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姐娘(六)
藤老师和社员照样下地干活,而且活技很好,闲余的时候就是坐在屋里看书写字。藤老师还有个闲趣事爱好钓鱼,有时钓着鱼了,上谁家去吃饭,他就拿鱼去,而且自己亲自做。吃过他做的鱼,人们都夸奖他的厨艺。藤老师也饮酒,但很节制,有一天赶上她家吃饭,。 天下着蒙蒙的细雨,藤老师来到她家:“谷老弟和我钓鱼去,我在南河汊放了底钩,咱俩再钓点,晚上我给你们做鱼吃。”mama说藤老师很爱吃mama做的大碴子豆饭,藤老师在她家吃饭的次数是最多的,也许是她家是全屯最干净的缘故吧!天刚擦黑藤老师和爸爸回来了,爸爸手里拎了两串子杂鱼,滕老师拎了条大狗鱼,足得有五-六斤重。“弟妹真是该咱们吃鱼,你看我俩钓了多些鱼,硬是卡了条大狗鱼。”藤老师把狗鱼的皮剥了下来,把rou剔了下来切成片用醋一浸,放上辣椒面和盐,自称叫杀生鱼,味道太鲜美了,他们是头一次吃到这种做法,后来全屯子都学会了,藤老师和爸爸喝起了酒,他边喝边讲酒的益处及害处,开导爸爸要节酒合理饮酒。从这时起爸爸也真的不那么喝酒了。也保证天天出工了,但活技根本不如别人,滕老师就劝刘青队长,老谷根本就不是干农活的料,给他弄点别的活吧!有时爸爸就弄点轻松的活了。 过了第二天乡卫生院真的来了二个大夫,,在家给mama进行了检查,检查结果很正常,可以在家生孩子。 等待,等待,再等待。天刚蒙蒙亮,mama起来穿上衣服,刚想下地,感觉腹中一阵剧痛,下身流出了液体,马上又坐到炕上去,把全身衣服脱去,用手推醒了她:“孩子起来,你去把白仙奶奶和范姨找来,mama可能快生了。”她急忙穿好衣服跑到白仙奶奶和范姨家把她俩叫来。范姨是这屯的赤脚医生,是专职负责接生的。她把大弟弟和二弟搬到西屋,跑前跑后的帮助白仙奶奶和范姨。mama一阵阵的痛苦*,双腿剧烈扭动,牙关咬紧,面色惨白,足足的把mama折磨到午后,听不到mama的*了,叉开双腿直挺挺的躺着,用了最后的力气,“哇”的一声孩子出来了,白仙奶奶用棉花把孩子擦洗干净,“啊!又是小小子。” mama抬了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儿子,自己的第四个孩子,孩子已经睁开了双眼,哭的似雷一样的声音,只是瘦了一点,一定很健康。mama用手从头到脚抚摸一遍,嘴角露出了笑容,但在这笑的背后流出了深深的无奈。一直待到天黑,白仙奶奶和范姨才离去。 “孩子你别累着,奶奶每天会来帮你伺候你妈,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问你范姨。”白仙奶奶向她嘱咐道。 深冬的黑夜及早降临了,显得肃穆而宁静。 爸爸已经被抓走了,一百余天了,再有二十几天就过春节了。 藤老师从那次来已有十天了。爸爸能否回来还没有音讯。mama又生了第四个孩子,她已给mama煮了四个鸡蛋和熬小米粥,mama吃过了。她又拾掇利索,挨着mama的右侧躺下了,mama用手摸了摸她的的头顶,把脸转了过来看了看她。那种眼光既有母爱的慈祥,又有一种安慰,又隐藏了一种无奈和歉意,你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就得伺候mama月子,生这么多孩子,又都是小小子以后得多难啊! 轻轻的脚步声走进了院内,她是那么熟悉这脚步声,嗖的一下她坐了起来,轻轻的敲窗户声刚想起:“爸爸,是爸爸回来了。”她跳下炕赤脚跑到外屋把门打开,“爸爸”她往上一跳双手抱住了爸爸的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弟和二弟也跑了过来,爸爸一同把她们三抱在怀里。