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侯父往事
奚右丞这些年来巴结了不少皇亲国戚，特别是当年太子陷入通敌的危境时，他当机立断站在太子这边，向皇帝谏言让太子前去易州收缴罚金以正清白。虽然罚金没有收得回来，但太子随军收复三州，洗刷了冤屈，他算立了大功。此后太子府赏赐了他不少奇珍异宝，再加上他甘愿在人前阿谀奉承，更是得到了不少皇族权贵的支持。 别看他现在只是四品的尚书右丞，其权利甚至比尚书右仆射还要大。辖下兵、刑、工三部所有事务全得经他之手再上报右仆射。他身后有太子暗中撑腰，三部敲定之事一旦上报，右仆射绝不敢加以质疑。渐渐的，他基本上就把右仆射的权利架空了，右仆射一职等于是形同虚设。 他现在最想要的官职就是跃升尚书令，这可是掌领百官的正二品高官，权利巨大，如同宰相。当然，雍武帝这一朝，他是不用想了，只能在太子身边鞍前马后，期待太子登基之后再把他提携上来。 奚府之内，珍宝无数，有皇族赏赐的宝物，也有他四方收罗而来的珍宝。如果有皇亲国戚来到府上看上哪件珍宝，他便慷慨相送。 奚瑶闺房内也少不了许多名贵字画，特别是当年雍高祖平定天下后，南贝国进贡的那副百仙拜寿图，堪称价值连城。此后，南贝国新帝继位后不再向大雍国臣服，燕王侯艺带兵攻入南贝国都后，收到雍高祖旨意，将皇族一杀殆尽，彻底歼灭南贝国。以此杀鸡给猴看，震慑其他属国。 那副百仙拜寿图是南贝国皇宫二十位画技最精湛的画师，花了八年时间专门为皇太后八十大寿所作，是最能代表南贝国特色的作品，没有之一。 这些画师当然也没有逃过被诛杀的命运，自此之后，这幅拜寿图就成了绝世孤品，作为大雍历代皇帝的御用鉴赏品。雍武帝册封玄漓为太子后就破例的将此画送给了他，为的就是要太子保持与他一样的治国理念，奉行扩充疆域的国策。 太子把如此珍贵的赐品送给了奚右丞，可想而知他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何等重要，同时也暗示了他要全力辅佐自己顺利登基，才能去实现彼此心中的宏图。 奚右丞把它送给还未出嫁的女儿奚瑶，而且搞得满城皆知。一来炫耀太子是靠山，二来想必是为了吸引京都其他皇子前来奚府。说不定就能看上他的女儿，娶回去当妃子，万一以后太子倒台了，他还有另一个靠山。 奚瑶其实对这幅稀世之宝不感兴趣，因为那“百仙拜寿图”五个字是看不懂的南贝国字，画上也没有旁题诗句。她更喜欢的是那些画里有诗，诗里有画的作品。但父亲大人就是要她将这幅画挂在室内正中央。真可惜了这一副寄托着两个国家不同愿望的珍宝，就这样默默无闻的藏在了一个未出嫁的闺房内，是可悲还是可笑？ 奚瑶收到义云天的回信已有三日，眼看离七夕节就只有六天了。她心里既紧张又兴奋，有很多话想对脑海里充满着各种幻想的义云天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像一宁公主，原本并不知道青勋榜首长得是何模样，见了面之后，她就发现公主已经喜欢上侯子云了。爱情来得就是这么突然，快如龙卷风，让人不知不觉就掉进了那个甜蜜的漩涡。 公主现在应该也感受到了爱情的美好了吧。她傻傻的笑了起来，真心替公主感到高兴。 只有六天了！六天之后自己是不是会更加深深的掉入爱的漩涡？一切顺利的话，她就将成为他的女人，从一个黄花大闺女变成他的夫人。 她似乎还没做好接受这幸福的准备，她的小心脏跳得很快，手心徐徐出汗，心里在想到底给他写点什么呢？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我愿随你？不行，这太不矜持了！ 万语千言，话作那句与子偕老？不行，这太俗套了！ 问他最近在干嘛？问他失去音讯的那一个月有没有想我？还是问他是什么身份？ 都不行，这样会显得自己有门第之见似的。这么久了，彼此保持这种神秘的感觉让人更加牵肠挂肚，浮想联翩。 自己不是做好了就算他是寒门子弟也要随他而去的决心了吗？而且就只有六天了！六天之后就能看到日夜牵挂的义云天了，他会不会跟青勋榜首侯子云一样英俊帅气呢？ 她想了好多好多，干脆先将见面的暗语告诉他吧。要是等到最后两天才告诉他，万一他事务缠身，抽不开身，拿不到暗语，岂不错过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大事。 