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刘进先被逼做泰山
这牛营长自打与刘团总一起给军坝上演了狮子坐月子的好戏后，在涧池人的心目中就好象是土皇上，说一不二。一次在北山收军饷，一位乡保长期限满后交不够捐，叫当差的一绳子绑走到镇上，当着赶集的人，吊打了一顿，最后还是家里用一百块袁大头才把人赎回去。 牛营长一口的河南话恨恨地骂道：“他妈的，一群属核桃的货，一砸油就出来了”，这位乡保没过几天，因伤重还是不治走了。 谁不怕牛营长呀，涧池人爱编段子，有好事的就编了几句在大街上传唱：“驻军有个牛营长，捐税多的牛毛样，今天才收银五钱，明天就涨整一两。驻军有个牛营长，凶的好比山大王，哪个敢说不交捐，一定叫你睡钉床。驻军有个牛营长，钢枪烟枪两杆枪，都说营长人缘好，到处都有丈母娘”。歌谣传到牛营长耳朵里，他也不生气，反而说：“涧池人在夸我呢，说我这是治军有方，军民一家呢”。 商会、码头叫这些当兵的坑苦了不必说，就连窰子院的老鸨子时不时还要给牛大爷进贡点黄的金，白的银，黑的烟土，嫩的妓女。满街人只要听见一声“瘟神来了”，就知道是牛营长来人了，立马街上象是下禁街令一样，家家关门闭户，跑的人影也没有，就连街上的野狗都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 你说涧池铺人恨牛营长，也不尽然，也有喜欢牛营长的。 涧池铺团总刘进先就喜欢这牛营长。 自从牛营长驻防汉阴县以来，刘团总靠营长的枪杆子，也着实风光了许多，说话底气更足了。什么事只要一说是给驻军在支差，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因此，刘团总把自己的公事、私事都说是军差，哪个敢违抗，不要命了？ 牛营长也听到了刘团总借自己的威名敲诈民众的做派，睁一眼闭一眼，反正要用这样的人。 这牛营长有个外号人称牛大嘴，雅称美食家，他跟着吴新田司令走南闯北，对美食有一种特别的爱好，加上酒量出奇的高，很少喝醉。刘进先见牛营长有这个爱好，变着花样在涧池铺给牛营长吃。今天八大碗，明天汤水席，后天又是蒸盆子。最叫牛营长忘不掉的是一次有一家大户为老人过寿，长街门板席，几百人围座在几十丈长的门板拚成的桌子上一块吃，那阵式叫人一吃忘不了。 牛营长吃一家，夸一家：“小小的涧池铺，真他妈会吃，你狗日的刘老三，刘麻子，变着花样的把老子往翻的搞，到底那家的席做的最好？”刘团总笑而不答。 时间一长，牛营长打听到了，要说涧池铺的吃法，还是要数刘团总家的宴席做的最好。 营长不干了，嚷着说道：“你他妈今天带我到这一家，明天去那一家，却把最好的藏在自己家，你他妈是啥意思？”刘团总见推不过，解释道：“我早想请营长大人到家里坐坐，你老公务繁忙，一直就没顾得开这个口，你我谁跟谁呀，是不是？” “听说嫂夫人的厨艺是涧池铺最好的，啥时候叫兄弟见识见识呀？”“莫问题”“你莫尽给我来虚的，啥时间请我，给个时辰，我可等不及了”。刘团总见推不过去，沉呤良久，才下决心地对牛营长道：“下个月初八，是自己的四十大寿，到时请营座到寒舍尝光”。 牛营长接着说：“看来你小子心不诚，一推就是一个月，这样，等起不如碰上，你赶紧回去叫嫂夫人准备，今天晚上我来府上打搅一下，就这么定了”。刘团总不好推辞，回家准备去了。 牛营长带着勤务兵处理完公务，早早来到位于涧池铺街中央的刘团总家大门口。 刘家大门修的气派，红漆大门，八字门楼，两只石狮子咧着大嘴威严地瞪着牛营长。团附邹洁之早早迎候在门前，搀扶营长下马后接过马缰绳交给下人，把牛营长迎进院内。 刘团总从后院小跑着前来：“失敬失敬”。 进入堂屋，佣人早已送上洗脸水，牛营长象征性洗了洗。刘团总从佣人手里接过一杯热茶，双手敬上：“老弟，尝尝这个，正宗的紫阳毛尖”。只见白细瓷杯中根根茶叶象麻雀舌头一样，立在水中，茶色碧绿，汤水清透，阵阵香气赴鼻而来。牛营长端着茶杯，一观二闻后，轻轻地扎了一小口，闭着眼慢慢品着，回味着茶的醇香。 刘团总望着牛营长很受活的样子问道：“怎么样，跟你们信阳毛尖又如何？” 牛营长又小品了一口道：“嗯，不错不错，不相上下”。刘团总又问：“品此茶有何感想？”牛营长放下茶杯道：“此茶形如画眉，色如碧玉，味如梅兰，此乃茶中上品”。 “看来牛营长是个懂茶的高手，要不为啥叫美食家呢？要说陕南这紫阳毛尖，在前朝乾隆年间就已是朝廷的贡品了，皇上还曾传为此茶御批了“自古关南春独早，清明已煮紫阳茶”的诗句。这茶还是今年清明前我托人从紫阳高价买来的，象这样的顶级品，茶商手中也只有三五斤。平常人我是舍不得拿出来的哟。” 牛营长听后哈哈大笑道：“牛某今天算是有口福了”。两人慢慢品着茶，不觉天近黄昏，佣人点燃马灯，招呼上席。 