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玄十六
他躺在棺材里，脑海中不停的闪过一些人的影子，有父亲，有母亲，有老先生，有家里面的家佣，胡管家，有从小订了娃娃亲却十岁之后未曾见过一面的李莲儿，也有一些一面之缘不认识的人。 他回想着自己这四十多年来的岁月，一岁至六岁在帝都，五岁至十岁在神农架落日镇，一个老先生所开办的私塾中，而十岁之后则在这神农架的深山内，伺候这个已经死了的老道士。 想着想着，他双眼间不自觉的留下了泪。 他不明白，自己前几天为什么要那么猴急儿的学这什么，如果他没有修炼这青玄坤法，他现在就不至于在棺材里等死。 他想到了老道士，甚至隐隐的有点狠他，他恨老道士为什么要留下这功法，他恨老道士为什么在快死了的时候还回到道观，他死在外面多好，自己也就接触不到这修炼功法了。 可他始终没有自检，没有想自己的错，这可没有人逼着他学。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多久，他便释然了。 他不恨任何人了，他心如平静，他要等着那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来勾他的魂魄。 …… 一阵寒风吹过，那只剩下半扇的道观木门被风吹的嘎吱吱的乱晃。 此时正值腊月。 紧接着一阵更猛烈的寒风打着璇儿吹了过来，寒风带起墙壁上的雪直接掉了下来，落在了棺材里，掉落在莫问的脖颈间。 猛的一凉，莫问打了个哆嗦，他连忙从棺材中起身，拍打着脖子间的雪花，嘴中还骂了一句“这鬼天气断断续续下了有半个多月了”。 待他拍打过脖颈间的雪花，又躺到了棺材里。 他刚躺进棺材，耳边竟传来嗡嗡的风呼啸声，以为是寒风，他并没有在意，正了正身子，开始眯起眼睛等死来。 谁知耳边又再次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刀器之音，莫问从棺材中爬了起来，看向四周，竖起耳朵静静聆听，除了寒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而这股寒风声却和他之前听到的呼啸声，明显不一样。 前者如同万马奔腾、江河涛涛、气势如虹，而后者却只是普通的山间寒风呼啸。 他爬起来，走到道观门外，向着远方山间望去，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偶尔的大鸟叫声，山间什么动静都没有。 就在他刚要返回道观时，却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长发散披着的女人，身上似乎穿着的是灰色长袍。 莫问穿着的是道袍。而这女人身着的长袍似乎是汉族的传统服饰，虽然同属汉族，却和道袍截然不同。 莫问借着月光仔细的辨认着那女子，可渐渐的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终于他看出了端异。那女人在悬空着，脚底与地面相离约有二十公分…… 而且灰色的长袍上满身是鲜血，鲜艳的红色在冲击着他的大脑。在惨白的月光下他隐隐约约看到那女人齐腰长的散发掩盖下的面容。 十分扭曲！一张扭曲万分的脸庞！甚至让他分辨不出五官。他的大脑“轰”的一声作响，变得空白，那女人向着他所在的道观门口飘来，他惊恐万分，眼睛内满是恐惧。 惊慌，恐惧如同一朵妖艳的花儿一样，在他身旁开放，然后紧紧的包围着他，令他感到窒息。他向着后面大山跑去，却不巧碰到了一跟树枝，他跌倒了。 作为一个没有任何修为，任何法术的假道士，莫问嘴中不停的喃喃细语:“别过来…别过…来……” 此刻莫问脸色煞白如死尸，他甚至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动作，平展的额头痛苦地紧抽，形成了几道沟壑。他眼睛充满血丝，目光中尽是惊恐，颤抖的唇边还挂着一丝白色的口水，浑身惧怕得抖个不停。 此刻，数千米之外有一石亭，石亭曰无妄亭，莫问的师傅，那个已经死去的老道士黑着脸站在石亭中看着莫问的一切动向，当他看到莫问因为恐惧摔倒在地，脸变得更黑了。 就在此时，一名长发童颜的老道姑从山顶飞身而下，刚一落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就是你的爱徒，贫道真是开了眼界了。” 莫问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眉头紧皱，只觉得脖颈处被什么东西勒着一般，呼吸困难。他环视四周，寻找着什么能当做防身的东西，慌乱之中，捡起地上那截绊倒他的桃树枝，拿在胸前。 若是那女子再敢向前一步，自己就是死也得让这她蜕层皮，管她是鬼是人，他暗自想道， 见莫问拿起桃树枝，女子忽然停止了飘动，稍作迟疑，她张开血口，瞬时就飘到莫问面前。 莫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眼前缓缓向他飘来的灰袍女子，拿起桃树枝狠狠的刺了过去。 并不是他胆子突然变大，而是他想起了家中父亲曾经挂着的桃木剑，桃木剑能驱鬼降妖镇宅，那这桃树枝也定能让鬼怪害怕。 咻~ 桃木树枝直刺向女子，可眼见树枝即将刺到时，她却咻的一声消失在眼前，出现在后方不远处，莫问扑了个空再次摔倒在道观门口的雪地里。 就在这时，桃林中突然闯入一身披金黄袈裟的老和尚，那老和尚眉毛奇长，面部皮肤松弛，嘴下一口长白胡子。 一手持火黄灯笼，另一手负背而行，只是他每行数步都踏上桃树树梢，双脚毫不粘地，就那么在每棵桃树上来回掠过。 和尚赶至道观门口的桃林，手提灯笼稳踩在一桃枝之上，看着女子大声喝道，“孽障！上次贫僧好心放过你一次，此番竟敢再出作乱！” 女子听到老和尚的声音，变得惊恐万分，向着远处飘去。 “孽障！还不快给本座现出原形！”老和尚又自称本座，称呼极其混乱。 女子见状直接调头向着后边飞去，边飞边发出低沉的吼声，瞬间化为一黄毛狐狸，朝着桃林山脚下遁去。 眼见那狐狸想逃，和尚连忙从袈裟下掏出三颗佛珠，将佛珠从手中散开，嗖的一声，霎时三颗佛珠直射黄毛狐狸。 莫问呆若木鸡的看着前面女子在眼前变化成一只黄色狐狸，他这几日接触的东西，让他原先所建立的世界观瞬间坍塌，如果说老道士踏空踩树而行是身手了得，那这化成…狐狸…这是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