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蝶落断魂崖
南荣湛又一次入望月宫，这一次，他便要带陆允芍走，从此以后谁人也伤不得她。 望月宫一直以来之其他地方都冷清一些，因着陆允芍并不喜吵闹，眼下这望月宫，乃是更冷清了几分，连同一个前来问安的婢女都没有。南荣湛不悦蹙眉，他虽是下了禁足令，却是并未剥夺陆允芍的皇贵妃身份，这些婢女怎会如此见风倒？ “来人！”南荣湛喝道。 接着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从一旁居室传来，半晌才有人懒散而言，“谁呀，等着！” 一个婢女从房室出来，一手抓一把瓜子，另一只手拿着几张马吊，喷头垢面，看似已多日不曾出来了，房室还有人在唤着：“是谁来了，速速打发走是了，该你出了，还不快些。” “哎哟知道了，催什么哟！”这婢女应了声，也随之对唤她之人气恼了起来，还没回过头便叫嚷道：“是谁啊！真是的！望月宫不过是个冷宫，何人来此处！” 那婢女话都出口了才抬头望向了来人，只是这一看，手的瓜子与马吊便全数掉了，又怔然几息才慌忙跪下，“皇！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南荣湛目光幽冷，那婢女慌忙伸手在自己脸打着巴掌，“奴婢嘴贱奴婢嘴贱，皇大人大量，皇大人大量，别与奴婢计较！”这婢女这等声响传来，自是引出了房室之其他的三位婢女，她们无不大惊失色，急忙跪下扣首，她们是做梦都想不到，已然被瓜尔佳漫霜下药失了孩子都没能换来一丝可怜的陆允芍，眼下竟还能等到南荣湛的到来。 “朕何时说过此处是冷宫？”南荣湛道。 “这...这...”那四个婢女答不来。 “你们竟是这般大胆敢怠慢朕的皇后，你们可知该当何罪！” 皇后？ 那四个婢女面面相觑，大商后位变了几番，她们也弄不明白了，只得求饶道：“皇，奴婢们不曾怠慢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喜静，自己吩咐的不叫奴婢们去打扰啊！” “...是吗？”南荣湛喃了句，心知陆允芍也确实不爱吵闹，也急着前去见她，便暂且不再为难那四名婢女，转身前去寝殿。 这到了寝殿，脚步又是一顿。寝殿外，是贴满了重色的纸张，遮的严严实实，透不进去一丝光。怪不得前夜南荣湛前来，只觉外面被月光照的一地冰霜，殿内却是乌漆墨黑，看不见一丝光。 ...陆允芍为何要蒙这些纸张？难道她真的想与世隔绝从此再也不见他了吗？ 南荣湛心下一紧，长呼了口气，推开了门扇。随之他脚步一踉跄，这空荡的寝殿之，哪里还有陆允芍的身影？！ “蝶儿！”南荣湛撩开床幔，却只见空荡床铺。 他又弯下腰来在桌子下寻着，“...蝶儿！你在何处？” “蝶儿，你莫要吓我！”他拉开那镂空雕花的衣柜。 可是...哪里还有能容人之地呢？ ...... 南荣湛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怒甩袖而出，喝道：“蝶儿去了哪里！” 那四名婢女本跪在地不敢起身，见南荣湛眼下这般怒气冲冲，只觉死期不远，急忙磕头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娘娘她...娘娘她分明未出过寝殿啊！” 未出过寝殿？若未出过寝殿眼下寝殿之为何没人？只怕陆允芍未出过寝殿是假，她们四人未出过房室才是真！ “来人！”南荣湛唤道，很快便有一干随身侍卫到此，“她们四人发往刑部，以其罪论处！” 南荣湛说完便拂袖而离，他眼下更重要的事，便是找到陆允芍。 一时间本是轻松下来的宫闱，再度紧绷，宫几乎全员出动，只为寻找不知何时离去的陆允芍。南荣湛几乎慌到乱了心智，所有他能够想到的地方皆是找寻了好几遍。连同那与鲁国戏楼一般的楼阁，南荣湛都寻了许多次，要知晓自从陆允芍失了腹孩儿，那楼阁便是随之封了，再也无人去过。只是茫然找寻了半晌，宫人几乎挖地三尺，也断然未寻得陆允芍。 这下南荣湛相信，陆允芍，是真的不在商国皇宫了。 ...只是，蝶儿，你究竟去了何处？是散心不日便回，还是永世不再回？ “皇，未寻得皇后娘娘...” “皇，属下亦未寻得皇后娘娘...” “皇，此处不见皇后娘娘。” “皇...” “住口！”南荣湛喝道，吓得一旁还未开口的侍卫缩了缩脖子，“宫寻不到出宫去找！给朕去找！” 南荣湛下令后随之便去牵他那匹常骑的汗血宝马，却不料那马儿眼下竟是不见踪影，他眸色忽而一闪，随之便骑了一头白马，一跃而向外掠去。不过是骑到半路，便见方才所派出宫去寻找之人正骑马而归，二人相遇便是先吁了马。 “是否是蝶儿骑了马闯出宫去？”南荣湛问道。 那侍卫一愣，才道：“皇聪慧，方才属下到了宫门只听宫门侍卫言语说有一位红衣女子身骑汗血宝马硬闯出了宫门，他们也着实不好相拦。属下想着，有没有可能是皇后娘娘？” 呵...自然是陆允芍的。从方才南荣湛看到汗血宝马不见，便是猜到了。 ...蝶儿，你果真是出宫去了。 若陆允芍出宫，只怕她是会回鲁国的，因为在商国国土，对她而言，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若非她对他失望之极，她又如何会如此？ “他们有说是何时吗？”南荣湛问道。 “回皇，他们只道是昨夜之事，具体时辰却是记不清了。”那侍卫道。 随之只见南荣湛夹紧马肚喝了句：“驾！”那白马宛若离弦的箭，不时便不见了踪影。 陆允芍竟是昨夜便走了，是那个他替他与她的孩儿报仇杀了瓜尔佳漫霜之夜，是不费一兵一卒使诸湘国归顺之夜，是黎明前的最后一夜啊... 蝶儿，你如何不能再多等我一夜？一夜，仅此一夜。 南荣湛冲出了皇宫，却忽而勒了缰绳，脑忽而闪过一个可能。自鲁国被商国侵占，条条通往鲁国的路都被设了商兵驻守的关卡，若是陆允芍闯了关卡，如今皇宫大力找寻陆允芍已久，他们如何不来报？ 若是如此，只能说明... 南荣湛身子一颤，慌忙调转马头向断魂崖袭去。商国通往鲁国唯一一处并未设关卡的地方，便是断魂崖。只因...那处地域凶险至极，无人能从那处通过。 ……………………………………………………………………………………………………………………………… 本是平缓地势，却逢忽而突兀的岩石，两旁怪柏和平日里并不常见的花，是悬崖之地特有，南荣湛吁了马，随手将白马脖子的缰绳绑在一旁的树干之，接着向前走去。 宽的绝非人可跨越的两侧山崖，横在间的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过了这深渊的另一边，便是从前鲁国的疆土。随着南荣湛脚步的挪动，有些许碎石块向下掉落，坠入万丈，随即便不见踪迹。 这断魂崖，是真的深，深的看不见石子下落，更听不见任何响动。 陆允芍...你到底在哪？ 南荣湛心早已乱成一团麻，他甚至不敢想，陆允芍是不是已然骑着那匹汗血宝马越过山崖。若是那般...若是那般... “蝶儿...”轻喃出声，五脏六肺都乱了位置，南荣湛的双眸迎着有些刺眼的日光一寸寸的搜寻，连同一个石头缝他都不愿放过，然却是无果，直到他的眼睛发酸发涩，他都什么都未寻到。 难道...陆允芍没来这里？可是在这商国，她又能去何地？ 从昨夜到此时，已然过去了那么久...还是说...她已然坠下这万丈深渊？ 南荣湛闭眸，心意已灰冷几分，更不知下一步如何动作，隐于袖袍之的手失力垂下，却又只觉有东西揪扯他的袖袍。 “蝶儿？”南荣湛眸色忽而一亮，宛若染尽长空骄阳，猛然回过头，这神色却是消散了。 “是你啊...”原是那匹他在宫时常骑的那匹汗血宝马。南荣湛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心道自己多想，算真是陆允芍在此地，只怕是再也不会扯住他的袖。她对他，只怕早已失望透顶。 南荣湛在马儿头抚摸的手忽而一僵，似是想起来什么，一种狂喜之色在他脸浮现。皇宫门楼处侍卫来报，只称那一夜有红衣女子身骑红血宝马直闯宫门，那女子定是陆允芍，而眼下这汗血宝马出现在现在，恰恰说明了陆允芍在此处，且未骑马越过山崖！ “马儿，你是不是知道蝶儿在何处？”南荣湛急急地问道。 