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看在钱份上,我这就做下了
“哎哟,我的妈呀……“随着众人涌进屋的齐家三嫂,一只手笔直地指着躺在简易cao作台上老爹,忽然大叫起来。 站在台面附近的医生和几位后生顺着三嫂的手势一看,”啊?“医生张大嘴巴拖着长长颤音,在落针能听声的夜里,有些毛骨悚然。 只见老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目光空洞的看着看他的人。 医生排看大家一脸懵懵的样,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奇怪,我清清楚楚地记的,前一会儿我还翻了老爹的眼睑,怎个这会却睁开了眼。“ 胆小靠前喜欢热闹赶来衬场的婆娘,听到又瞟见这么骇人的情形,吓得连忙向屋外拼命推搡着。 “怎么了“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一个劲向里挤,里面的因为害怕,也一个劲向外推。 乱作一团的人群,突然从外面向里停止了运动”村长,来啦,村长,来啦“村里最喜欢遛须的拍屁虫齐道乾,腰弓着,两腿曲弯,活像个头伸着的蛤蟆,满脸嬉笑对着门外的人说。 听到村里的“主心骨”来了,大家好似得了神助,连刚才害怕“哇哇”叫的娘们,也定下了身,由着众人像有人指挥样,自动向边让出一条道来。 医生见是齐大顺来了,也忘了胆怯,脸上堆出一丝笑意:“村长,你来看看,这事怪不怪?” 毕竟是上了年纪,他只扭头看了一下,语气平缓,又一句一顿的说:“狗蛋啊,你的心思我明白,是放心不下二狗,再怎说咱们也说老哥俩,放心吧,你未了的心愿,老哥我替你了!” 被众人挤到在地踩着压着沉寂的二狗,忽然长长地出了气,又着实把相挨的人吓了一跳。“奇怪,你看”刚才还紧张异常,害怕被老爹“看上”三嫂又用手指着cao作台。 老爹真的好像明白村长所说的话,竟然没有碰他,眼睛却自己合了起来。 一阵风从闪开的道掀进来,直吹得大家感觉有些抖。“老爹,你是去哪儿呀?”三嫂不自觉的喊了一嗓子。才消停的恐惧又笼罩上来,被深夜的凉风吹个激灵的二狗,也像灵魂归了窍,“哇”的一声向老爹躺着的地方跪爬着大哭起来。 齐大顺环视四周,硬押着几个看似平常胆大的主,让他们抬着面色已黯黑的老爹回到山脚下的茅屋。嚎声动地的二狗头脑一片空白,泪水如村前的河一个劲不停的流。 村长陪着安抚了半天,和村长几个“懂规矩”抬材老者交换了意见,不指望二狗能成什么事的他们,约好了明后两天祭奠程序,齐大顺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办得好,钱一个子都不会少。临走,他站在老爹遗体旁,一本正经地说:“有我呢,你就安心去吧。” 话还没落音,两扇原本掩着的木门轻轻“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细细的缝。“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闻听此言,本就跪倒在地的二狗,狂磕起头来“爹呀,都是我不好……” 想要坚持看夜的村长最后还给几个抬材的劝走了。 说了大话的齐大顺走在回家的路琢磨着今后这二狗该怎么过。老爹生前人勤又有铁匠铺在,这出丧的费用村里倒能先拿出来,可将来这半大不小的二狗怎生安置却成了问题。他越想越有些后悔刚才对着众人和老爹夸下的海口,怎个办呢? 倏地头脑中灵光一闪,齐大顺止住脚一拍大腿,说了声“有了!”一桩心事有了着落,齐大顺心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路两旁响起虫儿夏鸣声,也不似以前听得聒噪了,今夜有些伤感,但心里一想刚才的主意,有股不该乐的情绪慢慢向外冒着,冒着。 