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人类的狡诈
黑森林里，维克多手持利剑，在枝叶茂盛的树杈上纵跃如飞。他早已丢弃做工精良的瑟银复合皮甲，只穿一条遮到膝盖的短马裤，露出线条流畅，比例匀称的身体，使得每个毛孔都能顺畅地呼吸。怒潮呼吸法的运转也因此攀升到了顶点。 怒潮战技叠加到最极限的15层，维克多感到自己全身通透，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每一丝肌rou都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即便没有使用高等精灵的风行天赋，也快的像一阵狂风。 可是，树梢下方20米的地面，几十只四臂蚁人跑得比维克多更快。它们先在下面追逐，然后散到前后左右不同的方位，形成一个包围圈，再跳上高大粗壮的古树，围堵树杈上维克多。 一只身材纤细的四臂蚁人脚蹬树干，宛如脱弦的弩矢，凌空飞扑刚落在一根树枝上的维克多。精金刺棍在它恐怖力量的推动下，化作一道紫色的弧光，伴随抽爆空气的雷音，横击维克多的脑袋。 维克多用脚勾住树枝，身体朝前翻落，险险避开精金刺棍的凶猛抽击，再反踏树枝借力，就这么头朝下地笔直坠落。 四臂蚁人扑了个空，准备好的攻击动作自然停滞。它落在那根树枝上，刚准备跳下去继续追击维克多，只听见“咔嚓”一声，被维克多用脚震出裂纹的树枝不堪承受四臂蚁人的重量，很干脆地折断。 身体失去平衡的四臂蚁人跟着断树枝往下掉落，它在半空中调整姿势，一道森冷明锐的剑光却从旁边袭来。 维克多单手按住树干，止住坠落的趋势，调转身体，吸附树干的同时，扬起锋利的符文长剑对着无处借力的四臂蚁人就是一记凌厉的劈斩。浪潮般汹涌的劲力推动长剑，切开四臂蚁人的灵能护盾，势如破竹。剑刃毫无阻碍地掠过四臂蚁人线条优美的脖颈。 身首分离的四臂蚁人摔落地面的同时，维克多已经从大树的中段爬回树梢。他主动迎着另一只正往下落的四臂蚁人，与它错身而过，电光火石间，剑势如奔流不息的水涛，剑身蕴藏无坚不摧的力量，击破四臂蚁人的灵能护盾，明晃晃的剑锋一缩一吐，刺入四臂蚁人的胸部甲壳，留下一个很小的伤口。四臂蚁人刚一用力，细微的伤口瞬间迸裂成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撕裂了它的筋腱，让它的动作彻底变形。 银鹰城月歌将军的裂伤秘技，维克多现在已用的得心应手。他一脚踩中四臂蚁人的头顶，借力蹿上茂密的树冠，顺势将四臂蚁人的脑髓震成一团浆糊。 维克多连续格杀两只四臂蚁人，也打破了它们的包围圈，从高高的树冠上飞跃而去。其他四臂蚁人或者落下地面，或者滑到树干的中端，它们只得都跳下来，重整阵型，在黑森林的地面上，继续追逐即将消失于枝叶中的维克多。 接近50点的精神属性足以支持较长时间的“天启”，维克多在X-3的“天启”状态下，能快速准确地进行内外信息的交互，包括空气的流速、声音传递的各种信号、记忆周围的环境变化、精准地分配每一根肌rou的力量、通过呼吸频率调动自身的内潜……“天启”统御着身体与心灵，将维克多的智慧和力量都发挥到了极致。 即便四臂蚁人的力量、速度都超过维克多，还占据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却始终没能围杀他。 当然，如果它们伤到维克多，哪怕只有一次，这场绵延数百公里的追逐战可能就结束了。 维克多现在好像一台高效运转的精密机器，从心灵到血脉天赋，从内潜到外力，从呼吸法到怒涛战技全都构成统一的整体，并且达到最极限状态。任何一个方面出问题就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所以，维克多绝不能犯错，而四臂蚁人多次出错，仍然拥有压倒性的实力。 