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孩子
今天是舅妈的生日，主角当然是舅妈。 晚餐的所有菜肴都是舅妈爱吃的，因为舅妈喜爱吃素，于是就能看到油豆腐、酿苦瓜、酿青椒还有酿豆腐这些菜，为了照顾林唐和柏尤，便做了一道青菜炒瘦rou给解解馋。 柏尤和林唐都吃的很用力，虽然桌上大多是素菜，但不是没有半点rou沫，舅舅的厨艺极好，每样素菜里都放了些荤，又不会影响素菜的口感，又能让柏尤和林唐吃的很开心。 半个小时的晚餐时间，很快的在各种话题中度过了，吃完了晚餐，柏尤应该要回家，不过林唐死活拉着他不让柏尤走，今天是舅妈的生日，怎么能没有蛋糕。 于是在十点半的时候，在大家刚好消化了晚餐，又恰好产生出饥饿感的时候，舅舅拿着蛋糕出来了。 柏尤一直很羡慕林唐，因为林唐拥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幸福家庭，虽然柏尤隐约记得小时候张奶奶不止一次的说过，如果他的养父母没有出事，那柏尤一定会在幸福的家庭里快乐的成长。 每每说起这件事，张奶奶总是满脸遗憾的表情，其实柏尤一点都不觉得遗憾，因为当时他已经习惯了在孤儿院的生活，毕业了之后，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自己本来就是孤儿，被亲生父母抛弃，理应不会拥有真正幸福的家庭，就算当时养父母没有出事，充其量自己也只是拥有幸福的环境，家庭这个词……哪能这么容易就拿出来呢。 不大不小的草莓蛋糕在生日歌之后，很快就被消灭了，林唐吃的最多，现在正躺在沙发上休息，舅妈去收拾环境了，柏尤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小区别致的花园，看着许多在花园里散步的情侣，慢慢他笑了起来。 今天，过得很开心。 今天比昨天好多了。 咔嚓！ 突然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柏尤想回头去看，还没转过头，舅舅已经叼着烟来到柏尤身边。 “来一根？” 舅舅两指间还夹着一根没燃的烟，也许是时间不早的原因，舅舅的眼神微显慵懒，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个官员，更像那种穿着白背心大肚腩的中年发福男子。 柏尤愣了回神，旋即他笑了笑，拿过烟，点着，阳台冉冉飘起两朵烟柱。 “知道你小子抽烟，待会给你一条中华，出去也有面子。” “那我先谢谢舅舅啦。” 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男子站在阳台上，楼下全是情侣在散步，一眼望去，小区花园的石凳上几乎坐满了情侣。 大学里经常能看到这种画面，柏尤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现在身边的人是舅舅，那就不免得尴尬了。 “小尤，你有没有想念过……他们？” 舅舅靠在阳台上，上半身往外靠，靠的很用力，似乎想要飞上月亮去似得。 柏尤没有想过舅舅会问这个问题，稍微怔了怔，柏尤才明白舅舅话里的他们是谁，正是因为明白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区里的蝉鸣让空气至少不会安静下来，微微的噪音，也有助于人们思考。 “舅舅，不瞒你说，其实对于养父养母的记忆，我几乎没有了。” 柏尤抬起头看着舅舅，毫不避讳，似乎想让别人透过他的眼神看清楚他的情绪。 “我不记得他们了，一点回忆都没有，虽然…其实…其实我很想记起来，记起他们，但是…” “哈哈哈……”舅舅重重的拍向柏尤的肩膀，笑的很爽朗“我能理解，当时你才…你才三岁，对吧？” 柏尤点点头，三岁，是他养父母出事离开，是他再次回到孤儿院的年龄。 舅舅指间的烟已经只剩最后一截，他用力的抽一口，然后大手一挥，将烟头扔到楼下。 柏尤惊愕的瞪大眼睛，这种行为…会不会太没素质了，舅舅你是政府官员啊，不是应该起带头作用吗？ “那关于他们两个，你知道什么事情吗？” 烟头落地，舅舅看着柏尤，此时舅舅正面对着柏尤，柏尤才发现舅舅的表情很正经，或者说很肃穆，神色里没有好奇也没有疑惑。 受到舅舅的影响，柏尤开始回忆关于养父母的事情，然而没有超过十秒钟，柏尤的回忆就停止了。 因为回忆里根本没有内容，自己所知道关于养父母的事情，也只有之前妖族身份证和遗嘱的事，而这些事都是不能说的。 “好了，看你这张想挤出话但又挤不出话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柏尤则是不能理解，他甚至不能理解舅舅为什么突然提起养父母。 我的亲舅舅为什么要突然提起我的养父母啊？ “舅舅，他们只是我的养父母，而且他们只收养我两年就出事了，我能记得什么？