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道劫杀
天上高悬残月,月下阵阵罡风。还是身在剑城之中无疑。只是剑城的一切都毁了,只剩下这似乎亘古不变的炼剑炉。 “真是想不到,剑城的秘密竟然就是这个!”长生君面色阴沉似水,心中震骇之意无以言表,心中暗自思忖。 虽然他没有流露出半点恐怖的力量,但单单只是看着他身影,浑身就涌出一股无力感,不敢言,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寒凝雪和苍九河面面相觑,被骇的面无人色,二人彼此相望,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难道剑城的人都死了?”苍九河皱眉道。 “别找了,剑城地脉以经被干将引动自爆。剑城之中,应该再无活口。可惜了这等天赐机缘,本不是我等能够寻觅!”口上虽这样说,但是长生君的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战意和炙热的渴望! 其实就算长生君不说,寒凝雪和苍九河二人也能够猜到,但是当天赐机缘两个字从长生君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几个字对他们究竟能够造成怎样的震撼! 苍九河脸色惨白,表情精彩的犹若见鬼,似乎无意中向长生君迈进一小步,低声道,“君上,难道……” “住口!”长生君眼光几乎能杀人,立马将苍九河喝住,厉声道,“干将夫妇之死,可公布天下。诸多变故,却不能对任何人提及!” 说完,不等两人回话,化作一道暗淡无比的流光,顷刻间远去。 流光远去之后,苍九河忽然冷下脸来,对寒凝雪道:“寒长老,方才的机会,你错过了!我二人若是联手……” “别痴心妄想了!”寒凝雪听明白苍九河的话之后,脸色大变。 “难道你真的肯屈居于长生君之下?”苍九河阴沉地道。 寒凝雪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他是长生君!你敢对他动手?”说完不再理会苍九河,径自离去。苍九河冷哼一声,暗叫“可惜”,转身踏步而去。 大周历六百四十六年,秋夜,长生君断臂失戟,诛杀新晋君阶高手干将莫邪夫妇于剑城,一战功成。自此之后,曾耸立世间四百余年的剑城,就此消失。 几天之后,在一处山道附近,一人一马车正在赶路。秋日午后依然闷热,人和马,都闷得透不过气来,但驭者手里的鞭子,仍不停赶着两匹健马。马车飞驶,掀起的疾风将古道两侧的荒草,都吹得倒下了去。 拉车的两匹马是难得的好马,从它们眼角淡淡的纹络来看,似乎拥有某种异兽的血脉,虽然奔跑了不少路,但依然雄壮强健。站在马车上的赶车大汉身形魁梧,半赤着上身露出一身铁打般的肌rou。任凭马车颠簸,他的双脚却像钉在了马车之上,毫不晃动。要做到这一点,这人至少也是个不弱的武者。 马是健马,人是好汉。这样的马本不该拉车,这样的一条好汉也不该是一个车夫。 突然,一声雷鸣,撕裂了天地的沉闷。黄昏时,夕阳犹在,哪里来的雷鸣?赶车的汉子面色一变,抱紧了怀中的一个孩童。微微掀起头上的破草帽,锐厉如鹰的目光,自压在眉际上的破帽边向路边望过去。 只苍九河站在路边,锦衣华服。正在斜着眼看他。赶车大汉的面色变得更苍白,突然勒住了车马,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 “一双铸剑的手,本是不该赶车的。”苍九河慢慢地道,“谁都以为剑城的人死绝了,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活口。噢,不对,应该是两个才是。” “苍九河。”那个赶车的大汉咬着牙道。 “是我。我们并无仇怨,不过是各为其主。但现在,剑城已经没有了,你的主公也已经死了。你用不着再这样对我剑拔弩张才是。”苍九河转过头道。“你抱的那个孩子,是谁?” “与你无关!”壮汉咬牙道。 “实际上与我有关。如果不是我刻意隐瞒了剑城还有人逃生,此刻你们早已成了长生君的戟下亡魂。”苍九河狡黠地一笑。 “你想怎么样?”那个壮汉厉声喝道。 “把那个孩子给我,我想那位温柔的城主夫人,应该不会让她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也许他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我不想让寒凝雪和长生君知道。所以我才没有说有人漏网,而且又在这里等了足足三天。你也真够沉得住气,居然躲在山里三天,现在才肯露面。”苍九河缓缓地道。“交出孩子,我放你一条生路。” “剑城门下,宁折不弯。”