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可能是黑暗许久的天空，突然间透过了一丝光亮来，他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丝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抱着她的脖子不放手。dt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楚晏一直记得清楚这一句话，他提心吊胆了无数个日子，自从落到了那些人的手里，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是黑夜，什么时候是白天。每次都等到他实在是累的受不了，扛不下去的时候，他们会将他扔在一旁。 他早已经精疲力竭，已经不知道该往哪里跑。最开始他跑过两次，每次都被抓回来，被他们打得皮开rou绽的。那些抽他们的鞭子，都撒有盐水，抽在身一阵火辣辣的疼。 后来，他已经不敢跑了，不知何年何月，没有时间观念。看着身边被送来一个一个的人，又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死去，再换来新的。 他也曾想过，这样死了算了，反正父亲被他们打死以后，他本来是无依无靠的了。可是他又想，他不能这样死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样死了到了黄泉路，他的父亲不认自己了又该如何？ 熬过了一日又一日，终究还是活的有一些盼头。 当时的他最多应该只有十二岁，因为他并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父亲又死了多久。 “你看起来似乎跟我弟弟差不多大，你还有家人么，要不然等到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我送你回家如何？” 那女子似乎是无心的一句话，他的心头却涌出了无限的哀思，吓得那女子立刻伸手，将他抱在了怀里，轻声哄着：“怎么又哭了，听与你一起的小伙伴说，你与那些野兽搏斗的时候，很是勇敢。” 那是除了父亲之外，第二个人在夸他勇敢，他哽咽着，想起父亲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男孩子是不可以轻易掉眼泪的，有坎坷要勇敢的迈过去，有不舒服要说出来。有冤的要学会报冤，有仇的要强大自己，以后来报仇！” 他哭的更是厉害，抽泣着：“我的父亲，被他们……杀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能是因为他说的话太沉重，女子也不再说话来，只是用手抚他的后脑勺，无声的安慰着他，直到他渐渐地止住了哭声。 “你若是没有了家人，那以后做我的家人如何？我方才已经说了，我有一个弟弟，与你的年龄相仿，你若是认识了他，想必很是能玩到一起去。” 他看着那女子好看的眉眼，痴了。想着那男孩有这样一个美丽的人儿，作为他的jiejie，他应该很是幸福的吧。他是不是也可以，拥有这样梦寐以求的幸福？ “你不必急着回复我，好好的想一想。我在这里，可能还要待四五日的光景，我会派人守在你这里。你若是想好了，跟他说一声，他便会带着你前去寻我。” 当时的他似乎是傻了，一时半会都没有接话，那女子也不勉强他，等着她所叫的橙儿端着吃的来的时候，她说：“你先在这里看着他，我那边还有一些事情，去去回。” “是，殿下。” 等那女子一走，他狼吞虎咽了起来，太久没有吃过东西，这时候送到他眼前的，不论是什么在他看来，都是难得的山珍海味。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女子是大荆尊荣加身的七殿下沁阳，这次是奉旨前来平乱南疆。他们接下来要准备攻打南疆腹地的十二座城池，据说那里毒瘴千里，是个最为难以攻破的地方。 而且他也知道了，如果不是扣押他们的那些瘴人，为了博取众人的眼球，将他们从腹地偷偷的遣送了出来，而且肆意的开始地表演的话，他们也是没有那么快的速度，被拯救的。 知道实情的那一刻，他在感谢天，听到了他的诉求。他更感谢那个女子，给了他重生。他不能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要向她所说的那样“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那一仗的结果，没有多久他们已经知道了。战无不胜的七殿下大败，被人困在了瘴林里，几乎快要出不来。沁阳当时的副将欧阳靖，冒死拼杀冲出了一条血路，背着沁阳冲过敌方的防锁线，自己却受了重伤。 看着前两天还在关心自己的女子，一时间成了这样，他的心里哀戚。难不成靠近自己的人，最后都会只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等到自己身体刚好，迫不及待再去送死的人。当时的沁阳刚刚可以骑马拔剑，再次带兵离开了军营。