幸好，维克多拥有丰厚的知识储备，他通过格罗斯虫母安，深入了解过高等蚁族的特点，因此采取有针对性的战术战法。 四臂蚁人的灵能护盾需要借助大地的反推，才能做到高速移动和凌空变向。它们在地面上的移动速度远超不能使用风行天赋的维克多，但深层次的心灵之火让维克多在树上和在地面的机动性几乎没有差别。四臂蚁人一旦爬上大树就失去了悬浮变向的能力，移动速度也慢了许多。 维克多在地上会遭到四臂蚁人的围攻，可是在树上不仅有前后左右四个方位，还有不同的高度供他辗转腾挪。 充分利用森林的特殊环境，维克多总是能制造出一对一的战斗局面。几十只四臂蚁人被他耍得团团转，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不过，维克多丢盔卸甲，激发全部潜力，穷尽一切手段，也是被逼的。他目前的处境看似游刃有余，其实是走在钢丝绳上，稍有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总共46只四臂蚁人在追杀维克多，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应付能力，何况这些四臂蚁人当中还有一个蚁人女皇。 维克多从一颗大树跳到另一颗大树的空档，一股无形的力量好像一张坚韧的犀牛皮斗篷将他紧紧裹住。只是这种程度的灵能力场还不足以绞杀维克多，怒潮战技连续爆发三波劲力，便击溃了灵能力场，然后维克多如同断翅的林隼朝地面栽落。下面有几十只四臂蚁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维克多在半空中调整姿势，黝黑的眼眸外浮现出琥珀色的光圈，怒喝一声，扬起手中的符文长剑重重斩落。 距离维克多最近的三只四臂蚁人突然感到一股山峰般的沉重压力，它们不由自主地将两层灵能护盾全都撑在头顶上。维克多落在四臂蚁人的中间，符文长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形剑光，明亮如水的剑光扫过这些四臂蚁人的胸部，细微的伤口迸裂扩大，变成一道道恐怖的剑痕。 波尔塔诺斯秘法配合怒潮战技和裂伤，维克多使出浑身解数，一举重创三名敌人。他没有丝毫迟疑，抢在其他四臂蚁人包过来之前，跳上旁边的大树，继续这种你追我逃的危险游戏。 蚁人女皇没有露面，祂总是躲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用远程攻击手段偷袭维克多。 和普通的四臂蚁人不同，蚁人女皇降临的载体亮起12道魔纹，代表祂拥有12层灵能力场。圣域级别的精神属性也点燃了载体的心灵之火，祂只需用6层灵能力场强化自身，在力量和速度上就能碾压现在的维克多。。 如果祂亲自追击，和维克多展开短兵相接，哪怕维克多充分利用黑森林的空间特性，也绝不可能从蚁人女皇的手里逃脱。不过，蚁人女皇似乎不愿意直面维克多的虚空行走，故意落在后面，使用灵能力场不断地给他制造麻烦。 维克多目前没办法分神，去联结龙女仆心灵，也就不了解另一个战场的情况。但蚁人女皇的现身至少透露了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蜘蛛女士已经复苏，蚁人女皇无法继续压制完美之躯的本能意志，所以祂主动降临到一个四臂蚁人的身上。 其次，蚁人女皇原本可以降临任意载体，但随着蜘蛛女士的意志复苏，蚁人女皇失去了降临所需要的关键跳板，也就是蜘蛛女士的完美之躯。这意味着，祂被困在目前的载体内，再也回不去了。 简单的说，食灵岛就是完美之躯的灵魂，蚁人女皇现在逃离食灵岛，丢弃绝大部分的力量，强行融入一个四臂蚁人的躯壳，跑过来追杀维克多。