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后路
饭店有很多认识的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工厂的工人，见他们进来，都把目光集中在林月娥身上，显然她的装扮不像工厂女工。 陈泰军还叫了他们的车间主任和同宿舍的人。总共六七个。他觉得好歹一起生活了几年，就算吃一顿散伙饭。 小饭店只有一个小雅间，有两个人坐那里吃面。老板见来了一拨人，就让那两个腾位子。他们就先站在一边等着老板收拾雅间。 有人问陈泰军：“听说你不干了，是发了财还是傍上什么人了？” 陈泰军一本正经说：“当然是发财啦，我们家祖上是地主，解放前把大批的财宝都藏在老屋的地基里面，前不久，原本是要拆掉老屋盖新房的，没想到挖出那么多的金银财宝。现在我们家没钱了就拿出一件古董来，卖一件就够花好几年。” 角落里有个人听见鼻子里哼了一声，“吹牛也不怕被牛踩死，你们家祖坟上有几根草我都一清二楚，祖宗十八代都穷得叮当响，哪里来的老屋？你们家能盖得起房吗？” 林月娥听了觉得很不顺耳，忍不住正想上去理论，陈泰军拦住他。 陈泰军走到那人面前：“表叔你老人家又为老不尊了，这顿饭侄儿请你总可以了吧。” 那人说：“好好的怎么又不干了，好不容易熬到炉前工，挣到高工资了，又想折腾什么？” 陈泰军说：“不管干什么都是打工，还不像孙子一样？我要学着去当爷爷。” 正说着有人从外面进来，喊着：“你们快出去看看，门外停了一辆豪车，这可是咱这里唯一一辆的迈巴赫。” 年轻人都跑出去看，看完回来有人就问：“不会是老陈坐的车吧？” 陈泰军说：“怎么不会，刚买的，这是我的司机小林。” 林月娥赶紧接上话：“老板我们先点菜吧？你请人是不是要点饭店最好的饭菜？” 陈泰军说：“算了吧，这里最好的也就那样，还是让我这些老领导老同事们看着点吧。” 林月娥说：“好的老板，哦，差点忘了，我去车上跟你拿水杯。还有喝咱车上的酒吧？我看他们这里也没什么能喝的酒。” 那些人就悄悄议论：“看来陈泰军真是发横财了，看他身上那衣服，差不多得咱半年工资。” 林月娥提了几瓶水井坊进来。 陈泰军想让表叔也进雅座一起吃，表叔说：“消受不起。” 陈泰军说：“本来是抬举你了，可是你不接受。以后见了我老爹可不能说你这侄子不孝敬长辈。” 那个车间主任其实也是他的师傅，炉前工虽然是苦力，但也算是技术活，要懂得看火候。炉前工的技术直接影响着产品质量和产量，在一线工人中，炉前工就是挣钱最多的工种。 林月娥去炉上看过炉前工的工作过程。大热的天都必须穿着很厚的工作服，不然会被烫伤。工作场地放着几只水桶，桶里有瓢。工人需要不时的舀一瓢水从头浇下去，工作服重视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水。就想着吃过这种苦的男人肯定能干成大事。 陈泰军跟工友们喝着酒，说着一些过去的事情，林月娥静静第在一边听着。这个过程也是她了解这个男人的很好途径。 陈泰军说：“那时候我进厂来，只是想多挣点钱，然后找个老老实实的女孩子成个家。没想到干了这么些年一点钱都没攒下，娶老婆的事也就成了梦想了。” 他那个当车间主任的师傅说：“我干了几十年炉前工也没积攒下什么钱，受苦人就这样，受着、苦着、活着，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陈泰军依次给在场的人敬了一圈酒，说了一些感激的话。 他还特意点了冷拌兔rou，菜上来的时候，专门放在林月娥面前，看她吃得很香，丝毫看不出是有钱人家出来的。让陈泰军有了一些亲切感，这样的感觉是梅春香身上得不到的。这种久违的亲切感让他不由地想起了杨翠翠。杨翠翠来过一回厂里，他们就在这里吃得饭。当时陈泰军看着杨翠翠喜欢吃冷拌兔rou，特意打包了一盘让他带回去吃。 陈泰军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想着不知道她这会怎么样了。 林月娥问他怎么了。 陈泰军说：“就要离开这里了，多少有点感慨，不知不觉在这里呆了好些年。” 林月娥说：“以后会好起来的，你放心，我很有信心。” 陈泰军说：“我对你也有信心，只是对自己没信心。” 林月娥说：“我们一起努力。” 林月娥还主动给那些人到了一圈酒，感谢他们这些年照顾陈泰军。 车间主任问陈泰军：“这姑娘真实你雇佣的司机吗，我怎么看着像对象。” 还没等陈泰军回答，林月娥抢着说：“我们现在还在谈，还没订婚。” 主任说：“小陈真有福气。” 吃完饭，林月娥抢着要去结账，被陈泰军拦住了。陈泰军说：“今天我是老板，吃老板的没错。” 陈泰军还为林月娥打包了一份冷拌兔rou。对她说：“我没让先放蒜泥。蒜泥时间长了不新鲜，味道不正，你回去自己现砸点蒜就行。” 林月娥说：“这是我第一次享受被人宠的感觉，很暖心，谢谢。” 他们开车走的时候，好多人跟出来看。 林月娥说：“你那个表叔怎么那样啊！” 陈泰军说：“我都习惯了，我们家老爹跟他一模一样，表兄弟连说话口气都差不多。” 林月娥说：“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其实在咱们乡下，越亲近的人说话越不会客气。” 一路走着，陈泰军说：“今天本来没多喝酒，就算觉得有点难受。” 林月娥说：“可能是离开带了几年的地方，心里多少有点舍不得？” 陈泰军说：“其实是心里不踏实，就这么辞职了，一无所有，两手空空去打拼，谈何容易。我一直就觉得挣钱也不是容易的事，只是实在不想再过以前那种看不见任何希望的日子了。” 林月娥说：“你不是一无所有，你有一帮子好朋友，在社会上打拼能有几个好朋友也是一大笔财富。董四、我、张浩、展大鹏、常卫民都是你可以靠得住的朋友，都会支持你的。” 陈泰军说：“现在已经这样了，只能埋下头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