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流水空有情
茶叶买断？小四虽是没有记忆了，但却还是知道，他确实是第一次听闻有人将茶水买断的。 小四抿唇笑了笑，亦不觉难堪，只道：“虽是买断，但到底一人喝不完城所有的茶叶，我买一壶，又如何了？” 这下茗香楼饮茶之竟是开始笑话小四了。只听他们道： “此人何处来的，竟是敢顶撞季如墨，这下有他受的喽。” “许是外地来的罢，要不怎不识得季公子？” “只要是在这粲阳城，谁不知晓季公子为林家小姐买断所有的银针青叶？只为博得林小姐红颜一笑。” 季如墨仍是未曾开口说话，他一旁的佩剑之人又道：“买？你拿什么买？你有钱吗？” 小四从胸襟掏出那用林妙之的手帕包着的散银来，随之茗香楼嘲笑声愈发大了，都道他一个连钱囊都无有的人一块手帕又能包多少银子？可小四旁若无人，依旧是展开手帕来，道：“这些散银不多，但我想买一壶茶水当绰绰有余才是。” 茗香楼之嘲笑声不见小去，唯独季如墨脸神情却是变了。他双眸微眯，后在瞧清楚从小四手垂落的手帕一角之所绣之字时，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这使得茗香楼声响尽数消去，皆望向季如墨。 季如墨朝小四的方向走来，怒意十分明显，只道：“你如何会有妙之的手帕？” 他的话宛若在这茗香楼炸开了锅，众人都急急的朝小四手手帕望去，果真见他手下垂的手帕那一角所纹三字，正是林妙之无疑。 小四见此，倒也不再问银钱是否够，反而是将散银与手帕一同塞进胸襟，只道：“自然是她给我的。” “胡诌！”季如墨怒道，“手帕乃是妙之的闺房之物，她如何会给你？你又是何人，怎会认识妙之？” “若我胡诌，我手妙之手帕，又作何解释？”小四眉峰一挑，丝毫不惧，但又觉如此相缠毫无意义，便回身欲出，总归这街市还长，茶楼又不会只此一家。 谁知下一息却有一把剑横在小四眼前。 小四抬眼，见是方才站在季如墨身侧的佩剑之人。 他只道：“公子，此人定然是偷林小姐的手帕，心怀不轨之人，若是缠林小姐，定然日后是个麻烦，不若属下将他收押回府邸地牢！择日再告知林府，交于林府处置。” “恩。”季如墨道，随之从小四身边跨过，“玉成，把他收押回府邸地牢，本公子绝不会让心存叵测之人接近妙之。” 心存叵测。这四个字，是小四今日第二次听到了。可他根本不知因何，今日他所见之人，所到之地，在他的心全数是空白，不要说知晓了，连见都是不曾见过的。 这种感觉，着实不悦。 玉成前出手欲压住小四的肩膀，在那一息小四随之体略后仰，避开他的出手，随之借他手收之势，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并将其身子后推，又将手托其肘部。玉成低喝一声，只觉身子受限，难以动弹。原本是他要压制小四，却不料反被小四压制，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只觉被茗香楼人瞧着分为难堪，“呀！”高喝一声，便出拳朝小四的脸抡去。 此时茗香楼有不少女子都提袖遮面，不肯再看，想象不出若是这一拳轮去，小四宛若白玉雕成的容貌会如何。且说小四也是一怔，但很快身子却大脑更先反应过来，他亦不知晓自己如何会这些招式，只觉在玉成出手之时，自己便动的他更快些。 是时小四身体下潜，头向一旁轻撇，十分轻易的躲过了玉成的拳头，且动不停，右臂屈肘环抱住他的脖颈，随之向缠勒他的咽喉，形成紧箍之势，勒劲封喉，一瞬间玉成便动弹不得。 “唔…唔…唔…”玉成被勒的不轻，看来小四亦是下了狠手。 季如墨回头而望，目光一冷，只道：“丢人现眼。”却于此时猛然抬手，下了死手的朝小四左侧肩头拍去。 且说小四右臂正锁在玉成的喉头，没料想到季如墨会忽而回身出手，急忙抬手应付，与之对掌，却不料，这一击使小四向后踉跄许多步，勉强站定却是面色一白，捂住胸口。 