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两厢情愿就可以
刘长安端着一坛雄黄酒像端着一把尚方宝剑似得杀气凛凛逼近莲仙,莲仙的紧张可想而知,白氏郎就更不用说了,饶是他此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可在此时,仍不免乱了方寸,眼前就像有一道鬼门关等着他和莲仙去跨越,如果他们跨不过去,就会双双跌进地狱,生死攸关,看来他不得不做些什么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多是些胆大的,胆小的妇孺都躲在人群后看热闹,他们的心此刻都抱成了团,一旦莲仙真的是蛇妖,他们便会齐心协力逼迫白氏郎将莲仙关进镇妖塔,众怒难犯,料想白氏郎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白氏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事到如今,他已经顾不得君子不君子了,右手暗暗凝成拈花指状,眼看一记玄光就要弹在刘长安身上,不成想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只听一声尖叫,刘长安摔倒在地,酒坛和酒碗也摔了个四分五裂。 受惊的人不少,白氏郎与联星同时往发射暗器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蒙面人转身跃下屋顶,不见踪影,联星双眸寒光一闪,暗暗记住了此人的背影,白氏郎则一眼认出了此人,正是他唯一的爱徒深夜游,白氏郎算了算日子,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想来他对莲仙依旧痴心不改,才会出现在此地,出手相助,他对莲仙的爱虽然不够光彩,可终究是因为太爱…… “你没事吧?好好的怎么会摔一跤?”众人搀扶起刘长安,刘长安心里也是一万个问号:“我也不知道啊,这又没石子什么的……还好,还好,还有一点没洒,这一点就够了。” 刘长安的最后一句话唤醒了白氏郎,白氏郎猛然惊回神来,此时刘长安已经将破坛里面还剩了些没洒的雄黄酒递到了莲仙面前,下一瞬又缩回来,看了看酒的颜色,怕雄黄不够,又倒了一包进去,始才心满意足的重新递给莲仙,语气生硬地道:“姑娘,请!” 莲仙屏气敛息地看着酒里浓的化不开的雄黄,一颗心突突乱跳,像敲着夺命的追魂钟,脸色不多会即苍白如雪,此刻她多希望自己能够晕过去,这样就不用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那么一点酒却倒那么多的雄黄,莲仙必定凶多吉少,白氏郎胆战心惊,不敢赌下去,“仙儿,清者自清,我们无需向他们证明什么,我们走。” 刘长安得理不饶人:“王爷莫不是心虚了?如果其中没有蹊跷,王爷何必这么紧张?” 白氏郎的目光陡然犀利如刀锋,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杀心。 陶朱看不下去,挺身直言道:“这么多的雄黄喝下去,就是一个身体硬朗的男子也料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何况是一个身体孱弱的女子,朕不允许……” 惊觉说漏了嘴,掩饰性地咳了咳,“我不允许你们这样胡作非为。” 刘长安不屑地斜睨了陶朱一眼,“你不允许?你是谁呀?不过施赠了我们几碗茶就了不起了?” “放肆!退下!”陶朱身后两名带刀侍卫“蹭蹭”拔出佩刀,厉声冲刘长安喝道。 刘长安仗着人多势众,气焰丝毫不减,“你们就算是杀了我今天这件事也必须有一个结果,不然我们谁都不会走的,你不信问问台下这些百姓,我觉得他们比我更想知道真相。” “没错!”简直一呼百应。 白氏郎广袖一挥至身后,威严凛凛盯着刘长安,语气虽轻,言词却透着一股狠厉:“本王先把丑话撂在前头,如果今天仙儿有任何闪失,你恐怕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众人没想到平日平易近人的王爷生起气来这般厉害,齐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接话。 刘长安思虑一番,到底不敢拿项上人头开玩笑,做出了一点让步:“喝完是多了点,那就喝一半吧,王爷认为如何?请王爷明鉴,草民也是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着想,毕竟不把事情弄个一清二楚,我们大家以后都过不了安生日子,您说是不是?” 换做平时,白氏郎的心铁定站在这些百姓身边,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心中的天平怎么也做不到平衡,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莲仙,“仙儿,只要你说不喝,装心哥哥立刻带你离开。” 