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英雄传说(上)
铁岭城,福津酒馆。 天,下着大雪,馆外街道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串浅浅的脚印,刺骨的寒风拼命地往门板缝里钻,害得主人不得不再加一层厚布门帘遮挡。馆内,困着的马帮商旅正占据各桌,围着临时搭建的戏台听戏说书。 “‘呔,我乃大明参将贺世贤,来将报名,俺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只见建奴军中,驰出一黑马骁将,头戴牛角白毛疯羊盔,身披骷髅鱼皮甲,杵着个大棒槌道:‘明将休得张狂,我乃白花子江黑山坳子朵来洞洞主且力巴扎哈是也,今日便要取尔狗命!哇呀呀’ 贺参将哪里把这种小虾米放在眼里,人家可是西北大汉,年少时拜师学艺,遍访五台山、华山、嵩山少林寺,十八般武艺,那是样样精通,尤其是一路关公刀,直追当年关云长!只瞧他丹凤眼一挑,精光直射且力巴扎哈的空门,随后长髯微动,夹肚催马。只听得‘吁律律’一声长嘶,胯下黄骠马跐溜一蹿,纵出两三丈远,人借马势,刀随人走,一个泰山压顶就向敌将砍去。 ‘哎嗨嗨。’且力巴扎哈一声惨叫,连刀啥样子都没看清楚就被削掉了脑袋,骨溜溜的圆头滚落在地上,两只圆睁的死猪眼,嘴里仍在大叫道:‘好刀,没血!’ 一众女真兵将个个被唬得上牙打下牙,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贺参将。贺参将的枣红脸上一阵倨傲,嘲笑道:‘尔等就这点虾兵蟹将,还敢犯我大明江山?还不速速下马受降,好免尔等一死。’ 奴酋哈赤躲在人缝里瞥着,被贺参将的英武雄姿吓了个透心凉。这厮本就是个泼赖货,当年家里遭贼,躲在媳妇后面不敢出声,这种怂包,哪敢和贺参将对阵?要不是在李成梁大帅家当家奴,他能有今日?说不得,拨马转头,嗖嗖嗖像耗子见了猫般往后逃走。 贺参将一见之下,哈哈大笑,向着后面的大明官兵挥刀喝道:‘儿郎们,杀鞑子立功啊!’ ‘喔嗬嗬。’将壮兵胆,兵助将威,三千虎贲一路杀去,只杀得建夷是哭爹喊娘、尸横遍野。 ‘啪!’好,各位看官,今天这一回,咱就说到这。下一回,咱说的是:将门多英杰,虎父无犬子。铁岭李成梁,有子李如柏。” “好,好,好。”堂下爆出满堂彩。马佳靠在二楼栏杆上,一边吐着瓜子一边嘟囔道:“他啊,应该这么这么说。。。。。。贺参将身穿超人内裤,一身腱子rou,油光程亮,线条超劲爆,酷毙了对建夷道‘Isthereanyoneeles,pigs?’” 坐在旁边磕蚕豆的包二不解道:“啥叫超人内裤,酷毙了?” “切,你不懂的多着呢,这叫时尚,这叫装疯。” “喔,我明白点了,你好像老对贺参将不满,人家可是副总兵了。” “抢你碗里rou的人你讨厌不,抢你风头的可恶不,抢你媳妇的该死不?” “该,该。”包二似懂非懂道,转念一想:“哎,不对呀,有这事吗?” 马佳不再理他,转身下楼,懒洋洋道:“后堂练功,冬练三九。” 沈阳,经略府。 杨镐搓搓烤暖的手,幽幽地对对面的幕僚说道:“前者,山海关主事邹之易上书主张立即发兵讨伐。朝中大臣绝大多数都支持,且以大学士方丛哲与兵部尚书黄嘉善最为坚决。老夫也是赋闲太久,静极思动,一听到皇上起复便失了方寸计较。唉,如今难呐!他们以为这兵事简单?老夫我纵横疆场数十年,胜负参半,不敢说用兵如神,却也是身经百战,堪称知兵。这奴酋哈赤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李成梁、李如松脚下摇尾乞怜的女真小头目,现在已拥兵5万,占地四千多里。如若是乌合之众,倒也罢了,可这厮是----不怕犯忌讳的话,这是我大明养出来的白眼狼,辽东军备的虚实,大明国事的机要,他早就偷偷记下了,此乃知我之人!若是不严密准备,战果实难预料。” 那幕僚也靠着火盆接茬道:“大人所虑何尝不是关节要旨!只可惜今上和朝中上下皆是期望早奏凯歌,有灭此朝食之气,无柏壁坚守之忍。(1)最最可恨的,是那各地的总兵大员,迟迟不发精兵来集,尽是些老弱病残,这不是把大人您活活地往死路上推?” 杨镐喟然长叹道:“圣上久不理国事,朝中纲纪废弛,文官缺员,武将聚敛,咳,可忧。前日我校阅兵马,四路大军中,只有马林部的将士经过筛选,其他皆各路皆为羸弱不堪之辈。咳,也是,自古皇帝不差饿兵,兵饷都发不齐,安能望人出死力?黄嘉善以为请出皇上尚方剑便可以严明约束总兵将士,军法从事?军中尚威也要恩,他一个外来户,谈何威,不是他发饷,谈何恩?” 幕僚也是唏嘘道:“自古以来便是军令如山倒,军中无戏言。这倒好,讲价钱,敷衍事,自顾自己的‘信地’防御,发自个的财,不管国家大事。属下说句犯上的话,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发再大的火、再多的谕旨都不CD是跟最上面那位学的。”说着竖指点点。 杨镐缓缓地摇头叹道:“形势如此,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止生啊,要你多帮衬了。” 翌日,各路总兵官齐聚经略府开会。 “宣府、大同、山西三镇,精骑约三万人;延绥、宁夏、甘肃、固原四处,约两万五千人;川广、山陕、两直,步骑兵共约两万人;浙江善战步兵四千。九边兵马,骑兵彪悍,摧锋陷阵。川军步兵,攻城拔寨,身经百战。浙兵系出名门,训练有素。再加上辽东本镇熟谙地形,巧设间谍,往来游弋,支应粮草。诸位总兵,可愿一战?”杨镐鼓足信心地说道。 “嘿嘿,这面子上是说得过去,可这里子就不光鲜了。杨大人,你也是晓得的,这临时拼凑的军伍与常cao军士比起来,那是五个顶不上一个。故而呢,末将建议,再cao练个五六个月,等各兵将熟络后再出兵不迟。再说天寒地冻,军士多有冻伤,冰雪化后,道路必然泥泞,凡此种种,还请经略考虑。”杜松首先发言道。杜松为人勇猛粗豪,性烈如火,蒙古人敬畏地称其“杜太师” 刘铤牢sao满腹,嗡嗡道:“俺以前征伐,向来依靠川贵土司士卒和川兵,幸得其效死力,如臂使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累立军功。今番讨伐建夷,俺只需四川、云南、贵州各土司马步兵两万余便可独挡奴酋,不用再劳烦其他各路总兵。可是上司老不同意,只批九千,如今才到一半,这如何使得?” 杨镐闻言,心中暗恼:“这是兵部和内阁的定制,你个莽夫冲我发什么牢sao?”不由回顶道:“刘总兵,这是朝廷故事,你怎能不知?一处兵马调动过多,必然影响地方上的弹压,何况云贵川方才平定不久?此事是内阁反复议定,圣上准拟,改不得了。至于还没到的人马,我会尽量催促,你不必过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