢之中,他看着身着囚服坐在墙角边司马昭,忍不住笑道: “怎么样?这监牢内的滋味儿还不错吧?” 司马昭虽然和曹爽接触的很少,但是他从司马孚和司马师的口中听说了此人的事迹,自然十分清楚他对司马家所抱有的敌意是非常强烈的,可即使是身陷囹圄,司马昭也完全无所畏惧,他双手撑在满是枯黄稻草的地面上,身体向后微仰着与曹爽四目相对: “滋味儿好不好,你不是已经亲自来了这里吗?应该最清楚才是,又何必问我呢?”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桓范开口对司马昭说: “陛下已经将你的案子交给邵陵候权权审理了...” 见司马昭完全没有任何胆怯和屈服的意思,恼羞成怒的曹爽透着铁栅栏怒视司马昭说: “先前是因为高柔那个老小子罩着你,所以你在这里没有受到半点苦头,现在你的生死可是全掌握在我手中了,就算是你老子也救不了你,我看你还能傲到什么时候!” 说罢曹爽挥了挥手: “来啊,给我用刑!” 廷尉的狱卒们先前严格奉守高柔所下的命令,那就是对司马昭不得用刑,所以他们乍一听到曹爽公然与高柔截然相反的命令,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大胆!我可是奉了陛下的御诏,你们是听高柔的还是听陛下的!” 面对曹爽的严厉呵斥,狱卒们没有办法,只好开门将司马昭押出了监牢扭送到了布满刑具的地方,曹爽游走于那些看着就令人胆寒的刑具,对司马昭阴笑着说: “怎么样?你和你那贱种大哥不一样,细皮嫩rou的应该经不起这些物事吧?” 本来面对这些件件能给人带来无穷痛苦的刑具,司马昭也是毫无畏惧、面不改色的,但当他听到曹爽侮辱他的大哥司马师,司马昭顿时沉不住气了,反过来挖苦曹爽说: “你之所以在我面前羞辱他,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根本比不上他吧?” “你说什么!” 恼羞成怒的曹爽马上命令狱卒将司马昭用铁链绑在木架上,亲自挥动蘸水的皮鞭狠狠抽打司马昭,没过多久司马昭的囚服便被鞭子撕破,而露出来的肌肤上满是血痕。 他紧咬牙关,强忍着皮rou被撕开的剧烈痛苦,紧紧攥成拳头的指甲扎进了掌心,可几乎没有遭受过皮rou之苦的他根本就挨不了多久,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在抽打了司马昭数十鞭后,气喘吁吁的曹爽见他昏了过去,于是便命令狱卒往他的身上泼水。冰冷的井水使得他渐渐迷失的神智又被拉了回来,曹爽上前用力掐着司马昭的下巴,眼神凶狠而又毒辣: “就凭你,也敢和我争王元姬,居然让我在天下人面前颜面尽失...” 司马昭这才明白,原来曹爽痛恨自己并非完全是完全针对司马家的,嘴角挂有鲜血的他猛地咳嗽了两声,随即冷笑道: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既然如此你应该杀了我才对,这样王元姬不就是你的了吗?” “杀了你?” 曹爽扬起了嘴角,似乎暂时并没有取司马昭性命的打算: “王元姬曾经当着我姑母的面儿说她想要嫁的人是你,现在我让你生不如死,这样一来她也会痛不欲生。况且,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你还没有给我,我怎么会让你死呢?” 虽然意识非常模糊,但司马昭还是非常清醒的意识到曹爽话中的弦外之音: “我的性命都捏在你手中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给你?” 这时桓范从自己的袖袋之中取出了一份事先早一些好的认罪状,递给了狱卒摊在司马昭的面前,结果司马昭居然在认罪状上看到了令他万分惊愕的内容: 文字之中不仅对司马昭自己身为敌国细作一事供认不讳,不仅如此,居然还直接指证自己是受了父亲司马懿和兄长司马师的指派。 “你们...你们想要利用我来害父亲和兄长?真是痴心妄想!” 明眼人一眼便看出了这份认罪状的杀伤力有多么大,司马昭又岂会看不出来呢? 桓范早就知道司马昭会拒绝,他并不为此而恼怒,而是走到了司马昭的跟前和颜悦色的对他说: “你先不要急着拒绝,不如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算是你按照上面所写一字不差的抄下来,然后签上你的名字,最多也不过是让你父亲贬黜为民罢了,以他此刻在朝中的声势地位陛下就算是想要杀他也根本做不到,更不要说他曾经对陛下有恩了,为此你也能少受些皮rou之苦,到时候我担保你可以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与家人团聚,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司马昭并没有被桓范“苦口婆心的”劝说所动心: “我是司马家的人,你们居然想让我来背叛父亲和兄长,难道你们的脑袋都白长了吗?” 见司马昭没有顺从的意思,曹爽将手中的鞭子丢到一边,然后又从身旁的架子上取出了一个类似于夹子的铁器,随即他问狱卒说: “这个是什么?为什么本侯从没有见过呢?” 狱卒答道: “启禀侯爷,此钳乃是拔去指甲所用,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肯招供的犯人。” 手握铁钳的曹爽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他拿着这个东西在司马昭的面前晃了晃: “听见了吗?人们都说十指连心,不知道这手上的指甲一根一根被拔掉会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呢?” 面对曹爽的未必胁迫,司马昭毫不屈服: “那得试试才知道...” 曹爽没想到司马昭居然还如此嘴硬,这倒反而激起了他折磨司马昭的欲望了: “真有骨气啊,那我就如你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