所有人都觉得白氏郎疯了,为了一个女妖不惜触怒民意,只有联星在白氏郎这么极端护短的背后将他对莲仙的爱意看了个真真切切,她的心里不时涌动着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苦苦的,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戳破了倒进了她的心里,同时一种不平的愤懑感填充心扉,想她出身优越,三界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块踏脚石,如今竟不如一个凡间女子,这让她情何以堪?从前总觉得菱星的所作所为太过偏激,现在想想倒觉得无可厚非,人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嫉妒。 “太子哥哥如果坚持带第一姑娘离开,就是陷她于不义,以后她还如何在此地立足?”她的脸上始终保持善意的微笑,话也说的在情在理,所以根本没有人怀疑她的真实目的,目光没有温度地扫向莲仙:“第一姑娘,你说呢?” “jiejie说的正是仙儿所想。”骑虎难下,即使明知在劫难逃,也必须强撑下去,心中默默祈祷:父皇,娘亲,求你们保佑仙儿安然度过这一关,仙儿现在还不能离开。 刘长安将雄黄舀去了一些,莲仙接过余下的闭目一饮而尽。 印月神教。 沈夜游支着腮,拿着一枝刚采的莲花发着呆,忽然一把剪刀伸了过来,咔擦一下,莲花落地,沈夜游手中只剩了一节莲枝,瞬时火起三丈,霍然起身斥问:“干什么呀你?” 冷焰将手中剪刀猛地插进一旁的花盆里,咬牙切齿问:“刚从长安回来,就不见你人影,去哪了?” 沈夜游环臂背靠假山,余怒未消:“你又不是我的谁,我拒绝回答。” 冷焰不怒反笑:“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不在那多呆一会,看看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还是你不敢,你怕看到你不想看到的?” 沈夜游目光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你当然希望她是蛇妖了,不过很可惜,她不是。” “这我就很好奇了,如果她不是蛇妖,你为什么要从中阻挠,不让她证明自己?” “我自有道理,你不明白就自己去查啊。” 冷焰气结,故意刺激他,“英雄救美是人家白公子的事,你去凑什么热闹?无论你为第一莲仙付出多少,她都不会知道有你的存在,简直枉费心机。” “最后四个字我原封不动地赠还给你,五十步笑百步。”不打算和她继续呛下去,转身离开,冷焰却不肯罢休,“此番长安之行你的手上又多了四条人命,你就像是一只活在阴暗洞里见不得天日的老鼠,你好好看看自己,别再做梦了!” 沈夜游瞪着狰狞可怖的双眼缓缓转过身,浑身的杀气浓重到连空气都变得血腥起来,“我不会杀她,可不是不会杀你,你再多说一句,小命休矣,你信不信?” “我只是想点醒你,有什么错?”怒火中烧,不该说的也通通倒了出来,“你觊觎师母,大逆不……” 越说越激动,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招致宫女们纷纷跑来察看发生了什么事,沈夜游慌乱之下一把掐住了冷焰的脖子,压低声音怒喝道:“你住嘴!” 冷焰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猛然亮掌击在沈夜游肩口,沈夜游踉跄一退,冷焰气得发狂,愤而拔剑相向,沈夜游不甘示弱,两人动了真格,誓要斗个天崩地破。 月罗国。 百花年年争魁,人世百转千回。 乐小倩来到城门口,眼前一晃,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被李吟潇抱着冲进了这座带给了她一生悲苦的牢笼,乐小倩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们,可定了定神,眼前只有一些陌生的行人古怪地瞅着他,哪还有李吟潇的的影子,刚才一幕不过是一场幻象罢了。 犹记得第一次踏进这块土地的时候,在场众人也是用同样古怪的眼神瞅着她,就像猎食者捕获了猎物似得,牢牢锁住目标不撒眼,感觉怪渗人的。 李吟潇放下楚珊瑚,楚珊瑚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问:“他们怎么了,怎么全都这样盯着我们?” “可能是从没见过你,好奇吧。”李吟潇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同寻常,可为了不使楚珊瑚感到恐慌,故作轻松地解释。 楚珊瑚却没那么好糊弄,“我看不像。” 李吟潇当下心心念念的就是立刻带楚珊瑚去见他的皇奶奶,眼前的事根本没心思去细想,“别管那么多了,去见我皇奶奶要紧,我们快走吧。” 两人牵着手继续往前走,楚珊瑚总感觉浑身不自在,有如芒刺在背,微偏过头去察看,只见众人的眼神已经转换为敌意,这才发现昨天那几个捕鸟的猎户也在,他们的眼神更为不善,一个个乌眼鸡似得死盯着她,使她心底的不安再上一层楼。 