这季如墨，是使了内力的。可小四，体内半分内力都没有。 也是后退这几步，玉成脱身。季如墨双眸一眯，道：“本公子还当你是何等高人，不想你只是空有招式，半分内力也无。” “玉成，”季如墨道，“把他带走。”随即转身而去。 “是，公子！”玉成几步便到小四身侧，嘿嘿一笑，道：“老子让你厉害！” 小四接了季如墨一掌只觉疼痛难耐，却还是本能的想要应对，却不料玉成五指并紧，化掌成刃，重重的砍在小四的脖颈。 小四只觉眼前黑了一下，耳畔似有谁在言语着“小四，替为师沏一壶银针清茶来。”随之失了意识。 …… 水，又是水。 又是浑身湿透的感觉。 小四蹙眉，只觉好似被什么东西箍在手腕，冰冷又坚硬。他潜意识之挣了几下，却是没甚的作用，又过了一瞬，他才张开眼睛来。 可随着小四睁眼，也并未瞧出此处何地，眼下及四周，都是乌漆墨黑的，甚也瞧不真切，过腰线以下，全部是冰冷的水，他如此泡在其，双手又被高高吊起，有冰冷坚硬之物箍在他的手腕。 如果没料错的话，是押送罪犯所用的手链，而此地，应是季如墨口所道地牢无疑。 呵。 小四冷笑。 还来不及知晓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又被当作小偷押入地牢，这可真是…诸事不顺啊。 小四倒是也并未做无谓的挣扎，眼下许久不进食的他，若与这铁链相挣，只怕是徒废气力。他垂头，默默的想着今日发生之事，先是在红亭之遇见林妙之，身价不菲的富户小姐，好心赠与他银两用手帕相包；后是因着这块手帕被人认出，他被当作小偷抓到了这冰冷地牢之。从茗香楼小二对季如墨的敬畏可看出，季如墨身份不低，再加他卖断粲阳城银针青叶，定然身价不菲，再加茗香楼之饮茶众人对季如墨的评价，只怕他在这粲阳城，定是个一手遮天之人。 而林妙之…小四想起那举手投足间皆气质不凡的女子来，不可抑的勾了勾唇角，笑意还不及达到眉眼又散尽了。林妙之在粲阳城，亦是无人不知晓，且，是季如墨捧在心尖的人。只怕这粲阳城，他们两家，一个一手遮天，一个单手蔽日。 正是低头思索间，忽觉有亮光来，小四迎亮光抬头，眯了眯眼，长久的黑暗忽有亮光使他有些不适，却只见是有人举着火把而来。 进来的人，是季如墨，身侧随行之人有几，然小四却是一个也不曾见过，只有那与他交过手的玉成他有些印象，而此时，他的面色颇为不善。 不知觉一干人等已到小四身前，季如墨抬眉一挑，只道：“醒了？” 小四“恩”了声。 “你且告诉本公子，妙之的手帕你如何而来？”季如墨道，“你这般做，究竟意欲何为？” 小四的手被高高的吊着，头也只得顺势下垂着，只是如此，还是掩不去他唇角勾起的微妙弧度，那是极为讽刺的笑。 “你笑什么！”玉成喝道，似是因着从前交手小四使他颜面尽失，眼下对小四最有敌意的便是他了。 季如墨亦一笑，手掌虚抬，轻轻横在玉成胸襟处，制止了他，随之饶有兴致的望着小四，总归此地是府邸地牢，不论怎样，他都是逃不出去的。 “我笑，你原可大有作为，却一味沉迷女色，这一辈子难有大成。”季如墨本是个深不可测的男子，家势力又在粲阳城隐天避日，此生定可大有一番作为，可每当遇见有关与林妙之之事，他便小气至此，毫无半分气概。 季如墨的神色微滞，但很快淡然，只继续若没听到一般道：“若没有妙之，我即使大有作为又如何。”随之复问道：“告诉本公子，你是如何拿到妙之的闺房之物的？” 这话，在小四的耳显得着实刺耳。 “我说了，是她给我的。” “何处给你的？” 小四眼眸挑，向斜视道：“红亭之。” 季如墨道：“何处红亭？” 小四的嘴巴动了动，却是没再出声，甚为好看的玄月眉蹙起，他该如何说，他根本不知这是何地。 “怎么不说了？”季如墨前几步，勾起小四的下巴。 小四不悦的挣开。 季如墨也不予再多为难，松手退去，转身而立，只道：“玉成，这粲阳城分明无甚红色之亭，你说是也不是？” “公子说的是，在粲阳城，哪有公子没去过不知道的地方？