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是个男人就行
定林山的风到傍晚，忽然大了起来，呱嘈的鸟叫虫鸣停下来，只有“哗哗“的风吹树叶声依旧不依不饶地响着。 山下向西南是一马平川的圩田，星星点缀的河塘，在傍晚的阳光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光。齐家村就在被绵延圩埂围着的一隅之中，而定林河在西北角的峪口拐个了弯，缓缓地流着。 站在大石头旁的两人，手搭凉蓬遮住刺眼的光极目远眺，那塘塘坝坝就像一个个“澡盆”盛满了水，在泛着青染了绿的大地上飘浮着，一只只鸟儿受到劳作而息人们的走动，惊吓着时而飞起又时而落下。 “王老师，我为你喝首歌吧。刚学得的。“英子打破压抑的气氛，放下手扬着小脸说。 “好。“王老师有些默然的应着。 英子清清嗓子，摆开架式，从嘴里流出悦耳的歌声： 溪水清清溪水长， 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 哥哥呀，你上畈下畈勤插秧。 meimei呀，东山西山采茶忙。 插秧插得喜洋洋， 采茶采得心花放。 插得秧来匀又快 采得茶来满山香 你追我赶不怕累， 敢与老天争春光，争春光。 哎哟——争呀么争春光。 左采茶来右采茶， 双手两眼一起下， 一手先来一手后， 比那， 两只公鸡啄米——上又下。 溪水清清溪水长， 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 jiejie呀，你采茶好比凤点头， 妹呀，你摘青好比鱼跃网。 一行一行又一行， 摘下的青叶往篓里装。 千篓万篓堆成山， 篓篓嫩芽发清香。 jiejie，meimei来采茶， 篓蒌新茶送城乡， 哎哟——送呀么送城乡。 王老师听着这歌，眼泪流了出来，哥哥meimei的词让他难以割舍这份情。他知道，英子以这种方式向他表达心意，正如他给英子的玉坠一样。 唱着唱着，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英子的腮边也挂了两行泪。 王老师搂过英子，轻轻捧住她的脸，掏出英子以前送给他、上面绣着一对鸳鸯的手帕给她拭着泪。 “王老师，以后咱们真的不能见面了吗？”英子靠在王老师的是怀里，望着感动天边还有一抹红霞的余辉说。 “是的。”王老师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那我想你了怎办？” “还是不要联系了，这样大家都会很痛苦。”王老师想彻底断了两人恩怨，让英子好好生活。 “不行，王老师，我会想你的！怎么办嘛？”刚擦干的眼泪又冒出来，像两条小溪般挂在粉乎乎的脸上。 低头望着心上人伤心的表情，王老师沉默了一会，好似下了很大决心样，口气坚定的说：“那你就写信吧！” 一听到以后可以写信联系，英子破涕为笑，人突然变得欢快起来。拾撂起衣服，理理头发，对王老师说：“这样就好，即使看不到，我在信里也能看得到，听得到。“ 两人心情愉悦起来，手拉着手，英子又哼起的小调，一路向齐家村方向走去。 拐进了槐树林，王老师松开英子的手，皱眉凝眸的说：“英子，明日我就不来了，祝你幸福！” 失落的英子捉住王老师的手，摇着说：“我会常写信给你的，你一定要回信呀！” “那是肯定的！” 得了王老师的承诺还嫌不够的英子，伸出一只手说：“拉勾？” 王老师给逗乐了，在英子脸上亲了一下，接着也伸出一只手将小指勾住她的小指，大拇指对大拇指，两个人嘴里异口同声地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心里有些得意的英子目送王老师从树林小路尽头消失，才转过身捏着口袋里的玉坠，想着这一天来的点点滴滴，哑然而笑。 沿着土路前行的英子，被村里各家养的土狗像接力棒似的相互传递着犬吠，好像她一下子成了大人物，告诉每家每户“她，英子回来了。“ “英子，你怎个还在外面转悠，明天就要结婚了，唉！还以为自己是个孩子。“才走没多远的齐营长三人碰到脸上窃笑的英子，与她打着招呼。 “叔，你们急急忙忙是去干什么呀！“ “还不是为你的事。快回去吧，这娃也不知道cao心。这寡妇，难啊！“齐道乾说着由心的话，也不似刚才那般对英子妈了。英子毕竟还是流着祖宗的血，论辈份亲疏英子还是他不外的堂侄女。可英子妈算什么，女儿一嫁，她还是嫂子吗？没有了孩子的牵绊，能守住寂寞，不改嫁吗？他有点替死生的堂兄担心。 早年因疾而亡的堂兄，留下一对妻女两人，幸得堂伯早年经商挣了些家财，不然，她们的日子更是难捱。 “想什么了呢！“英子妈敲着桌子。 吓了一跳的英子回过神来，“什么，那个什么，这不前两天我遇到冬梅，冬梅，你知道的，冬梅……” 英子妈挠着头，“冬梅，冬梅，噢，不是村东头那家，自小不肯上学，家里也不肯供她上学，宁愿在家放牛的那个女娃，我知道，我知道。” “对，就是她。告诉你，妈，她现在可时髦了……” “少跟她来往，不是个正经的货色。“英子妈还等她说完，便以告诫的口吻说。 “有什么呀，还不是靠本领吃饭。“ “你知道啥，她不是凭着那——也叫本事。什么本事？“英子妈想想忍不住没说。 “反正人家现在过得挺好的，还介绍我去省城做了头发呢。你看看，连村长老婆都说好呢！“英子得意忘形起来。 “告诉你，英子，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许你跟她来往。做个好人很难，做个孬种很容易！“气得英子妈一摔拾起准备教训她的笤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嘴里哭喊：“你个死鬼呀，看你养的啥闺女，非要气死我啊！“ 听不得她妈诉苦的英子，站起来拍着她的后背，“妈，有什么呀，不就是烫了个头发吗，至于这样跟我上纲上线，亏你还是我亲妈！“ “不是你亲妈，谁会对你说真心话，你伤了老娘的心了，不知好歹的兔崽子！“ “妈，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后不跟她来往就是了。” “说话算数。要不是你狗蛋叔去了，忙着没功夫找你，你还能去烫头发，我告诉你，给我省点心，妥妥当当的嫁过去，好好孝顺公婆，莫要再搞什么幺蛾子出来，要不然，我就揍死你！” “妈，你一天到晚，揍来揍去的，累不累呀，我都是大姑娘了，明天就要嫁人了，还一个劲揍呀揍的，再说，我以后就不回来了。”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养了个白眼狼的崽子！我的命，咋这苦呢！” 听着老娘的哭声，过意不去的英子道：“妈，不说了，都是我不好，这家就是我家，我怎个会不回呢，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说不定，等情况好了，我还会将你接到县城里去住呢！” “这倒像个人话！”英子妈收起愁容，摆了摆手，“告诉你，英子，讲一千道一万，在外面你要给我挣脸，不是小孩子了，过个年把，我还指望着带外孙呢！” “什么呀，妈，你真会说笑。哪有这快嘛。”说得英子脸有些发红，一想到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她的心里就会自然在眼前出现王老师的影子。 从刚才蹑手蹑脚将王老师卖的新衣服藏好那一刻起，英子就想着明天来娶她的陌生男人的事。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高的，胖的，瘦的，矮的，老的，丑的，想得头疼的英子索性不想，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王老师的话还在耳边响着，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没有多高要求的英子，最主要的不想伤她妈的心，她妈这些年实在是太苦了。她在心里自个安慰自己“总是嫁个人吧，反正……，是个男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