祂如果死了就真的死了，所以祂害怕被虚空行走直接杀死，就藏在最后面，用灵能力量干扰维克多，制造机会，让其他四臂蚁人杀掉他。 当然，这些信息没什么可利用的地方。如果是一对一的话，维克多或许有一线希望，能杀掉蚁人女皇，但祂身边有一群四臂蚁人爪牙，维克多除了拼命逃窜，再没别的活路。 实际上，维克多想逃脱都不太可能，蚁人女皇指挥一群四臂蚁人对他紧追不放，时间长了，维克多总有疲惫的时候，难免会出错。 就像之前的那次干扰，维克多强行突围，导致呼吸循环被打乱，叠加到15层的怒潮战技立刻让他内息不稳，热血贲张，幸好充盈体内的水元素能够帮助内脏降温，换作别人早就重伤吐血了。 15层的怒潮战技威力绝伦，也绝非凡人之躯可以承受。 黑森林的环境看似对维克多有利，他其实已深陷绝境，但维克多的意志坚如磐石，仍然在努力寻找一线生机。 空气中的湿度变化向维克多提示林中河流的位置，他时而往左突围，时而向右冲刺，总体上是朝着河流的方位不断靠近。 维克多好像被四臂蚁人逼着逃进黑森林边缘的稀疏林带。他在树梢上腾跃的移动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最后只得跳上一株最高的杉树。蚁人女皇和祂的爪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兰德尔殿下的诡计，它们纷纷爬上周围的树木，提前占据可能被维克多使用的落脚点，10只四臂蚁人则追着他，跳上那颗高大杉树。 这株古杉不知在森林里生长了多少年，树冠距离地面有90多米，维克多站在树冠顶部看起来像个小不点。他修长结实的双腿做用力下蹲的动作，笔直柔韧且富有弹性的树干便朝一侧弯折。当树干弯到了极限，便朝反方向高高荡起。维克多仿佛被弹弓射出去的弹子，从四臂蚁人的头上飞了出去。他飞得又高又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落入黑森林旁边的河流，溅起一团小小的水花。 这条南北走向的林中河是金水河的支流，河面宽广，从西岸到东岸差不多有600米，数不清的烂树枯枝在浑浊的波涛中载浮载沉。这是林中河流的特点，为数不少的两栖兽有在河边筑巢的习性，它们叼来的断树、木头很容易被汹涌的河水冲走，导致大大小小的浮木在河面上随处可见。 蚁人女皇和祂的四臂爪牙赶到岸边时，正好看见维克多从河中心的波涛中浮出身形。他跃上一块粗壮的烂树根，回头和蚁人女皇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转身跳走，脚尖连续点在河面上的树枝浮木，如同一只掠水滑翔燕子，朝河流的东岸飞纵。 “追到对岸，跟着他。” 蚁人女皇通过心灵传讯，向自己的爪牙下令。 一半的四臂蚁人立刻跳进波涛汹涌的河水。它们效仿维克多，企图以河面的浮木为落脚点，追赶飞掠河面的维克多。可惜，大多数浮木只是细长的树枝，四臂蚁人没有点燃心灵之火，借力跳了几下还是落入水中。不过，它们用灵能护盾排开水波的阻力，泅水过河的速度非常快，但比起维克多就显得迟缓。 速度上的这点差距，使得维克多在时间与空间互换上重新建立起优势。 四臂蚁人游过河面，维克多已经在东岸往河的下游跑了一段距离，等抵达东岸的四臂蚁人快追上他时，他又跳上河流中的浮木，躲避敌人的追击。如此反复纠缠，四臂蚁人连维克多的影子都没摸着。 蚁人女皇明白这一点，所以祂只命令半数爪牙游到河东岸，另一半的四臂蚁人留在西岸。两岸的四臂蚁人一直跟着维克多，轮流派出同伴下水追逐，不让他停在浮木上休息，顺便清理可供他站立的大快浮木，企图持续消耗他的体能并压缩他在河面上的移动范围。 “别白费力气了。”维克多从一块浮木上走入河中，水流只淹没他脚踝，他看起来像是踩着水面，“这里是林中河的下游，河面只会越来越宽，河水也越来越深，水中浮木多到根本清不完。