这全城，确实没有一座红色的亭。”玉成道。 小四眼波微闪，那日他看到的红亭，确实是崭新崭新，面红漆都未干透，与周围之景也甚为不相符，好似是被谁兀自摆放在那里一般。而季如墨在粲阳城的实力，小四也早已想的到，这红亭的事，不似在说谎。可那日之事，确实着实存在的，若是假，他小四手下的手帕和散银，又作何解释？ “公子，起初您还说要知会林小姐一声，属下看眼下便不用了罢，他明显在说谎，不若此直接...”玉成的手在脖颈划着。 “不可。”季如墨道。 小四眼锋芒掠过，若是季如墨知会了林妙之...那林妙之，可还会记得他？ “本公子会知会妙之。本公子要让妙之知道，这世间所有的事本公子都会为她摆平，她谁都不用依赖，只用依赖着本公子即可。”季如墨说完，便出了地牢，玉成等人自也跟随离去。 地牢又一次暗了下来，小四的心，却是不静。季如墨方才所言，听得他分为不悦，他惊讶发觉，只要提及林妙之，他的心，亦不平静。随之小四苦笑，如此关头了，他还在惦念着男女之情，况且，还是这八字没一撇的事。看季如墨对林妙之的态度，只怕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且说林妙之对季如墨这般追求都无动于衷，又对他小四宛若落荒之人一般在那红亭匆忙一遇何以垂青？ 罢，罢，罢。 与其指望着他人来相救，不若一切都靠自己。 小四支起身子，朝望去，可惜地牢之一片黑暗，随着季如墨等人的离去，连火把的光也无有的，地牢之的灯盏，亦没有点亮，算费尽气力努力想要看清，亦是徒劳。小四双臂使力，铁链随之一震，声音由大至小，逐步向方传着，最后猛然传来一声闷响，声音终了。小四又是一震，随即耳根一动，随着声音传播估算着铁链长度，而来把控这地牢内室的高低，此地牢之并不高，从他头顶朝只有不到一尺之遥，最后声音消散于那一声闷响后，应是与木板相撞之声。 如此一来，从此处逃脱，便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取下手的铁链。小四身没有内力，硬生生的震碎，是不可能的，眼下只有再想办法。忽而他脑灵光一闪，挣脱不得，那从脱离呢？虽说不知自己如何会有此想法，也觉从那般小的铁环脱手甚为不可思议，但他仍是这么做了。随之他念想一到，便觉腕口骨头自动脱臼，与手掌相接处相分离，轻而易举的穿过了铁环，而后又自动接了。 小四垂目望向自己恢复自由的双手，只觉不可思议。他到底是谁？他为何会这些？来不及多想，小四双手握紧那两条从垂下的铁链，约莫估算了方才那传来闷声之处，向后退了数步，猛然向前冲去，而后向跃起，双脚准确无误的踹在那块木板。 “砰！”沉闷的响声，木板没有开，却不是不可能开启，小四的手未松开铁链，身子向后一仰，在半空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 小四又重复着方才动作，大约不过五六次，这木板，便随着他那一次落脚，忽而便见一道亮光，他万分不适的闭眸，却还是随之翻出了地牢。从方才之处出了地牢，便在一处府邸了，地府之皆用琉璃瓦，赤色墙，一众院落以数条长廊相连，院空旷，有种满荷花的锦鲤池，只是眼下荷花未开。 这便是季如墨的家无疑，小四想着，忽而只听有声音从一旁传来，其有男有女，他眼眸一眯，双足蹬地使力，一翻便了那铺满琉璃瓦的房顶。 先走来的是季如墨，他看似十分焦急，不住的朝身侧之人赔笑，只道：“妙之，你别生气啊...” 小四一窒，急忙向下望去，果真见季如墨身侧之人是林妙之无疑。今日林妙之所穿，菊纹裳，下配百褶如意月裙，所盘垂挂髻，配朵翡翠小花与三珠流苏，她走的很急，似的发髻的小流苏不住的颤着。 只听她道：“我如何不气？你到底将小四如何了？” /html/book/42/42718/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