只见后厅传出一阵银玲似的声音：“哟，贵客来了，也没顾得打招呼，怠慢了，见谅见谅哟”。一阵香气，漂来一妇人，三十多岁，一身旗袍，边说边扭动腰肢取下胸前的围裙道：“牛营长嗳，小女子今天可是专为你下厨的哟，你看看，弄得这一身的油烟味，叫你见笑了”。 牛营长顿时眼前一亮，一时竟语塞了，望着眼前美人不知如何言语。 刘团总赶忙打圆场说：“这是贱内，一直在厨房里忙，丑女人把营长惊吓到了？” 刘夫人上前道：“牛营长光临寒舍，蓬壁生辉，小女子见不得世面，没及时来拜见营长，还望海涵”。牛营长这才回过神来木纳地说道：“嫂夫人是仙女吗”，引得妇人拿着手绢弯着腰地笑。 堂屋正中，一张八仙桌，四只雕花方凳，牛营长上座，刘进先夫妇左右相赔，团附邹洁之打横。桌上八个精制凉菜，中间一碗红油辣子醋汤，蒜苗切成细丝点缀其中煞是好看。 酒过三巡，传菜佣人车轮一样不停地一个炒菜一碗汤、一个蒸菜一碗汤不停的上来，一连上了八热八汤，牛营长直叫这样吃的过瘾，夸嫂夫人好手艺。 邹洁之使出吃奶的劲头，拚着命不停地与牛营长对着喝。吃的尽兴，喝的口滑，不到一个更次，五斤杆杆酒被三人喝干。三个大男人早已是不辨东西，口无遮拦了。牛营长到底是酒高一着，还能不停地说话，一口一个哥呀、哥呀的叫，直拿眼瞟嫂夫人。 汤喝的多，肚子撑不住，嚷着要尿尿，解开武装带就要在堂屋尿，被佣人扶到后面去了。 刘团总眯着眼哈哈笑着说：“就你他妈这得行，还说是二斤不醉呢，莫走莫走，我们再告告”，话没说完，就爬在桌上乎乎睡着了。 牛营长被佣人扶到后院茅房里长长地尿完尿，一身轻松了许多。来到后花院，说要欣赏刘家花园，把佣人支开。 竭了一阵，酒涌上来，用两根手指往喉咙里一搭，吐了一摊。凉风一吹朦朦胧胧，跌跌撞撞地进入一个小院。 院子不大，小巧琳珑，斑竹兰花，好一个幽静所在。 正要退出，却听一阵古筝从花园边二楼上传出，叮叮冬冬，悠扬腕转。听惯了刀枪槽杂声的牛营长，竟被这一样的琴声所振撼，所吸引，所淘醉。 寻着筝声上得楼来，淡淡的檀香赴鼻而来，沁人心肺。 牛营长心想，这是何人的住所，如此幽静？推门一看，我的天呀，在古筝前面，竟然坐着一位仙女一样的美女。牛营长真是被眼前的美女吓着了，呆呆地望着美女傻笑，一声声“美人美人”的叫着，伸出手发呓语道：“亲一个，亲一个”，吓得美女尖叫着狼狈逃窜。 邹洁之赶上楼来，牛营长早已倒在美女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牛营长对昨天的情景依稀还记得。有一位象仙女一样的美人就坐在古筝前的凳子上，琴声渺渺，回眸倾城。走南闯北几十年，经过的美女无数，还从未有如此令牛营长眷恋的。 牛营长伸了伸懒腰，顾不得欣赏美女闺房，大喊一声：“勤务兵”，只听门外高声回答：“有”，进来一位十几岁的小兵。 牛营长吩咐：“去，打听一下，这屋里的小妞呢，人去哪了？”勤务兵去了。 牛营长这才慢慢打量了一阵闺房，拿起古筝边的一方手绢深深地闻了又闻，装在裤兜里，临出门，用指尖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低沉的琴声。 刘进先早已备好早点，等在大堂，绝口不提昨天的事。服侍完牛营长，刘进先巴不得这头牛早点滚蛋。可今天牛营长兴致特别好，拉着刘进先的手说：“你猜我昨天遇见谁了？仙女，知道不？” 刘进先赶紧道歉道：“昨天小女不知高低，冲撞了营长，看在刘某人的面上，请不要记较了”。牛营长好象这才明白似的道：“这仙女是老兄的女公子？真是人间极品呀”“小女粗鲁愚钝，缺少教养”“不不不，我看这小妞体态婀娜，举止优雅，貌似天仙，挥手弹琴，余音绕梁，天上少有，人间无双”，夸奖了一回。 刘进先赶紧插话道：“过奖过奖”。牛营长余兴未了，继续道：“实不相瞒，见了令爱，本人食不甘味，顿生爱怜之心。牛某有个不请之请，请刘团总应允”。 刘进先一听，早已明白老牛想吃嫩草，赶紧打岔说：“你我兄弟一场，小女定当拜牛营长为干老子，小女可就沾光了”。 牛营长却正色道：“牛某人革命一生，枪林弹雨中走过来，到了这汉阴，身边连个亲眷都没有。今天见到令爱，叫牛某人柔情顿生，决计纳令爱为夫人，还请丈人应允”，说完起身立正，一个标准军礼，转身离去。 走过好远，刘进先还楞在原地。 夫人听说，哭哭啼啼地跑来，一把纠住刘进先的衣领，哭诉道：“我叫你不要跟这种人走得这么近，你不听，引狼入室。这倒好，叫人家把你煮着吃了，你还帮人家烧火”。见到女儿进来，一把抱住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哟，你才多大的人哟，叫豺狼盯上了，咋得了哟”，夫人用力锤打大腿，母女两哭成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