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之五
第五节治粟都尉 ㈠ 过了没多久，夏侯婴摆酒设宴，正式向韩信发出了邀请。 同时，他从灌婴处了解到，韩信虽然工作偷懒，但效率提高了，保管物质从没有发生丢失、搞错、损坏之类情形。 他也说不上韩信这人有多大本事，只是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人潜力巨大，不可小视。 ”韩连熬，多有得罪，让你受惊啦！”夏侯婴一个劲地斟酒夹菜赔不是。 韩信仿佛犹如在梦中云游一般。前几天还是带着手铐脚镣的死刑犯，一转眼之间，却成了对方的座上宾。这变化如此剧烈、迅速，他一时半会儿居然还没缓过神来。 ”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一句话我能当大将军帮助汉王击败项羽打天下？牛皮人人会吹，吹到最后原形毕露，还不是一样的脑袋搬家！好歹，我比那十三个人寿命多上半年一载的，这也是一种福气。得了，咱走一步看一步吧。”韩信想到这里，也就毫不客气敞开肚皮大吃大喝起来。 夏侯婴又恭恭敬敬请教了好几个问题。 说的不客气的话，韩信对天下形势的分析，夏侯婴听得似懂非懂云里雾里，双方很有点牛头对马嘴的味道。 在这里，我真搞不懂到底是夏侯婴水平有限，还是韩信说得天花乱坠，谁也听不懂。 夏侯婴只是听着高兴，却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汉王再三吩咐过一定要寻找这样的人才，他就算不懂装懂也需努力寻找。食君之禄、替人分忧，这是义不容辞的！何况，不管怎么样，这事总算有了这么一点点苗头眉目。 这种高手大都潜伏隐藏在一大批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之中，想必只有慧眼识英雄的伯乐，才有可能把这万里挑一的真金找出来。 他自信自己的眼光与普通人不一样。 虽说夏将军在刘邦面前只是个马夫、伺卫队长，但”宰相家奴三品官”，在别人眼里，那你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说实在的，韩信能够得到他的肯定赏识，在刘邦军中也是不错的待遇。 其实，倒也不是韩信故作高深。说穿了，恐怕连他自己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变化有多么惊人。 他只是有一种抑制不住一吐为快的渴望与冲动！说完了，他的心中就豁然开朗、畅快无比！ 再有，他经此大难，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豁出去了！ 夏侯婴被韩信唾沫横飞，搞得是神魂颠倒不能自抑。他兴奋异常，还真以为自己捡到了一块稀世珍宝似的。 两人一下子从仇深似海变成了莫逆之交。 韩信潜意识里确实有想要当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的冲动，但无情、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地把他的希望击得粉碎。他都有点神经兮兮不敢相信，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说到这里，我暗暗替项羽惋惜。你无意之间免费培训了韩信，却把他束之高阁弃之不用。到最后，却被你的死对头刘邦捡了个大便宜！ 阴差阳错，造物弄人，匪夷所思！ 很多时候，人的一生都不是按常理出牌。 此事只有老天爷知道，可惜天机不可泄露。 于是，偏偏弄出了这许多莫名其妙，变化莫测！ 夏侯婴异常举动如此亲热，韩信真有点受宠若惊把持不住，飘飘然的感觉。 但冰冷的现实一次次告诉他:假如你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你顶多是多活几天而已。 今朝有酒今朝醉，快活几天也好！韩信依然是醉生梦死赌徒心态。 他没有一个良好长远的人生规划。他在人生关键的时候，更是没有人教会他如何识人看人、辨真假、知善恶的本事。 因此，他容易被花言巧语所迷惑，被人挖好了一个坑狠狠利用他都不知道。 走到最后，他就不能很好有效地保存自己，令人禁不住扼腕叹息！ 这一切想来，也就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了！ ㈡ ”灌将军，韩信做人平时表现怎么样？”夏侯婴想要提拔韩信立个大功。 他慎重起见，再一次征求韩信主管领导灌婴的意见。 ”工作成绩倒还可以，工作纪律绝对不行！”灌婴实事求是评价道。 ”他口出狂言要当汉王的大将军，你认为这事靠不靠谱？”夏侯婴试探着继续问灌婴。 ”他如果说的是将来的事，我又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异能。但从目前来看，你是否可以给他更重的担子对他继续考察，这倒是最实际的。大将军的事关系到汉王的生死存亡，不能有半点马虎，可不是开玩笑的！”灌婴皱紧了眉头，更加谨慎了。 夏侯茵又去找丞相萧何。 萧何吓了一大跳:”什么？一个小小的连敖，竟要当大将军？我没听错吧？他是不是在白日做梦！” ”韩信要当大将军，目前肯定是不成的。但是，丞相大人！我建议提拔他当治粟都尉，这倒是可以的。” 夏侯婴两眼放光，透了口气。 他接着说:”此人我接触下来谈吐不凡，讲起来一套一套的。现在，他在灌婴那里当个仓库主管也挺不错的，虽然有时候会犯浑。总体上美玉微瑕，不用真得有点可惜！” ”这都尉一职只此将军小了两级，也是非常重要的岗位，可不能草率从事。”萧何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把这个人找来，我当面和他交流一下。” 萧何左思右想，认为这是个重大发现！ 他没有等到夏侯婴去把韩信找来，迫不及待地亲自去找他了。 