而且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们，我的养父母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或许是因为柏尤这两天不愉快的经历都和养父母有关系，突然间提起他们，柏尤心里忽然就有一团火，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 谁知舅舅接下来的这一句话立刻就浇灭了柏尤的怒火，而且还往他的心脏处挥下一锤。 舅舅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他又似笑非笑的看着柏尤，许久之后，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你的亲舅舅。” 听到这句话，柏尤突然怔了，耳边仿佛突然传来雷神，他往后退了两步，猛地瞪大双眼。 “别紧张，你说你忘了小时候的事情，那你应该也忘了你第一次叫我舅舅的时候，你才两岁。” 透过推拉门的玻璃，舅舅看向躺在沙发上的林唐“时间只是一种度量单位，但时间有着很奇怪的力量，例如让你忘了许多事情，又例如……让你把许多事当做理所当然。” 柏尤的身体在发麻，从头皮到贴着鞋垫的脚底，无一处不在发麻。 他看着舅舅的脸，视线的焦点不断地在舅舅五官上来回，二十多年了，他第突然觉得眼前的舅舅是个陌生人。 自己为什么会叫这个人舅舅呢？ 林唐又为什么是他的表哥？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明是孤儿的自己，身边居然会有亲戚。 柏尤记得，四岁的时候，舅舅一家人来孤儿院探望，带了许多衣服和零食。 柏尤记得，七岁的时候，是舅舅带他去小学报名。 柏尤记得，有次他发高烧，孤儿院附近没有好医院，是张奶奶打电话给舅舅，是舅舅开着车送他去医院。 柏尤还记得，有好几年的家长会，张奶奶忙不多来，是舅舅和舅妈去参加家长会。 自己早就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会自然而然的称呼眼前这个男人为舅舅，会把屋子里的人称为舅妈和表哥。 直到今天，而且还是舅舅提醒，自己才意识到这一点，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他的舅舅吗？ 可我是个孤儿啊！ “你……你是我养母的哥哥？” 问题的答案并不难找，柏尤知道自己是三个月大的时候被扔在孤儿院，所以他不可能有所谓的亲舅舅。 柏尤的腿颤抖的越来越厉害，香烟早就掉在地上，烟灰弹了一地。 舅舅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你终于意识到了，没错，我就是你口中那个养母的哥哥。” 啪！ 柏尤直接摔在地上，惊慌的看着舅舅。 对于自己的养父母，柏尤知道的事不多，但经过昨天一天，他知道自己的养父母都是妖怪，换而言之，那就意味着…… 柏尤绝望的摇着头，呼吸变得困难“你…你…你想要什么，是遗嘱吗？不对，是遗产？可以，我都给你，那些钱都给你，我…” “好了好了！” 听到遗嘱两个字，舅舅的眼神微不可查的闪了闪，随后他重重的喝了一声“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要是想害你，过去二十年我大把时间对你下手！” 舅舅对柏尤好吗？ 哪怕是现在，柏尤的答案也很确定。 没有瞧不起柏尤的身世。 从小到大的关心和照顾。 数不胜数的帮忙。 所有亲戚对柏尤都很好，但舅舅一家人是里面最好的。 “可是……” 柏尤艰难的张开嘴“可是…你，可是你……你是” 接下来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可是你是那个妖怪养母的哥哥，你是妖怪啊！ 看到柏尤这个模样，舅舅便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作为政府官员，他熟知谈话技巧，也知道如何拿捏节奏。 “今天我突然提起这件事，不是要吓你，也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说到这里，舅舅突然叹了一口气。 “我直接和你说吧，你口中的养父母，其实他们有一个儿子，不过他在二十多年前失踪了，最近才被我们找到，虽然你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不过我觉得你有义务和那个人谈谈，你应该有事情要交代的吧？” 柏尤稍微缓过神，他点头，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问题，我会把那些遗产还给那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