马儿一声长鸣，调转了身子。 南荣湛手执缰绳翻身马，只道：“快带我去蝶儿身旁。” 宫马儿向来是经过严苛的训练，都可谓极通晓人性，更何况这是与南荣湛骑的马儿？似是有感应一般，随着南荣湛翻身马，它是真的带着南荣湛前往了陆允芍的身边。 也怪不得南荣湛寻不到陆允芍，陆允芍的所在地是在断魂崖的下一层，此处山崖极为凶险，南荣湛也并未来过几次，只是数次听闻罢了，他亦是不知这山崖竟是下分层，从山的另一条路口而进，便能到达这较为低的缺口。只是此处只是相对于方才的万丈较为低了些，间深渊之宽一寸不减，人若是从此处坠下，依旧是必死无疑。南荣湛翻身下马，只因此处地势已然骑不得马，他手牵缰绳，由着马儿带着他向前走。 不多时便见红影，在杂草之穿梭，一次又一次的扒开面前长草，时不时道：“马儿，你究竟在何处？若是没有你我该如何跨过深渊...” 这是陆允芍的声音。 南荣湛心下一紧，又慢慢放松。 陆允芍从昨夜待到此刻想必是因为丢了马儿，才一味寻找。然她不知，纵使是骑了这汗血宝马，眼前深渊也是万万不得过的。原来...她是真的想离开他南荣湛，想回到曾属于鲁国的疆土之。不过还好，这一切都还来得及，这一切尚不成定数。 不过几息陆允芍便发现了这汗血宝马，毕竟之遮人的杂草，这马儿高出太多，她的眼睛一亮，向这边跑来，南荣湛身子一僵，甚至不知该如何动作。 “马儿，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许久。”陆允芍道，随之想要牵马儿身的缰绳，却见这缰绳已然被人握在手，有些不可思议的向缰绳那头抬头望去，只见杂草映着日光在那宛若谪仙般的面容撒下道道光影。 目光相交，薄唇轻启：“蝶儿...” 陆允芍猛然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南荣湛向她探来的手。 “蝶儿，不是说好了，再信我最后一次吗...连同这最后一次机会你都不愿给我？”南荣湛随着陆允芍后退一步的动作亦没有再前，“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风哥哥是来接你回去的，以后再也...” “不要说！”南荣湛的话突然被陆允芍打断了，他一个怔然，却被她扯走了原本在他手握着的缰绳，“不要再说那个名字！你是南荣湛，不是我的风哥哥！” 在陆允芍的心，大抵她的风哥哥，已经在那商国皇宫里一如鲁国戏楼一般的楼阁之，随着她腹的一对双生子死去了。 南荣湛被陆允芍带着哭腔悲喝出的话震的怔然几息，再回神却见她已然翻身马，手执缰绳，身朝深渊边缘。“驾！” “不要！”南荣湛喝道，随着马儿被陆允芍驱去前的马蹄追去，“蝶儿不要！快停下！” 这不是那开满小花的浅浅山坡，也不是高不可及的鲁国皇宫门楼，这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是哪怕他搭了这条命都救她不得的绝境！ 大抵是因着过人高的杂草蔓延，马儿的步伐也不是很快，南荣湛竟是追了马儿，只不过此时，马儿已然到了山崖边缘，再多一步，便是踏空。 “停下！”南荣湛一喝，向一跃，便从陆允芍手扯过缰绳，猛然向后一拉。 许是这马儿太通人性，也知这眼前的深渊断不可安然而过，本不多愿前行，这眼下被南荣湛大力一扯，便是随之一个偏身止了马蹄。在南荣湛将将松了口气的同时，却见陆允芍手因着没有缰绳，马儿动作一甩，她轻柔的身子便随之甩了下去！ 南荣湛一惊，伸手去拉，却只扯住陆允芍长且宽的红色袖袍，这袖袍瞬息间便在他手一点点的滑走，分寸不剩。 陆允芍的身子在长空之翻了个身，宛若便风吹而飞舞的蝶，人世间最美的血蝴蝶，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空灵之蝶。两行晶莹随之而落，南荣湛向前一跃，伸手追随这长空飞舞的血蝴蝶而去。 ...蝶儿，莫怕，风哥哥陪你一起死。 /html/book/42/42718/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