还是有职有权办起事来顺手,一应准备齐当的用品,将停放了连头带尾三天的老爹在唢呐哀声中送到了他人生的终点站——屋后山腰那紧靠齐家祖坟的风水宝地。 这前照后有靠,前阳后阴的好地方,岂能让个外乡人占了便宜?村里的老少大都持反对的态度,可是作为大家尊仰已久的老村长,又是大字辈的老人有这样的想法,这些晚生后辈们自没有说话的权力,但背地里却说,这狗蛋,虽死的蹊跷,但也算值了,白白得了那片好地方,若哪天我们去了,也恐不及他呢!听的人有的受过老爹的照顾,安慰着说话的人,其实这老爹,人还是不错,也算积了阴德,所以人还是生前多做善事方好! 二狗家这两天人来人往没有歇的功夫,三嫂这两天也没闲下来。 与亲家讲好的日子就在明天了,亏得老爹死的恰逢时日,论起来三嫂还得感谢他。若不是,他早死个把钟头,在这讲究“先出后进“的死者为大的齐家村怕她家闺女的婚事又不知拖到哪天哪日。 给老爹磕过头随了礼吃罢送葬饭,三嫂便急忙急呼去央了媒人,带着亲近的姐妹一路紧赶,总算在傍晚太阳落山前采备了除男方送来聘礼之外的所有结婚用品。 过了明日,就好了,三嫂这样想着,心里像灌了蜜,脸上开出花来。 “三嫂,三嫂,在家吗?“这么晚了,谁还来串门?“这个死英子,明天就要结婚了,又不知上哪疯了,真让人cao心”三嫂嘴里咕嘟着,嗦嘎一声开了门,见门外站着大顺婶。 这村长论起辈份来比她死去的汉子要大一辈,只是因为男人的上辈结婚迟,而大顺那头结婚早娃又生得多,所以看起来年龄相差不大,辈分却整整矮了一截,但是正因为男人去得早,村长事也多在家少,平时就投缘的两人经常在一起唠家常。 大顺婶其实并不大,嫁过来的时候家里揭不开锅,一听说有吃的,不管家人反对,滴遛遛的跟胖媒人跑到齐家村来。 媒人也没给她瞧瞧要嫁男人什么样,当晚就一红盖头入了洞房。那边两位老人得知米已成饭,便收了礼,想着女儿出去不管怎样不甚于陪着他饿肚子,也就释然了。 可是到第二天中午被灌得大醉方醒的大顺婶,扭头看见光着身子坐着嘿嘿朝他笑的男人,一下子竟晕了过去。 塌鼻梁,对鸡眼,头上没有三根毛,皱纹一沓沓,这是他爹还他爷?害怕遭到*的大顺婶搂紧红被,呜呜啕啕大哭起来。 在外面听了一宿墙根的大顺他妈,在外面敲着窗棂“咋得了,还哭上了?“ 手足无措的大顺,不知看着白白骄娘激动的,还是紧张的,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事,新,新娘子,可,可能,害,害羞。“ 他妈在门外听着“呵呵“笑了两声,转回身进了泥巴搭成的厨房,开始擀起面来。”辛苦一夜了,该给娃补补“熟稔此道过来人,大顺妈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娃,生得不标致,做娘的一直觉得愧对娃,那时没有的吃,要是能吃饱,凭他俩口的身板能生出这样使人害怕的模样来? 央了好些媒人,也花了不少小钱,可带来姑娘一看,头也回就走了。上回好不容易骗来的,都上了床,那刚烈的女子,竟不顾廉耻只穿了内裤还跑掉了。“这辈子,难成婚了“大顺心里愁死了。 没想到姻缘真是天定的。是你的,跑都跑不掉,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乍听到有这样的好事,又听媒人将姑娘容貌一描绘,大顺娘一拍桌子,对媒人也对他爹说:“这是她了。“做事果断泼辣的大顺妈从来说一不二,拿了一半喜钱交给媒人,许诺事成之后,还至少不多。 媒人掂掂了银大头的份量“看在钱份上,我这就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