爸爸来到了mama身边,摸摸mama的脸,又摸了摸刚刚降生的孩子。mama有气无力的手照爸爸的前胸打了三拳,然后眼角流出了泪水。 爸爸的头发长到达肩,瘦的皮包着骨头,原来白皙的脸变得黄黑了,双眼窝凹陷,目光呆滞,说话沙哑无力。 她很快给爸爸做了饭菜,又热了一壶酒,爸爸边吃边喝边说:“亏了藤老师了,我和他还有刘青队长往回走的路上,听他们俩议论,在今天县委扩大会上,藤老师从民法的道理上和县领导发生了激烈的争辩,最后由他和刘青队长签字担保才让我回来白干半年活以观后效,才把我放了。最可恨的就是那个窦主任,当时就是他报的案,刘青队长拦都没拦住,又是他拉刚上线报到县里的。唉!不管怎么地回来了,事也过去了,我又有了个儿子。” 爸爸吃过饭刚刚睡去,她在睡梦中听到爸爸的喊叫:“我没砍人,没有杀人。”她睁开眼睛看到爸爸光着膀子,双手抱头,脸色惨白,双目圆睁着在尖叫。她连续喊了几声爸爸,爸爸才清醒过来。爸爸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大半年有余,后来吃了很多中药才好了。可是谁知从这事以后,爸爸的饮酒变本加厉,以至于到达了酗酒的程度,过了春节滕老师就走了,更没有人来约束爸爸了。后来爸爸还发展到了变卖口粮也得喝酒和对mama动起了手。 可是一年以后mama的肚子又膨胀了,又生了第五个孩子,第四个儿子,使本来就困难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了,以至于最终mama才走上了绝路。 全屯的男劳力农闲时偷偷摸摸的出去上城里找点低级的活干,挣点微不足道到现钱,以补贴困难的生活。爸爸也不敢出去干,也不想出去干的。特别刘青队长以生产队马车拉脚跟车为名组织干活就更谈不上轮到爸爸了,但是mama没了,刘青队长气愤又打了爸爸,爸爸也给他下了保证,为了养活她们姐五个,又很破例的让爸爸上城里干活了。 刘青队长还说给爷爷写信了,让爷爷奶奶过些日子回来,还说来了就好办了,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爷爷身强体壮干什么都行,奶奶那可怜的小脚走路都晃悠,勉强在家做点饭有时都得坐在凳子上。就家里这点粮又添两口人,一个月也就吃没了,还能真的有什么好办法吗? 天无绝人之路,生活的重担压在了她的肩上,又得当姐,还得当娘,吃多大苦和累也得把四个弟弟拉扯大,在这回忆和思考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jiejie我渴。”她伸手摸了一下小弟,啊!小弟的全身热的像个火炭似得,满脸通红,嘴唇干裂,他感冒了。“小弟你喝点水,姐给你擦擦身子,等天亮了姐就给你看病去。”她用温水给小弟擦遍全身,她把小弟搂在怀里,小弟用热烫湿潮的小手摸着她的前胸,渐渐的姐俩都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了,突然发现大弟弟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后走的,一串清晰的脚印留在了雪地上,向院外走去,“大弟弟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去了呢?”她嘴里嘟哝着。 思考片刻,她才意识到得让大弟上学去了,得给mama烧过七天,自己也得上学,自己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多学点语文多认识点字,初中就不念了。 简单地做点饭,又抓了把黄豆泡上生点豆芽做点汤喝,又给大弟弟留了点只能维持免除饥饿少的可怜的饭菜。