乐小倩信步来到宫门前,抬头仰望眼前这座巍峨的建筑,心底百感交集,没想到自己还能安然无缺的回到这里,那,这座城里的另一个主人公去了哪里?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她对李吟潇的记忆只建立在一个恨字之上,可随着记忆的逐渐复苏,才发现自己有些偏激了,他曾那样真挚的爱过她,无论后来发生什么,都不能忽略这个事实,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再和他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谈,终结这场至死难休的遗憾,只可惜,老天爷已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了。 以隐身之术进入,不一会儿就到了李吟潇曾经的住所东阳宫,不等她感叹一番,园洞口一个女婢的声音想起:“参见太子爷!” 乐小倩乍听到最后那三个字一颗心不由得“嘭”一下跳得老高,愕然回头,但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手拿一个花哨的风筝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着急呼喊的嬷嬷,“太子爷,您慢点跑,别摔着。” 乐小倩的心重重落回心腔,牵扯起一阵难以形容的疼痛,嘴角浮起苦笑,她在期待什么,他只是个凡人,就算能熬的过这么多个春秋,婢女对他也该尊称太上皇,而不是太子才对。 太子? 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既然这个小孩是太子,照年龄推断,他不就是李吟潇的儿子抑或孙子? 得知这一重大发现,乐小倩像突然受了一箭,踉跄倒退了几步,惨白着一张脸靠在了墙角,泪水肆意流淌,却怎么也洗不清她心底的悲伤。 疯了一般又哭又笑,“你子孙满堂,我却孤独终老,真可笑,真可笑……” 混沌的脑海里,记忆犹在继续。 楚珊瑚被李吟潇拉着穿过一座又一座亭台楼阁,一路上不停有人向他请安跪拜,楚珊瑚这才真正了解到李吟潇生活在怎样一个圈子里,圈子大,繁文缛节自然少不了,她从前一人孤清惯了,想着以后要同这么多人生活在一起,心里不禁又起了毛毛刺,担忧什么的把她的心都扯皱了,就在这时,李吟潇停下了脚步。 楚珊瑚抬头一看,匾额上的“勤政殿”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这里是?” “这是李氏历代帝王上朝的地方,现在暂时由我和皇奶奶一同听政,等我以后成了亲,皇奶奶才会退居幕后颐养天年。”朝殿门里喊了一声:“皇奶奶,吟潇求见。” 殿门缓缓开启,一个金钗罗裙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手扶一个婢女的手款款走出,李吟潇迎了过去,迫不及待向她介绍道:“皇奶奶,这位就是楚姑娘了。” 楚珊瑚稳了稳神,不卑不亢地行礼,老太后见这姑娘端庄稳重,不禁对她心生了几分好感,微笑着扶她起来。 楚珊瑚起身时触摸到老太后手中的佛珠,又看到她手腕间还带了一串,心知她一定是个虔心礼佛之人,如此必定慈眉善目,这才放心大胆抬眸,老太后给她的第一印象是精神矍铄,一个头发已经全白的老人家,可看着一个人的眼神却依然具有穿透力,这是十分少见的,如果换做自己,只怕…… “姑娘是何方人士?今年多大了?家中还有什么人啊?” 一句平常的问话却难住了楚珊瑚,楚珊瑚目光闪烁,不知如何作答,老太后以为她紧张,握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抚道:“你不要紧张,如实说就是了。” 楚珊瑚与李吟潇对视了一眼,李吟潇暗恨自己cao之过急,没有设想周全便贸然带楚珊瑚进宫,他和她在一起不是两厢情愿就可以。 老太后见两人闷声不开口,起了丝疑心,又待询问,楚珊瑚已酝酿好了说辞,咬唇心虚着道:“民女楚珊瑚,年芳十八,家住三十里外的白林村,父母是开药铺的,可惜他们在我八岁那年就因病双双去世了,我自此孤苦无依,只得靠采药为生,与吟潇也是因采药而相识……” 李吟潇顺势接了下去:“珊瑚是个孤女,所以她才不好意思向您坦诚她的身世,怕您瞧不起她,皇奶奶,您不会的,对不对?” 老太后最相信的人就是李吟潇,他怎么说怎么信,再加上心地仁慈,听闻楚珊瑚身世如此可怜,一腔慈爱之心爆发就将心底的疑虑冲刷得一干二净,“当然,皇奶奶当年也只是普通农户出身,现在又怎么会心存门第观念呢?世家女子大多娇纵,民间女子心地朴实,才是做妻子的上上人选。” “皇奶奶,您说的太好了!这么说您答应了?” 李吟潇与楚珊瑚屏息凝神等着答案,老太后终郑重地点了点头,宠溺地道:“是啊!” 李吟潇快乐的抱着楚珊瑚转了几圈,老太后将他们如珍似宝地紧紧拥在怀里,楚珊瑚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暗暗发誓一定会竭尽所能让疼爱自己的祖孙两人幸福终身。 然,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