当时已经大好的他，像一个绊脚石一样，拦在了她的马前。 “不许走，养好了再去。”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执拗，他将她视为自己现在最为亲近的人，他不能再看着她去送死。 此时的沁阳已经不像前几天那样好说话，她冷冷的坐在马背之，身穿着银色的战甲，拿剑指着他，“看在你不是我营之人的份儿，今日之事不以军纪论处，若再犯杀无赦。橙儿，将他带回营帐之，没有本殿下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当时的他觉得沁阳有多么的不近人情，后来的他有多么的后悔。南疆之事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耽误了，必须要速战速决的。 这次的战争，经过了半个多月，他们胜利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次出征明明是同样的人，反而结果却是千差万别。这次的她一身战甲、威风凛凛的归来，浑身下再无了最初见的亲和的感觉，只剩下沁人心骨的冷冰冰。 她一回来躲在了自己的帐篷之，他想知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悄悄的跑到了她的营帐之外，橙儿给她送吃的时候发现了他，跟她说了一声，她让他进去了。 “你今天不开心，为什么？”为什么打了败仗却还是不开心，当时的他不明白。 她凄厉一笑，看着眼前被人端来的饭菜，一口未动。许久之后，才将他拉在她的跟前，整理着他的衣服，慢悠悠的说道：“你还小，很多事情都还不明白。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有说话的权利。像是前些日子，受尽他们奴役的大荆百姓，像是现在，受尽奴役的他们。” 当时的沁阳还说：你还要知道，天道轮回，因果报应，总有一天，会统统的实现的。不要对现在心存侥幸，你所做的一切，都有老天在天看着的。 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很多的人了，我不想再流无辜人的鲜血了。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她所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后来跟着她回了黎阳以后才清楚。原来在她带兵攻克十二座城的时候，里面从各个方向、各个地点，涌出来了无数大荆的黎民百姓。全部是被他们瘴人当作玩物，捉来大荆的。 那些城里的瘴人已经被控制，然而被他们视为同宗、同族、同袍的人，却向他们下了杀手。 他们一个一个被救出来以后，像是在那些瘴人的折磨之下，失去了心智。看到被绑在地的那些曾经对他们下手的人，他们抢来官兵的刀剑向他们刺去。她手下的士兵拼命阻拦，可那些人像是疯了一样，见谁都砍。 当时的她正忙着去清理每座城里首领的巢xue，顾不得安置他们这些人，那些一个一个的官兵也不是吃素的，看到自己的同伴被砍伤，或者刀剑被夺走，一个一个的向他们杀去。 最后沁阳赶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各色衣着混合，整整的一座城里的人，竟然都被杀光了。 到底是谁造的孽，这件事情又到底该怨谁，此时已经没有了定论。沁阳骑着马，看着眼前一片悲壮却又满是血腥的场景，第一次知道了锥心之痛是什么。 她因为南疆一事一战成名，景仁帝为了保住女儿的声誉，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再者这件事情追根究底虽然不是沁阳主导的，却总归是她管理不当造成的。 回到黎阳的她，一方面迎合着那些人的奉承，一方面又被自己的心里障碍紧紧的压抑着。那时候刚好碰到了赫连宸来黎阳为她庆贺。 “嗬，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赢了什么。是赢了人心，还是赢了声誉？”她借着醉酒，跟赫连宸讲了在南疆发生的一切，而当时很不巧的是，自己随着她回到了七公主府，刚好来找她，将所有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听了个明白。 赫连宸没想到间还有这些插曲，除了安慰也并无他法，一向能言善道的他，此刻也跟失了声一般，许久之后才挤出来一句：“沁阳，这件事情不怪你，被虏去百姓再多，也过不了百，若是将士们当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由他们砍，那样是英雄所为了么？” 沁阳不说话，还是一直在哭，赫连宸的心软了，“你要知道，他们是英雄，可以死于敌军手，也可以死于铁骑之下，他们也想不到竟然会被自己人攻击，一时间怒火攻心，也是情有可原。” /html/book/41/41423/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