韩信无精打采地正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请问，你叫韩信？”萧何没有带一个随从，也没有穿丞相的官服，他平时根本没空去仓库这样的地方转悠。 丞相大人日理万机，管的都是军国大事。 他为了一个小小的韩信，如此委屈自己，也可以说是破天荒第一次。 韩信自然也不认识他，认为又是一个新兵蛋子来领兵服。 他随口说:”姓名，哪个部门的，自己登记一下。” 萧何神秘兮兮地说:”我不领兵服，我是专程来和你谈谈的！” 韩信一个机灵，眯眼一瞧，说:”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我一不能给你升官哦，二不能助你发财。我和你一样，只是一个混饭吃的小兵而已。” 萧何笑嘻嘻地，倒并不恼怒:”听人说，你想当大将军？真不知你有何本事，敢如此大言不惭！” 韩信十分扫兴，叹了口气:”人人都想当大将军，这又有什么稀奇的！说说也无妨。” 萧何饶有兴趣地请教起来:”想当大将军的人确实很多，但具有这种才能的人确实凤毛麟角、难得一见！我想听你谈谈对当今天下形势的分析。比如项羽这个人如何，汉王怎么样，其他诸侯王有谁能成气候的，你都可以说，谈一谈。” 韩信仿佛遇到了知音，发现了新大陆，激动万分地说:”像你这样小兵，真是少见！像我一样，竟关心起国家大事来！这样比起来，咱们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 ”志趣相投，相见恨晚。”萧何顿时眉开眼笑，好像遇到了久别重逢老朋友。 韩信就以老大哥自居，对着萧何滔滔不绝，吹起牛皮。 时间过得飞快，半天功夫眨眨眼而已。 ”丞相大人！你怎么在这里？汉王正有事急事找你！”一个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拉着萧何的手就要走。 ”什么？你是萧丞相？” 韩信连忙跪下磕头，惊恐万状: ”卑职该死！请丞相大人责罚！” ”不知者不罪。” 萧何赶快把韩信扶起来，随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微笑着说。 ”小子！你讲得简直太好了！过几天，咱们接着聊。” 萧何临走之前又有点恋恋不舍。他再一次深情地看了一眼韩信。 韩信眼睛湿润了:”丞相大人一点官架子也没有，不仅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还要和我交朋友。如此礼贤下士，倒是第一次碰到。我又有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看重，真是折煞我了！” ㈢ ”老萧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啦？我都找了你半天了！”刘邦有点心浮气躁，一个劲地埋怨。 ”什么事？大王！”萧何连忙询问。 ”这么多人要吃饭，刚才灌婴来找我，说粮草只够三天供应了！你倒是想想办法。” 萧何有点手足无措，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大王，我给你推荐个人，让他当治粟都尉，肯定行！” ”谁呀？你倒是快说呀！”刘邦拼命催促道:”好了，快点！别卖关子了，老肖！只要他能把吃饭这件大事解决好了，当个将军寡人都批准。” ”韩信……”萧何有点结结巴巴，观察刘邦的脸色。 ”谁？韩信？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人？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刘邦更加生气了:”你是不是想找个替罪羊呀，自己推卸责任！” 萧何心想老板真厉害，一下子看穿他的心思。 他吓得直哆嗦，说:”不是的，汉王！这人我了解过，确实有两下子。” 夏侯婴连忙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什么？一个屡犯军纪、大逆不道的死刑番，你居然将他放了？”汉王最近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火。 ”汉王，此人虽然有点桀骜不驯，却是个难得的人才。事情紧急，臣来不及向大王请示汇报，还请恕罪。” 夏侯婴继续解释:”倘若此人性命没了，也许汉王千秋大业就泡汤了！想来这性命攸关的大事，实在是半分钟也拖延不得！”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刘邦不依不饶。 萧何插嘴道:”夏将军全是为大王着想。” ”夏侯婴，寡人念你忠心耿耿，先不跟你计较！此等小事，你自己作主也无妨。但偶而为之，下不为例！”刘邦发出了警告。 ”臣也斗胆请求汉王重用韩信，让他连升三级担任治粟都尉。臣等也好继续考察，以便确定此人是否真有才学。等到有了十足把握，再向大王推荐。”夏侯婴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真会得寸进尺！我服了你们了！”刘邦颇感无奈、沉吟片刻说:”既然有萧丞相和夏将军两位保荐，寡人还能说什么呢？那就让他试试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就给他三天时间，必须迅速筹齐粮草至少要能挺到南郑。否则，军法从事、定斩不饶！你俩也难脱干系！” 两位连忙屁颠屁颠，向韩信报告这大好消息去了。 这连升三级，自然是好消息。虽然它距离大将军的梦想相去甚远，却也是了不起的进步。 韩信确实应该好好表现，尽快缩短、填补这中间一大截差距。 就算是火箭般的速度，也该有个遁序渐进、水到渠成的过程。倘若一不小心急火攻心，以求速成。这拔苗助长式的做法，特容易走火入魔。 它往往事与愿违，欲速则不达，反倒大大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