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明日君再来
徽朝的北方边界并不是笔直的一条线，而是由西向东逐渐向南倾斜，所以越往东越靠近羯族的地盘，危险也就越多。 马儿行驶在小道上，此处位于祁兰山和回兰山之间，但南北两侧却迥然不同。 南边的远处有一座小村庄，阡陌交通，不少村民在田中劳作，一副欣喜的景象。而北边却是大片的荒凉，因为是羯族人不懂农耕，大片肥沃的土地沦为荒地。 “如果祁兰山能够重新回到大徽，那么它附近的土地就会被人开垦，北方的百姓将会再无饥饿之忧。只是徽朝能够很容易地从羯族手中夺回祁兰山么？” 谢长恭很快回答了自己的问题：羯族与徽朝的对抗，本质上就是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碰撞，尽管短时间内游牧民族依靠民风彪悍与无与伦比的机动性，会在早期对抗中暂时占据上风。但农耕民族依靠人口的稳定与先进的文明，必然会在接下来的对抗中逐渐占据主动。 如今在前朝和徽朝前期的休养生息的政策下，徽朝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与羯族一决雌雄，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谢大哥，你看北方，好像有大队人马过来了！”叶小飞惊呼道。 谢长恭跳下马车，抬头张望，北方此刻尘土飞扬，他立刻说道：“应该是突厥军队，从阵势上看并没有多少人。你先把马车藏到一个隐蔽出处，然后再到那个村子里去，记住，一定要把车藏在远一点的地方。” 叶小飞有些懵，还没来得及询问，就看到谢长恭急急忙忙地向远处的小村子跑去。他“哎”的一声，扬起手中马鞭，架着马车而去。 谢长恭猜测这一小股羯族骑兵定是冲着前面村子的粮食来的。粮食被抢了，还可以再种，但是人死了就不能再活过来。他决定想办法阻止羯族骑兵掳走或杀害这些无辜的村民。 田地中的村民非常慌乱，奔跑的过程中，不时地有人跌倒在地上。谢长恭将他们扶起，并且试图让他们冷静一点，但村民往往是刚被扶起来，很快又会重新跌倒。 人的双腿怎么能跑过马蹄，谢长恭刚刚来到村子，就见到羯族骑兵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村民顿时乱作一团，向各个方向奔散逃命，但很快都被羯族骑兵赶了回来。 谢长恭冷静下来，人群中走来走去，时刻留意着周围的一切。碰到有村民遇到危险，他总是不漏痕迹地帮忙救了下来，最后他和全村的人被押着赶到了村子的最北面。 羯族士兵的头领派了十几个人看押他们，其他人全部拥进了村子，不时还能听到盆盆罐罐摔碎的声音。 谢长恭估摸着小飞应该快到了，而此时大部分羯族士兵正在搜索粮食，合他们两人之力解决这些看守的人，倒不是很难，但等其他羯族士兵出来，难免不会有村民伤亡。所以他祈祷这些羯族士兵搜完粮食后，能够顺顺当当地离开。 过了一会，大批羯族士兵从村子里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还有两辆满载粮食的马车。 羯族头领望着装载地满满的马车，得意地笑了。他一夹马腹，双手扯着缰绳，调转了马头：“把他们通通带回去！”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刻sao动起来。议论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甚至有几个妇女直接晕倒在自家丈夫的怀里。 谢长恭此刻心急如焚，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而最令他生气的还是周围羯族士兵的嘲笑声。他努力压住怒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站回去！” 谢长恭还未开口说话，两个羯族士兵就提着弯刀跑了过来，并且将刀迅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头领，我……”谢长恭刚开口就被从外面挤进来的羯族士兵打断。 “百骑长，我们在外面又抓到一个汉人。”说完便从人群外拉了一个人进来。 叶小飞微微下蹲，蓄力过后，直接用肩膀撞到了前面的羯族士兵，但很快就被其他士兵摁倒在地上。谢长恭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头领，粮食都被你们拿走了，您就放过我们吧！”谢长恭弯腰央求道。 羯族百骑长哈哈大笑：“你们的粮食一向不都是替我们种的么！别再废话了，全都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回去，否则把你们全部杀掉。” 人群中又是一阵sao动，谢长恭猛然抬起头挺起了胸膛，大声说道：“那你就把我们全杀了吧！反正我知道你们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就会来抢劫，与其到你们那里被饿死，不如就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百骑长收起了笑容，开始反复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你倒很有骨气，没想到汉人中还有你这种人，难得！难得！”他瞅了一眼谢长恭身后哭哭啼啼的村民，突然话锋一转，“你们的粮食现在都在我们手里，就算你们留在这里，还不是一样会被饿死？” “怎么会！”谢长恭刚说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百骑长狐疑地看着谢长恭：“你刚才说什么？” 谢长恭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道：“没，没说什么！头领，您还是放了我们吧。” 百骑长骑马来到谢长恭跟前，并且绕着他转了几圈。忽然，他得意地笑道：“你们还藏有粮食对不对，快告诉我剩下的粮食在哪里？” 谢长恭惊讶地退了几步，头一直摇个不停。 正在这时，北方号角声想起。 “嗡……嗡……” 百骑长扬手望了望北方，命令道：“收兵！把他们全部押走，明日我们再来取剩下的粮食。” 谢长恭一惊，尽管他的表演很出色，但仍然救不了这里的村民。他跺着脚，右手抚过头顶，用力地抓着头发：该怎么办呢？ 正在谢长恭踌躇之际，达达的马蹄声从前方响起。一个羯族士兵翻身下马，跑到百骑长面前，道：“驸马有令！此役只搜集粮草，不准抓捕汉人。” 百骑长一皱眉，嚷嚷道：“为什么不准，以前不都是这样么？” 传令的士兵又重复了一遍口令，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北方驶去。百骑长懊恼地锤着自己的大腿，迟迟不肯下命令。 “百骑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百骑长瞪大了眼睛，慢慢地攥起了拳头：“还能怎么办！放人！” 羯族军队一走，村民们立刻手舞足蹈起来，他们都清楚这次如果被抓去，恐怕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谢长恭长舒一口气，险些跌倒在地上。他没有想到此行会如此凶险，如果真被抓去了羯族领地，就犹如羊入虎口，他一想到这里，豆大的汗珠便从额头流了下来。 这一次他不是假装擦拭汗水，而是真的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