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mama的死(二)
寒冷的夜,到后半夜冻的人都直哆嗦,凛冽的北风一阵超过一阵,窗上已结上厚厚的冰霜。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和绝望的心呆呆的靠在墙上直立着,突然一个魔鬼的身影在她眼前闪现,长的脖子和耷拉口外的舌头,手里拿着根绳子,把绳子的另一头做了个套,套在了她的脖子上,牵着她走向了一个黑洞,脖子上的绳子越勒越紧了,但是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快乐极了,耳边听到了哥哥的声音,是哥哥声音,是前年悬梁自尽的哥哥的声音,是哥哥来帮她解脱人世间的烦恼和痛苦。“哥哥,那孩子呢?”“孩子自有孩子福。”“对!孩子自然有孩子的福气!”她推门出了屋,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他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身子往前直斜径直来了个踉跄,本能的用右手扶了下门框,没有摔倒。身体生理本能需要反射饿了,饿的不行了,强烈的想吃东西的欲望,吃什么呢?只有院子里草毡下那十几个萝卜和那点白菜,她掀开了草毡,拿起了一个萝卜,然后用手擦拭了一下粘在萝卜上面的泥土,咔嚓咔嚓的啃了两口。不对!天太冷这白菜和萝卜要是冻了,孩子们冬天吃什么啊!她又啃了几口萝卜,浑身又有了力气,然后拿出了几个麻袋,只用了三个袋子就把这点萝卜和白菜倒入了自己挖好的菜窖,她没有多想纵身就跳进了菜窖。本已漆黑的夜,菜窖里比这黑夜还黑几倍,稍过了一会儿,视觉好了些,她俯下身把萝卜和菜沿着窖壁平整的摆好,又拿起萝卜啃了起来,十只小手,五个张着的小嘴,mama,给我们点吃,给我们留点呗!”她于是放下了手中剩下的半个萝卜,绝望再一次的袭上了她的心头,出嫁的时候和爸爸赌气说的一句话,而爸爸绝情坚持了十四年,自己没黑天白天的在家里家外拼了命的干活,可是每年挣得分连家里基本的粮菜都保证不了,五个孩子一天比一天的大了,饭量也逐渐一天比一天剧增,吃什么啊?可怎么活呢?好了,我走了就什么也不用管了,我就解脱了就去那极乐世界了。 “meimei,哥哥在等你呢?你怎么还不来呢?过了这个机会和时辰你就不了。”哥哥的声音在这菜窖里回荡,哥哥的身影在她眼前飘动。“哥,你稍等一会儿,我就去了。”她想爬出菜窖,但菜窖太深了,根本没有办法爬上去,她仰头望着棚菜窖的横梁恰似事先准备好了的,是一个真正的悬梁。“唉,绳子呢?”怎么没带一根绳子下来?难道这是魔鬼给我的提示,他灵机一动,然后把刚才装菜的扔下的麻袋三下五除二的拆成了线条,向右手掌上吐了口吐沫,挽起了右小腿的裤脚,拿起了一缕麻条在小腿上一捏分成了两股,右手掌自上而下的稍微用力一搓,片刻间,就搓成了一根麻绳。 她用双手快速的在窖壁底边的沙子扣了两个窝,双脚一蹬双手正好搭在棚窖的横梁上顺利的把绳子穿上,绳子的两头对折扣,用手一绕打成了一个死结,脖子一伸就套上了,双脚离开了那两个窝,“哥哥,我来了。”霎时悔恨急袭心头,孩子,我的五个孩子,我要是去快乐世界了,我的五个孩子都没有娘了,都没人疼爱了。但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已经无济于事了,反而越挣扎,越是在追赶着她的哥哥。“孩子,我的孩子!”本能的用手指在那窖壁上留下了清晰的沟痕。“孩子。”勒紧的绳子终于到了生命的极限,她哥哥在前边牵着她进入了一个黑洞,慈祥的孟婆手捧着一个金色的盆子,把盆里的迷魂汤给她灌了进去,前世的人间烦恼、苦难、姻缘、爱情顷刻间消失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群少男少女敲着锣鼓,飘着彩带载歌载舞和望不尽的茫茫空间,成群的牛羊成片的庄稼,成群欢乐的人群。哥哥,是哥哥飞奔过来,她也飞奔过去加入了欢快人群。 天已黑了下来,怎么还没见mama的身影。冰冷的小屋,冰冷的炕,空荡荡的锅。二岁大的小弟坐在凉炕上冻饿的哇哇直哭。 “你见着mama了吗?”她见只有十三岁的大弟弟从院外进来,没有,“你去拿捆柴火,姐给你们做点饭。” 切了点白菜条和舀了一盆玉米面。“大弟你去把小三和小四找回来吃饭吧!”她自己盛了碗刚放到嘴边却放下了,我得去找找mama去。 她转遍了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屯子也未见到mama的身影,“大姑你见着我mama了吗?她来到后院大姑家。”“见着了,你妈出屯子往东走了,可能去你姥姥家了。”mama是很少去姥姥家的,也从未在姥姥家住过,天黑前都会回来的。她回到家见自己未吃的玉米糊粥已被几个弟弟分*光。天越加黑了,mama怎么还没回来,渐渐地睡意袭来和四个弟弟睡去了。 太阳已升至很高她一轱辘爬了起来推了一把大弟弟“到点了起来该上学了。”她咕咚喝了瓢凉水没有洗脸和梳头一路小跑来到了学校“叮铃,叮铃”铃声响过她抢在了老师前边坐在了课桌前。 二岁大的儿子哭声惊醒了睡在东屋的爸爸。“唉!她没有回来他妈的!还敢晚上不回来了,连饭也不想给我们做了。”他嘴上骂骂咧咧的。“别哭了”他对二岁大小儿子一顿呵诉。他饿的屋里屋外转一圈实在也没什么可吃的,来到了放白菜和萝卜的地方,“唉!不对啊!回来了。回来他妈的不做饭,干他妈啥去了。”几十户人家的屯子他很快转了一圈别人家已飘着袅袅炊烟,挡在窗外的草帘已卷起,挂在窗上厚厚的冰霜已至上而下消融着,他又回到了家,回到了冰冷的屋,四个儿子蜷缩在冰凉的被窝里,酒瓶已干了,吃的也没了,她人没影了。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大脑闪过,她近几个月和他赌气常挂在嘴边一句话“你喝吧!哪天说不定就把孩子给你扔下找我哥去”。他急速走出屋跳进小园,只见窖门异常的敞开着,窖门的沿壁上挂着白霜,他趴在窖门把头伸了进去,“啊!看清了”他妻子直挺挺的吊在窖盖的横梁上,她真的去找哥哥去了。 他急忙找来邻居把妻子的尸体从菜窖里弄了上来,队长刘青来了和几个长辈商量研究决定当天下葬,派两个人把她死信报到娘家“死就死吧!死了也少遭罪了,也享福去了。是他老谷家的人,他老谷家愿咋折腾咋折腾吧”她绝情爸爸的话语。 待小女孩上了一节课被老师招进了办公室,吃了老师给的一个馒头,穿着校长给了件衣服跑到家,见到的是mama冰冷的尸体,当天就埋葬了mama,mama就这样自尽了。她和几个弟弟永远没了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