等这条河流汇入下游的金水河，你真的认为你和你爪牙可以杀死我？女皇陛下，我们现在也许应该谈一谈。” 蚁人女皇红宝石般的眼眸映着维克多踩踏波涛的姿势，声音平淡地问道：“你身上有水上行走的魔法物品？” “没有。”维克多抬起脚重新走上浮木，朝对岸的蚁人女皇扬声说道：“这是一种踩水技巧，所有点燃心灵之火的人都能做到，我们甚至可以赤脚在河面上狂奔，只是这么做会比较耗费体力。当然，我在水下游动肯定比你的四臂蚁人更灵活，你让四臂蚁人潜水过来找我的麻烦，非但没什么用，反而白白牺牲你为数不多的眷属。” 他顿了顿，微笑说道：“其实陛下一开始就犯了一个错误，你不该抛弃安，我从它的身上学到许多关于蚁族的知识，比如我知道灵能力场依托坚实的大地才能让高等蚁族短暂悬浮，如果是距离地面较远的高处，灵能力场的悬浮特性就消失了。还有，水流同样无法托举高等蚁族的灵能力场。我特意挑选森林的树冠层和林中河流作为战场，便能抵消四臂蚁人的机动优势。” 蚁人女皇淡淡说道：“兰德尔殿下，你很聪明。” “女皇陛下的夸奖太敷衍了。”维克多哈哈一笑，故意背对着东边，让东岸更多的四臂蚁人潜入水中，他继续说道：“四臂蚁人勉强算是6阶生物，但它们没能点燃心灵之火，在水下和水面的战斗力锐减，我不可能败给它们......陛下强行点燃降临载体的心灵之火，你如果亲自下河抓我，有很大的机会能成功。不过……” 维克多话锋一转，目光变得幽深，断然说道：“我打赌陛下没有战士的勇猛果断，你决对不敢独自面对我！” 蚁人女皇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本来就不是粗鄙的战士，我的前身是炼金帝国的大法师，在我的从者死光之前，我都不需要亲自和敌人近身作战……兰德尔殿下，你自信过头了，现在就凭你一个人，真的以为可以从我的面前逃脱吗？” 维克多微微颔首，杵着符文长剑，哂笑道：“好吧，我说打赌是骗你的，我对你判断基于一个现实……所有的智慧生命都拥有神性、兽性和人性。神性即元素性、存在性；兽性即本能性；人性即智慧性。我们割破了手感到疼，因为记住了疼才学会如何拿刀子；我们遇见冰雪感到冷，因为怕冷才学会如何取暖；我们害怕饥饿，所以知道食物宝贵，因浪费粮食而感到羞耻……凡此种种都由身体而来，你没有人类的身体，只靠那些记忆泡，怎么能把握我的想法，预测我的行动？一个没有血rou本能的古老灵体，你不会愤怒，不会冲动，不会仇恨，你也不需要人类挣扎求存的狡诈，你有的是耐心，只要自己活得比对手长，你就赢了。所以，你犯下了一连串的错误……” 蚁人女皇漫不经心地问道：“哦，都是些什么错误？”祂暗中指引四臂蚁人朝维克多位置潜游。 维克多的嘴角勾勒一丝玩味的笑容，说道：“我的部下说我战无不胜，那是因为我从不进行没有胜算的战斗……这条河流，还有附近的森林，我早在半年前就侦查过了。我也有能力在水下一口气潜游十几公里。陛下是否考虑过，我既然有信心利用这条林中河流，逃脱四臂蚁人的追杀，我为什么要带着你们在黑森林里兜圈子？我刚刚落水的时候明明可以潜游离开，我为什么要显露形迹？我知道东岸的四臂蚁人正企图从水下包围我，我为什么一直背对着它们？” 河东岸森林带的北边冲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一边怒吼着“阿卡，很勇敢！”，一边高举闪耀白金光辉的长柄重锤，扑向留在岸边，没有下水的9只四臂蚁人。森林带的南边，一位手持两把精金斩首巨剑的人类战士也朝河岸上的四臂蚁人发起决然的冲锋。 维克多隔着涛涛河水，对蚁人女皇优雅施礼，正色说道：“女皇陛下，我钦佩安洁莉娜大法师对探索不同领域的执着。可是，她模仿虚空神族的灵体试验从一开始就存在重大缺陷……你并不愚蠢，只是不够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