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长
第十八章 如果说，这个副本算炼狱级的，那么平日里清扫海盗窝点最艰难的一次任务最多算新手教程。 头顶的食人花张开两个头那么大的嘴巴，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肩膀上传来被强酸腐蚀的痛感。 人在死前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是布莱克经常闲下来会想的问题。像小说上那么惊恐绝望？还是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双手不能再瞬间写完遗嘱？只有自然死亡前，人才是最平静的，布莱克一直这么认为。直到今天他才醒悟，站在死亡的边界上，人才是最平静的，因为已经来不及去思考什么了。 只是一秒的功夫，腥味弥漫，蓝绿色血液溅起了三层楼那么高，将黑色的瞳孔覆盖，把天空染得更深，更深。他能感受到，草丛中隐匿的食人花已经倾巢出动，血液似乎就是他们的兴奋剂一般，扭动着，叫嚣着，下一秒便将猎物撕成碎片…… 自己是不是死了？知道自己被格莱奥救下抱在怀中，布莱克还是没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只是木讷的看着蓝绿色的液体染红的天空。 “喂，黑乌鸦，清醒点。”格莱奥从草丛中猛地窜出，用飞镖割断链接食人花的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布莱克救下，隐匿在草丛之中。 布莱克只是微微顿了顿身子，嘴唇蠕动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格莱奥看到一滴眼泪从布莱克的眼眶滑出，大概知道了他要表达的——活着的欣喜。 过了近五分钟，布莱克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而在这五分钟里，格莱奥在他身上看到的尽是一些诺伊尔的影子。 “你说，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却无法改变，是不是很悲剧？是不是，格莱奥？”诺伊尔和他坐在屋顶上看着星星，那样定格的画面还恍如昨日，那是出发前的一天，让他最后悔的一天。 布莱克直起身子，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他经历过许多次了，但这种在死亡边境踏步的感觉让人几乎停止心跳：“谢谢，格莱奥。” “谢谢你，对不起。”谢谢你没有让我犯同样的错误，当初丢下重要人的痛苦，对不起，差一点也把你弄丢了，他用仅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回答。 格莱奥确实在他身上看到了布莱克的影子，但是他绝对没有将诺伊尔当成布莱克或是将布莱克当成诺伊尔，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影子终归是影子。重要的人有很多，但是他们每一个都绝不可能被彼此任何人取代。 格莱奥伸出手，“喂，前面的大boss可比这些杂兵厉害多了，你去不去。”他没有想到布莱克能果断接过手从地上站起来。 “走。” 如果没有武器，格莱奥与自己并无诧异，他冒死都要打败的人到底是谁？他想知道，想了解他不知道的一切，也想起了他忘记的很重要似乎又不重要的事，那就是他们的秘密，他想知道。关于诺伊尔和这次任务的联系，他没有问，但也不至于傻到连这都看不出来。 …… “可算是来了。”凯兮长舒一口气后，面色沉重的指着前面一个类似于红色的巨窠，“那里住着那个怪物，非常强，我们的任务是将它消灭。” “打得过吗？”布莱克问完之后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子，永远不要问自己不想知道的问题。 伊兰迪像看着自己的归宿一样:“打不过。”吃枣丸是布莱克心里此刻的想法 但是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甩甩头发，无意间做出了一个很帅很撩的动作：“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雷伊和伊兰迪很像，如果不是不同阵容不同信仰的话，他们两个会成为最好的朋友。这是布莱克得出的结论，原因很简单，他们都会无形之中给别人带来一丝温暖，就像太阳一样，闪着照亮别人的光芒自己却浑然不知。 路程很短，三四分钟的功夫，几人小心前行来到了血窠，气氛压抑空气中漫着腐臭和血腥味，这种连呼吸都困难的地方居然还有活物。在如此恶劣情况下还能生存的不是天使就是恶魔，现在看来，是后者。 伊兰迪在血窠旁边的一块巨大岩石后，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道：“我们站成四方形，凯兮可以，先想办法束缚住她，后面的不用我说了吧。” “明白。”