想罢，她拿起狼毫毛笔，在小纸条上写上：千缕青丝苦守白，万尺汪洋焦盼涸，七夕申时晤真颜，三生桥边同心结。届时，我言鱼水情鸳鸯谱，你道既相见不相忘，以此为号亦为誓，羽兮笔，望君来。 然后放飞鸽子，看着它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蓝天之中，寄托着自己一生的幸福，飞向唯一的那个他。 她望着天空，久久发呆。天上的白云形状各异，风一吹，似乎都凝团成了他的模样。她看得出神，脑海里突然又想起了侯子云，感觉那团白云与他竟然有几分相似。 她托腮傻笑，怎么会突然想到侯子云呢？也许是自己很少出门见到男子才会胡思乱想吧，也许是那侯子云长得真的太帅气了。 他能被公主看上，真是有福气！她心想。 “哼，你又在想她了呀。”一宁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奚瑶眼前。看公主的样子，似乎很是不高兴。 奚瑶回过神，礼道一声，忙问公主怎么了，是谁惹她生气了。 一宁公主将母后拒绝侯子云一事告诉奚瑶，心里委屈，憋着嘴要哭不哭的。 奚瑶听完颇感惊讶，她是个学识渊博的女子，觉得侯子云看起来威风八面，但人生其实非常坎坷。好不容易立下赫赫战功，又因为前辈的原因而受牵连。风光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苦衷，她那天见到侯子云之后，现在又了解到他的身世，不禁起了怜悯之心，觉得他是个可怜的少年，于是安慰公主道：“公主那天你也看到了，侯子云挺身而出为雷虎顶罪，我想他应该是个有情有义之人，绝不会有反叛之心。” “嗯嗯！就是！”一宁公主毫不犹豫的点头。 奚瑶偷偷一笑，公主原来心里早就认定他不是个坏人了。 这女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真就什么都相信了。 奚瑶道：“那你找机会劝劝圣上呀，就算……不会的，圣上那么疼爱公主，肯定会答应的。” 一宁公主嘟着嘴：“你别这样嘛，快说，就算怎么了，我该怎么做？” 奚瑶走起小步，做出那些私塾先生很有学问的样子，道：“就算……圣上不允许，那公主也应该帮侯子云说说话呀，爱情就是为喜欢的人去付出的呢。” 听奚瑶这么一说，她心里觉得侯子云真就变得跟其他男子不一样了。这辈子，只有别人一直为她付出，她从不曾替别人付出过。才跟侯子云见了一面，才过了几天，她就为他哭了好几次。 不是被人欺负而哭，是有人要拆散她跟侯子云在一起而哭，哦不！她们还没有在一起，是父皇和母后要她断了跟侯子云在一起的想法。 仅仅是想法而已，而就因为仅仅是一种想法，她就投入这么多感情。毕竟这是她的初恋，她第一次为一个男孩而动心。 初恋是会让人疯狂的，哪怕当时完全不觉得，只认为那是理所当然、心甘情愿的付出而已。这才是青春，这才是只有懵懂少女才具备的特质。 一宁公主很显然就是这么一位单纯的皇族公主，为世间少有的淘气女孩，也正因为她淘气，才会表现出这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侯子云要是真能娶她为妻，成为驸马，以两人这种纯真的个性，在京都权贵的风暴里，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要知道，一般人不敢得罪公主，但如果公主得罪的人，就绝不是一般人。 一宁公主赞同奚瑶最后那句话“爱情就是为喜欢的人去付出”，她这个淘气的女孩子情绪转变得真快，信心一下就被这句话鼓舞起来，转泣为喜，叉着细腰，对着天空信心满满的道：“本公主一定要让父皇改变对侯子云的偏见！” 这声音倒是有点大了，传到奚府内某个人耳朵里。那人左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想必是被这句话点中心里要害，害怕什么事情会发生。 既然害怕事情发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做这个事情的人永远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