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上帝指使自传在线阅读 - 二千九百四十五章 冯裤子挨打

二千九百四十五章 冯裤子挨打

    话未说完,把个冯正气得面如金纸,大喝:“又是他,又是他,快拿冯裤子来!”

    一面说,一面便往书房里去,喝令:“今日再有人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交与他与宝玉过去!我免不得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个干净去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怎么就教出这样的侄子来。”众门客、仆从见冯正这个形景,便知又是为冯裤子了,最近这个冯裤子自从是成了主子后,变得骄奢yin逸起来。他最近是夫人眼前的红人,一个个都是有怒而不敢言,听说做了坏事的人是他,大家啖指咬舌,连忙退出。

    那冯正喘吁吁的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满面泪痕,一叠声“拿冯裤子!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把各门都关上!有人传信往里头去,立刻打死!”众小厮们只得齐声答应,有几个来找冯裤子。

    那冯裤子听见舅舅吩咐他“不许动”,早知凶多吉少,哪里承望冯环又添了许多话。正在厅上干转,怎得个人来,往里头去捎个信,偏生没一个人来,连茗烟也不知在哪里。正盼望时,只见一个老姆姆出来了。冯裤子如得了珍宝,便赶上来拉她,说道:“快进去告诉:老爷要打我呢!快去,快去!要紧,要紧!”冯裤子一则急了,说话不明白;二则老婆子偏生又聋,竟不曾听见是什么话,把“要紧”二字只听作“跳井”二字。便笑道:“跳井让她跳去,冯亲戚怕什么?”

    冯裤子见是个聋子,便着急道:“你出去快叫我的小厮来罢!”那婆子道:“有什么不了的事?老早的完了。太太又赏了衣服,又赏了银子,怎么不了事呢!”

    冯裤子急得跺脚,正没抓寻处,只见冯正的小厮走来,逼着他出去了。冯正一见,眼都红紫了,也不暇问他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yin辱母婢等语,只喝令:“堵起嘴来,着实打死!”小厮们不敢违拗,只得将闯祸逆子按在凳上,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冯正犹嫌打轻了,一脚踢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来,咬着牙狠命盖了三四十下。众门客见打得不祥了,忙上来夺劝。

    冯正早不想要教训一下他,冯糖的事她早就压在心里很久了,没处发泄,虽然他明里不说,可是心里却是怀疑就是他干的。今天是逮着他的把柄,这还不新账老账一起算,哪里肯听别人的劝,说道:“你们问问他干的勾当,可饶不可饶!素日皆是你们这些人把他酿坏了,到这步田地,还来解劝!明日酿到他弒君杀父,你们才不劝不成!”

    众人听这话不好听,知道是气急了,忙又退出,只得觅人进去捎信。夫人不敢先回冯母,只得忙穿衣出来,也不顾有人没人,忙忙赶往书房中来,慌得众门客、小厮等避之不及。夫人一进房来,冯正更如火上浇油一般,那板子越发下去得又狠又快。按冯裤子的两个小厮忙松了手走开,冯裤子早已动弹不得了。冯正还欲打时,早被夫人抱住板子。冯正道:“罢了,罢了!今日必定要气死我才罢!”

    夫人哭道:“他虽是我们的亲戚,可是你从小到大也没有教他读书识字,他哪里懂得这些道理,你现在要打死他,你把他打死了别人并不会说你家法严厉,反会说你下手狠毒,待人刻薄。冯裤子虽然该打,老爷也要自重。况且炎天暑日的,老太太身上也不大好,打死冯裤子事小,倘或老太太一时不自在了,岂不事大!”

    冯正心想,冯裤子就一个远方亲戚,老太太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夫人心疼这个孩子,只得冷笑道:“倒休提这话。我养了这不肖的孽障,我已不孝!教训他一番,又有众人护持,不如趁今日一发勒死了,以绝将来之患!”说着,便要绳索来勒死。

    夫人连忙抱住哭道:“老爷虽然应当管教侄儿,也要看在他是我亲戚的分上。他也是不容易,从小就到家里来做工,好不容易眼看着要成家立业了,却没有想到今天却要被你给打死了,这孩子的命可真苦啊。你说要是他真的有错,我必定苦苦的以他为法,我也会好好的管教他的。今日索性要他死,岂不是有意绝我王家,他都已经跟你们冯家姓了,就是你们的冯家的人,就是我的孩子。既要勒死他,快拿绳子来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们舅儿们不敢含怨,到底在阴司里得个依靠。”

