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灾人祸
这场接风宴会看似吃的非常和谐，实际上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每个人都在暗自揣度皇帝派来这个年轻的太子到底想来干什么？ 难道真的想凭借太子带来的一千骑兵配合他们将这个洛阳城守住？ 想想都不现实，因为贼军据传可是十万之众，河南府所有守军加在一起，也不过四万多人，这还是明面上的数字，除去空额的人数，实际却不足三万人，而且武备跟不上，再加上没有军饷可发，根本谈不上军心。 可是朝廷若不是为了抗贼，为什么还派孙传庭过来？ 难道是为了清算军田？ 想到这里，官员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些年士绅们的一大笔收入都来自，私自侵吞的军田，那些军户则因为这些年大灾，成为了他们的奴役。 若是真的清算，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这些官员们在离开的时候，暗中达成共识，那就是太子在这里无论实施什么方略，他们都绝对不配合。 甚至就连福王都对朱慈烺的到来提高了警惕，尤其是查军备和府库的时候，福王那一直眯着的小眼忽然睁开了一下，射出一道寒光。 不过很快被他掩饰了过去，朱慈烺虽没看到，可孙传庭却看的清清楚楚，不由皱起眉头。 接风宴会结束之后，孙传庭第一时间来到叶天房间，将今日宴会上的自己看到的进行推测：“殿下，河南府这潭水很深，弄不好，这些士绅恐怕都要站在吾等对立面。” “为何如此说？” 朱慈烺有些不解，这次不是他装糊涂，而是真不清楚。 虽然他来自现代，可是毕竟没有和官员打过多少交道，不知道这些家伙们都是典型的老油条，搪塞的高手，更何况还有利益牵涉其中。 “殿下，席间我观察他们每一个人，发现殿下在和他们交谈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尤其是关于钱粮、军备的问题上更是套话空话，恐怕在坐的几位，都不干净。” 孙传庭说的时候，朱慈烺也在暗中查阅相关资料，发现孙传庭推测的基本全对。 在场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为了私欲，侵吞了国家的钱粮赋税。 尤其是总兵王绍禹，吃空额扣兵饷更是常有的事儿。 “这些是吾大明朝如今最大的弊症，不是短期能改变的，孤也不会揪住这个问题不放，目前最重要的是军心、民心，保住洛阳，才能慢慢解决这些问题。” 朱慈烺想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看法。 孙传庭也赞同朱慈烺的这个做法：“若殿下只是如此，或许还能有所为，只是就怕……” “怕什么？” 朱慈烺见孙传庭欲言又止，急忙问道。 “殿下，安顿之后，臣就派吾儿前往城中了解百姓情况，结果不容乐观，这几年福王还有官吏完全不顾百姓，税赋没有丝毫减免，甚至有所增加，很多人为了活命，都贱卖了土地，大多数人都成为了士绅的庄户，日子过得极其清苦。甚至私下里，很多村镇都偷偷的易子而食。” 孙传庭这话让朱慈烺不由皱起眉头：“进城的时候，我看到有几个地方有粥厂的。” “那也只是他们得到贼军要入城消息之后，为了防止百姓里应外合，临时搭建安抚人心用的，只是最近贼军势大，城里又涌进来好多逃荒的流民，那么几个粥厂杯水车薪，现在都快过年了，很多人家连隔年饭都不知去哪儿弄。” 孙传庭说到这里，深深的叹息，帝国的情况比之他坐牢的那年更差了，这还是洛阳城，要是偏远的村镇还有小城，恐怕情况比这个还要糟糕。 开仓放粮？ 这是朱慈烺现在想到唯一可以增加民心的方法，只要老百姓有盼头了，他们就不会造反，还会心向着朝廷。 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天下为己任，说实话都不如老百姓的肚子重要。 老百姓自己温饱都无法解决，他只想活着，谁不让他活着，谁就是他的敌人。 这就是铁的教训，也是为什么李自成提出，跟闯王分田地，不纳粮之后，旬月之间就能聚集十万之众的原因之一。 可是想到现在的制度，开仓放粮那是要经过皇帝许可的。 不经皇帝许可，开仓放粮哪怕他是太子，都会有所牵连。 可是现在去京城汇报，传信的人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朱慈烺担心开仓放粮之后，城中存粮支持不了太长时间，到时候无法短期内击溃李贼，那将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可是不放粮历史的悲剧就会重演。 经过无数次的挣扎，朱慈烺咬牙道：“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开仓放粮，让老百姓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 “殿下仁德，臣佩服。” 孙传庭对着朱慈烺深深一礼，不过很快话锋一转：“可开仓放粮，根据我朝规定，必须皇上亲自批准，殿下若是私自放粮，恐怕也会有所……”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朱慈烺打断：“若是洛阳丢了，孤的命也会留在这里，若是这次胜利，父皇也就不会追究孤的责任了，更何况孤来之前，还领了便宜行事的旨意。” “话虽如此，殿下还是要提前报与皇上知晓，否则朝堂之上必不会安宁，会给幕后想要暗杀殿下之人带来机会。” 孙传庭善意的提醒，朱慈烺点头道：“孙大人所言甚是，我现在就写一份秘奏，你安排可信的人，快马送往京城。” 两人刚刚商议完毕，朱慈烺正要准备写秘奏的时候，吴又可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看着气喘吁吁的他，朱慈烺递给他一杯水，吴又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礼仪，拿起来咕嘟咕嘟就喝了个干净。 这才开口：“殿下，城中的情况不容乐观，百姓长期处于饥一顿饱一顿的状态，身体素质极差，甚至很多人都已经感染了风寒，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会慢慢转变成瘟疫，到时候战事一开，恐怕将士们将不战自溃。” “天灾人祸，最终还是要我大明百姓受苦，哎。” 饶是已经提前知道一些情况，可是真正听说之后，朱慈烺的心还是深深的被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