嘴上这么说着，布莱克心里却虚的很，毕竟这种跳过小兵直奔boss的打法极不科学又没保障，更何况自己刚从新手村出来就要玩这个大神副本，队友不是大神没法带肥而且连个复活币都没有，如果把这种情节定做成一款游戏的话，那一定是最变态的没有之一。 讲真自己真不是很想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最后一个问题，那东西叫什么？” 伊兰迪顿了几秒：“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叫他——蛊王。” 不靠谱 这是布莱克给予暗联和他们的主人的最高评价。 慢慢靠近的距离让布莱克终于看清了所谓蛊王的外貌，巨大的一坨摊在那里，周围缭绕着带有异味的黑气，数不清的眼睛和嘴巴满身后的长着，两个蜈蚣那么多的腿，眼睛与眼睛的缝隙处长满了深紫色的毒刺，密密麻麻的不给后背留一点空隙。 布莱克和格莱奥分别站在外侧的两个角，完全沉溺在欣赏异物，如果不是格莱奥冷的要将他刺穿的眼神，他差点忘记伊兰迪的指示。 洞的里面黑的看不清东西，两个模糊的人形勉强辨出是凯兮和伊兰迪，伊兰迪的手势稍微动了动。 间隔只有一两秒的功夫彼岸挥起镰刀，“刺啦”的，葡萄汁一样的黑紫色液体喷溅而出，与之相伴的是怪物划破天际的怒吼。 耳朵嗡嗡作响还要保持清醒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但是能感受到怪物身上忽然聚集了好大块黑烟，将怪物紧紧地裹住，但是还是看到了凯兮手中的锁链狠狠地拴在它身上。 怪物挣扎的越厉害，凯兮就用力一分，凯兮越用力，怪物就挣扎的越狠。看得出来这是凯兮武器的被动技能，被栓住的猎物只要越挣扎就会拴得越狠。 “不要发呆啊，打它眼睛！”艾辛格的吼声将他再次从意想的思绪拉回现实，怪物不知何时挣扎的转了过来，尾巴迎着布莱克的天灵盖砸了下来。若不是艾辛格，自己恐怕就跟这地一样，布莱克看着地上的大坑暗想，不过自己的脑袋可没地这么硬。 将目光转移到怪物身上，黑色的烟雾让它看起来像个大乌云：“哪只眼睛啊。” 艾辛格一边配合伊兰迪挥刀，黑紫色的液体溅的到处都是，一边回答：“每只！” 说得轻松，布莱克看着眼前的混乱，我rm啷个晓得哪里是这个匹娃的眼睛啊！ 大眼一瞅忽然看见格莱奥在云雾中冲撞，进去，出来，再进去。好像明白了什么，布莱克也钻进去，那个味道差点没把他送到冥河。强忍不适握住化成双枪形态的武器“砰砰砰”然后学着格莱奥的样子钻出去换口新鲜空气再钻进来，一边还要小心怪物身上的尖刺。 来来回回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几人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全是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凯兮明显脱力好几次都险些松开绳子。 伊兰迪将镰刀对着怪物的腿横着一扫，更多的血液喷出，一直都是这样，怪物还在挣扎，没有一丝减弱停止的意向。 “帮我，取它首级”伊兰迪见削弱法不起一点作用，在消磨下去的结果是他赌不起的。 艾辛格一挑眉：“真的要这样吗？我也可以的……” “队长，我……快撑不住了啊！”头顶上传来凯兮因为用力过度变得有些扭曲的声音。 “快！！” 艾辛格低头深吸一口气，不由分说拽住伊兰迪的手，随着身体和刀的大幅度转动，居然形成带着刃气的旋风，很快就将怪物铠甲一样的脖子上的皮rou豁出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飞溅模糊实现什么都顾不上。借着力道，艾辛格松手伊兰迪便被甩在大雾中。 举着镰刀对着开口处，镰刀搭在皮rou伤，刚在的冲击力导致身体惯性向前无法停下，而这，也正是伊兰迪想要的效果。 惯性是引线，镰刀就是炸弹，随着身体大幅度向外冲去而碍与镰刀的阻拦，身体以怪物的脖子为中心不断地旋转、即使皮rou被怪物挣扎的巨爪抓出一道道深深地口子也无所顾忌，心里只是喊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冲击力几乎让伊兰迪搞不清方向头晕眼花，唯一知道的就是紧紧地抓住刀柄，一切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他觉得阻力消失，自己的身体猛地向外飞出，红色的紫色的血满天飞，撞击的疼痛让大脑一片空白。 不过他知道他成功了。 “队长，醒醒！” “队长！” “伊兰迪……” 伊兰迪缓缓睁开眼睛，还好这里并没有晃眼的强光让他很快看清了周围的一切，队友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脱力的靠在石壁上，看着让人rou疼，现在肯定也差不多吧。 艾辛格如释重负，细碎的喃喃道：“太好了，终于醒了。” 撇头看了一眼身首异处的怪物，真不可思议啊，赢了。 地平线上，仍然没有曙光的痕迹，太阳在这里像个不切实际传说，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