那个大汉缓缓地道,“我赵宣虽无力保全剑城,但至少能不负城主和夫人之托。将少主带离此地。” “你也不过是干将的一个门徒,觉得你有机会对抗我么?或者说,你觉得现在的情况之下,你带着他还能找到容身之处么?”苍九河微微一笑。“你们城主得罪的可是楚王。” “那又如何?至少这天下还有一个地方,能容下他。”大汉赵宣低头看着那个孩子,缓缓地道。“还有一些人,就连你们的王,也不能迫使他们低头。” “简直狂妄!”苍九河厉声喝道,他猛然一跺脚。一股强大的巨力自他脚下传来,拉车的马匹骤然暴毙于地,连车也散架了。那个剑城的门徒赵宣,虽然修为也是不弱,但终究不如苍九河。他们这些以铸剑为业的铸剑师,即便是同等实力,也不能和苍九河这样的武者相比。更何况苍九河本身已经是大宗师级别,比赵宣还高出两等级。 赵宣如受重击弯下了腰,单膝跪在地上,一口guntang的血“噗”地喷在了地上。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开手中抱着的孩子。赵宣吐了一口嘴里的血,他有些艰难地低下头,看看那个孩子。他怀抱的孩童阿尺,伸出了自己的手,那是一只柔嫩的小手。阿尺,用手摸着赵宣的脸,似乎茫然不解眼前的一切。 “你要记着,你是剑城之主,干将之子……”赵宣的声音开始虚弱下来。 “哼,真是不自量力。这就是你们城主那个不祥的孩子吧?我倒想看看,他身上究竟藏了什么宝贝,或许还是你们剑城隐藏的秘密也说不定。”苍九河漫步走向了赵宣和那个孩子。 但!他的脚步就在瞬间停住了……“什么人?!”苍九河猛然回首惊疑地喝道。以他宗师级别的感知力,他分明有了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这种危险的感觉甚至让他感到恐惧。就有点像是他面对长生君的时候。 远处的山道之上,有一个人拄杖而来。杖只是一把藤杖,衣是最粗劣的麻衣,鞋是草鞋。赤足草鞋,麻衣藤杖。在这午后耀眼的日光之下,来人就像是独自走了很长的路,显得疲乏而憔悴。 来人淡淡地道。“黛眉山隐修士,鄙人而已,本不足挂齿,你可以叫我墨者。倒是你,朗朗乾坤之下,居然对一个带着孩子的人下此毒手。你这宗师级别的武者,不嫌有些害臊么?” “黛眉山?墨……墨家……”苍九河一阵失神,旋即恢复过来,狠狠地瞪着来人喝道,“我们和墨家素无交集,劝阁下少管闲事。” “若照你的说法,钜子就不必以兼爱感召天下。若照你的做法,钜子也不必宣天志,明鬼神。天下的事,天下人管。即使天下人都不管,也还有墨者管。义之所趋,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来人说得轻描淡写,脚步却是坚定得丝毫不曾犹豫。 诸子百家,道家隐世,唯有儒墨并起称雄。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墨家完全压制着儒家,独领风sao。因为墨者自有墨者的气概和执着,这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游侠武者,一群自认为正义,公正到近乎偏执的人。 但即使是他们最大的对手,儒家的夫子也不的不承认,这是一群胸怀伟大行事执着的人。 苍九河心里着实有些发怵,墨者——这是一些不把一切放在眼中的亡命徒。这所谓的一切,包括了其他的诸子百家,天子诸侯,甚至包括他们自己的生命。 日光下,走近来的墨者一脸的风尘憔悴,一张脸晒得发黑发红。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烈日之下,憔悴的墨者就这样拄杖而来,站在苍九河的面前。他的脸色红黑憔悴,他的身影萧索而单薄,他的气势却像一座无可撼动的山岳。 “你!”苍九河脸色骤变,“你是墨门之中的什么人?” “有区别么?”那个墨者转过头,低声道,“我相信,换了任何一个墨者,都不会看着今天的事情发生。” “阁下,你这是要仗势欺人啊?”苍九河脸色难看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墨家势力庞大。但你也不要忘了,现在你只有一个人……”他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地伸出了手。他的手中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孤独的墨者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低声道,“原来你是名家的人……苍九河,双拳动九河的大宗师。难怪会这么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