大弟弟长得膀大腰圆,足足高出她一头,饭量大的惊人,每顿饭没有五个大饼子是填不饱他的肚子的。 她仍然把二弟和三弟送到白仙奶奶家,她把mama临死前给小弟做的衣服穿上,背起了小弟,踏着厚厚的积雪,穿过冰冻的兰河,走了一个半小时,她来到河南岸的表亲魏大夫家,她已经饥肠辘辘筋疲力尽:“魏大哥,你看我小弟是感冒了吧!”魏大夫家满屋都是看病的,给小弟试过体温,严重发烧,他给打了一针和抓了三副中药。 “回去给他熬了,喝了就好了。你这孩子咋这命啊!你mama心也太狠了,扔下你们多苦啊!让大嫂给你们做点饭,你俩吃些饭再回去。”魏大嫂给她俩做了一小盆疙瘩汤,她实在是太饿了,足足喝了两大碗,吃饱了才能背动小弟,小弟也吃了点,她背起了小弟往回走了。 屋里来陪父亲和她年龄相仿的矮胖小男孩双眼注目的看着她。 唉,好就好在和魏大夫是近亲,没有钱也可以先看病,到秋了有什么粮菜给些就可以了,即便是不给也不提医药费的事,魏大夫家人口也很多,日子过得也并不宽裕,她们姐几个也不知道在魏大夫看了多少次病了,也不知欠人家多少医药费了。 她刚走到河边,大弟弟来接她,把小弟背在了他身上:“我听白仙奶奶说你给小弟看病来了,我就接你来了。”她回到家刚把草药用水泡上,看了看大弟弟说:“你早上干什么去了,明天赶紧上学去吧!”大弟弟把自己破旧的书包拿了过来,翻过来往外一倒,但是倒出来的不是书本,而是一堆麻雀。这是冬天农村半大孩子都会的技巧,可以解解嘴馋,也可能是唯一的蛋白质获取来源吧!“你书呢?打鸟我不管,你必学去上学,明天就去。” “姐,mama死了,爸爸又没了,家里这样,你让我怎么去上学,这学我还能上下去吗?昨天我碰上了渔业队的张把头,他问我去不去他那上班,我还以为他逗我,可是他说是真的,过几天就领我走。” 她对大弟的话将信将疑,那张把头的渔业队是个大集体,去了就等于有了个正式的班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单位。 “姐,我再问你小麦和大豆黄豆你是从哪里来的。”她大弟有些激动的问道。 “你出去别说,昨晚刘青队长来过了,爸爸让他安排到市内干活去了,估计回来也得过春节,那小麦啥的事提前借给咱么家的以后还得扣工分。”“你听姐的话去上学去,姐还有一个学期小学就毕业了,中学不上了,回来直接去生产队干活去。” “姐,书都让我烧了,张把头说我去渔业队暂时是临时工,每月十六元的工资,那样我就能帮你了,家里还可以省下我这张嘴,还可以平时给你们带些鱼来吃,你也知道张把头那人多难办事,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上,他能要我就不错了,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以后要是有机会转正我就离开农村了。” “姐认为你还太小了,再上两年学认点字,怎么也得能把报纸看下去啊!jiejie我不小了,过年我就十三岁了,现在我就能看报纸了,咱屯和我一般大的好几个都不上学去了。” 她细一想也许这还是好事,大弟弟能上渔业队上班将来要是真的转正了也算是离开农村了,张把头怎么能把这好事给一个半大的孩子呢?也许是大弟第的命吧!然而她怎么知道背后的实情呢?大弟弟真的改变了命运,后来还成了张把头的女婿。 那天晚上刘青队长让更夫刘冒礼整了两个菜,拿出了瓶兰河大曲,然后说:“你去把张把头给我叫来,我和他喝点酒。”刘冒礼来到了张把头家:“呵,刘队长还请我喝酒,那抠门的劲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哪次不是我请他,也不知道他才攒钱干什么,也不找个老伴。”张把头跟在刘冒礼身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