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断袖

    　　对于弹琴，我十分有把握，在南熙我的琴艺算是第二，仅次于程满。

    　　苏白锦果然越跳越快，我弹琴弹的也越来越快，然后--琴弦断了两根。

    　　我默了一默，这弦忒不结实了点。

    　　她那边舞蹈还没跳完，我难免显得尴尬，没办法顺手牵羊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两只筷子，又将琴翻了一翻，在琴箱上敲打起来，成了极快的鼓点，顺口做了首诗。此等才艺都是我从小与王兄、程满行酒令练就的。

    　　总算有惊无险，最后众人对我……们的表演致以热烈的掌声，然后我明显听到苏白锦冷哼了一声，这个小丫头怎么对我这么不友好？

    　　坐回原处，柳夫人很赞赏地拍了拍我的爪子……哦不，是纤纤玉手。柳玖滕也很配合地夸奖了一句：“琴弹的不错。”

    　　我大概得意过了头，于是我说：“一般一般，不如程满弹得好。”

    　　果不其然，柳大将军又不理我了，我讪讪地一个人吃了口青菜，回忆青葱往事……程满酒量很差，又不爱读书，每次行酒令输了就用弹琴代替喝酒，他弹琴天赋极高，又在这种情况下时常练习，所以真的比我弹的好。每次听他弹琴，我王兄总要喝上几杯酒，然后静静欣赏，这个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很多余。

    　　再回过神就听东林王对我大加赞扬，是否出于客套我分不清，但在这种地方出风头确实不是一件好事，若不是苏白锦的眼神那么恶劣，我断然不会冒这种危险。东林王年岁不小，他的大儿子今年已三十有余，其他儿子也都很是优秀，虽然我还一个都不认识，但总觉得东林王夸奖我之后，我的身上汇聚了不少目光。我偷瞄柳玖滕，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不过他这样冷漠的侧颜也挺好，我甚至觉得大殿之上没人比我的夫君更加好看了。

    　　入夜，将军府。

    　　柳夫人亲自目送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走进卧房，且吹了灯，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看着门前的黑影消失了，柳玖滕坐起来，被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你要走？”

    　　柳玖滕不说话，我也跟着坐了起来，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膀上，黑暗中，我想努力看，却看不清他的眼神：“我这等容貌也入不了柳大将军的眼吗？”

    　　“我喜欢丑的。”

    　　我放了手，冷言：“我看你是喜欢男的吧？”

    　　“……”

    　　“每次我提到程满，你都紧张的很。”我笑了开来，“真是没想到，名扬天下的柳大将军，是断袖啊。”程满那个聪明的小白脸，向来很招男人喜欢，我王兄不就是么？不过我王兄悬崖勒马，并且把马勒死了。

    　　柳玖滕黑脸：“枉费程满喜欢你一场！”

    　　我着实觉得程满没有多喜欢我，于是缓缓开口，“我又不喜欢他，我既然嫁给了你，我喜欢的当然是你。”

    　　柳玖滕欲离开，被我再度拉住，他说：“程满对你的喜欢我看在了眼里，既然我交了他这个朋友，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我不知道他们相处的那几个月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程满对柳玖滕说了什么，以至于柳玖滕觉得我跟程满的爱如此至死不渝。

    　　“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就是具有这样不服输的优良品格，继续开口：“何况程满已经死了，对一个死男人念念不忘，你当我是什么？”

    　　柳玖滕冷笑，“他死你就一点也不伤心吗？”

    　　“我……”好像真的无法一点也不伤心。

    　　我翻了个身，下床，“我去别处睡，我不会勉强你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喜欢上我。”

    　　“……”柳玖滕看着黑暗中这个瘦小的背影，心塞。

    　　在我说他断袖之后，他终于开始破罐破摔，连理都不理我了。整日早出晚归，晚上归来自然也不是陪我睡觉的，我碰了几回钉子，便自觉常住于书房之中，将医书熟记于心，可惜一月之余仍没有解毒良方，每思及此，我就会寝食难安，愈发消瘦，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柳夫人很关心我，常拉着我在花园中散步，宽慰道：“玖滕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有点拧，他许是觉得你是王上给他指定的妻子，所以不待见你，你可不能伤心，瞧瞧你最近脸色都不好了。”

    　　我心里一清二楚，柳玖滕不待见我，跟联姻无关，跟程满有关。可我总不能跟柳夫人这么说：您儿子喜欢男的，不喜欢我。如果我真这样说了，我这个好儿媳妇的形象大概就要不复存在了。可叹程满就是这么的招人喜欢，小时候我总喜欢缠着他，大抵也是因为我王兄对他另眼相看，对我这个meimei却轻视的很，所以我总在程满身上寻找存在感。这么一分析，我对程满绝对没有所谓的男女之情。

    　　于是我又做了一副我见犹怜状：“娘，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我心里不好受，就是吃不下饭。”

    　　柳夫人叹气：“我可怜的孩子。不如让玖滕陪你出去转转，散散心吧。”我微笑：“还是算了，他不想见到我。”柳夫人道：“回头我说他。”“您别说了，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喜欢我。”实则我解毒心切，近日没有思考关于勾搭柳大将军这个问题，否则就算他真是断袖，我也有把握给他掰过来。

    　　我这一副可怜认命状，看得柳夫人很心疼，我最见不得老人这样为年轻人cao心，“娘您别皱眉了，这样吧，我带几个下人出去转转，也能散心的。”柳夫人笑道：“这样也好，你来了东林还没好好游览过呢。”

    　　如是，我带了几个小斯，准备上街。刚走到门口，便遇见上门拜访的苏白锦。这一个来月，她是将军府的常客，同时我也知道了她的第二重身份--柳玖滕的表妹。嘶，这表哥表妹的，关系很容易让人遐想啊。

    　　苏白锦不给我让路，我免不了要气一气她，谁让她对我夫君抱有非分之想呢！程满作为一个死去的情敌，且是个男的，都让我愤恨的很，何况眼前站着的是个活生生的小美人，可见我实在是个眼里进不得沙子的人。

    　　我淡淡开了口：“你是公主，我也是公主，这礼我看就免了。”

    　　“大胆！”苏白锦怒，“你既然嫁到我们东林来，顶多算个将军夫人，怎么敢对本公主吆五喝六！”

    　　我很识相地请了个安，然后笑道：“公主说得对，我现在是将军夫人，该按照家里的辈分论，你既然柳将军的表妹，怎么说也该叫我一声表嫂。要说表妹来了，我们该好好招待，不过我夫君不在家，我出门也有点事，公主您请便。”

    　　说完我径自绕过了她，上街。背后传来她气得跺脚的声音，我轻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