    说毕,爬在冯裤子身上大哭起来。冯正听了此话,不觉长叹一声,向椅上坐了,泪如雨下。王夫人抱着冯裤子,只见他面白气弱,底下穿的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禁不住解下汗巾看去,由臂至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不觉失声大哭起“苦命的侄儿”来,因哭出“苦命儿”来,忽又想起冯珠来,便叫着冯珠,哭道:“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

    ”此时,里面的人闻得夫人出来了,那李宫裁、小舅妈与迎春姊妹早已出来了。

    夫人哭着冯珠的名字,别人还可,惟有宫裁禁不住也放声哭了。冯正听了,那泪珠更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

    正没开交处,忽见丫鬟来说道:“老太太来了。”一句话未了,只听窗外颤巍巍的声气说道:“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冯正没有想到他一个外面的亲戚,却是也惊动起老夫人来了,见他母亲来了,又急又痛,连忙迎接出来,只见冯母扶着丫头喘吁吁的走来。

    冯正上前躬身陪笑道:“大暑热天,母亲有何生气,亲自走来?有话只该叫了儿子进去吩咐。”

    冯母听说,便止住步,喘息一会,厉声说道:“你原来是和我说话!我倒有话吩咐,只是可怜我一生没养个好侄儿,却叫我和谁说去!”

    冯正听这话不像,忙跪下含泪说道:“为儿的教训侄儿,也是恨铁不成钢,也为的是光宗耀祖。母亲这话,我做儿的如何禁得起?”

    冯母听说,便啐了一口道:“我说了一句话,你就禁不起,你那样下死手的板子,难道冯裤子就禁得起了?你说教训侄儿是光宗耀祖,当初你父亲怎么教训你来!”说着,也不觉滚下泪来。

    冯天上又陪笑道:“母亲也不必伤感,皆是做儿的一时性起,从此以后再不打他了。”

    冯母便冷笑道:“你也不必和我使性子赌气的。你的儿子,我也不该管你打不打。我猜着你也厌烦我们娘儿们。不如我们早离了你,大家干净!”说着便令人去看轿马,“我和你太太、冯裤子立刻回南京去!”家下人只得干答应着。

    冯母又叫夫人道:“你也不必哭了。如今冯裤子年纪小,你疼他,他将来长大了,有了老婆了,也未必想着你是他舅妈了。你如今倒不要疼他,只怕将来还少生一口气呢。”

    冯正听说,忙叩头哭道:“母亲如此说,冯正无立足之地。”

    冯母冷笑道:“你分明使我无立足之地,你反赖起我来!只是我们回去了,你心里干净,看有谁来许你打。”一面说,一面只命快打点行李、车轿回去。冯正苦苦叩求认罪。冯母一面说话,一面又记挂冯裤子,想来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了,从小忙进来看时,只见今日这顿打不比往日,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也抱着哭个不了。夫人与小舅妈等解劝了一会,方渐渐的止住。早有丫鬟、媳妇等上来,要搀冯裤子,小舅妈便骂道:“胡涂东西,也不睁开眼瞧瞧!打得这个样儿,还要搀着走!还不快进去把那藤屉子春凳抬出来呢。”众人听说,连忙进去,果然抬出春凳来,将冯裤子抬放凳上,随着冯母、夫人等进去,送至舅妈房中。

    彼时贾正见冯母气未全消,不敢自便,也只得跟了进去。看看冯裤子,果然打重了。再看看夫人,“侄儿”一声,“rou”一声,“你替珠儿早死了,留着珠儿,免你父亲生气,我也不白cao这半世的心了。这会子你倘或有个好歹,丢下我,叫我靠那一个!”数落一场,又哭“不争气的侄儿”。冯正听了也就灰心,自悔不该下毒手打到如此地步。先劝冯母,冯母含泪说道:“你不出去,还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于心不足,还要眼看着他死了才去不成!”冯正听说,方退了出来。

    此时,薛姨妈同宝钗、香菱、袭人、朱玉等也都在这里。袭人满心委屈,只不好十分使出来,见众人围着,灌水的灌水,打扇的打扇,自己插不下手去,便索性走出来,到二门前,令小厮们找了茗烟来细问:“方才好端端的,为什么打起来?你也不早来透个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