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书澈打算
小红跑至大观园外头,才喘着气拿了帕子看。见那是张藏青色的帕子,本不是她那个。她刚想拿去还了,却又见那帕子右下角绣了一个小小的“芸”字。这一下她心领神会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霎时脸红红的,又把帕子塞回袖笼里去。 小红才一走,便有个小丫鬟路过,贾芸叫住那小丫鬟,指着小红的背影问道:“敢问姑娘,方才那位姑娘是哪个房里的。” 那小丫鬟名叫坠儿,原就是同小红一块长起来的,看了过去便笑了:“那是林姑娘房里的小红,二爷找她有事?” 贾芸笑着摆手:“并无并无,只是见她眼熟,想来是哪里见过,既然是表姑娘的丫鬟,想来是没见过的。” 坠儿笑了起来,说道:“她是林之孝的女儿,二爷见过也不出奇。” 贾芸知道想知道的东西,忙道原来如此,怪道说眼熟的很。又装作无事,踱步走了。 那边小红回了贾母正院,就见书澈同侍书一道走来,便笑着问道:“jiejie们说些什么,也说与我听听。” 书澈朝她眨了眨眼,却嘴里斥道:“也不去廊上伺候着,竟疯跑,回去收拾你。” 小红缩了缩脖子,说了句:“方才帕子不见了,雪雁jiejie让我去找来着,如今找着了才回来,并不曾偷懒。” 侍书笑道:“你也不用太拘着她了,想来她老子娘都是管事,打小也是蜜罐子泡大的,如今跟了你们姑娘规矩多,她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就算玩一会子,也不碍事,雪雁jiejie正候着呢,有什么干系。” 说着两人又回了廊上,小红只得也跟了回去。 到了午时放完了饭。林如海便进了来接黛玉,顺带给贾母请安。因是姑父,几个姑娘都没避开,请了安行了礼后。仍做在堂屋里头。 林如海与贾母客套了两句,对贾母试探着说道贾政升职一事充耳不闻装聋作哑,跟着应付不了几句便带着黛玉走了。林家人一走,贾母便气得脸色大变,推道身子不爽利,回了内间去。 三春见情形不对,仍是各回各院,薛宝钗特意走在人群里问道:“我们好久没聚在一块玩了,今日天气正好,何不去园子里耍耍?” 迎春笑笑没有答话。探春推说身上不爽快,唯有惜春冷笑一声直接道:“宝jiejie是没听到二太太的吩咐?连我这不住在园子里头的都知道,如今园子里种着树,多是男子走动,平日莫说逛园子。就是走动两步都得当心着点。怎么jiejie倒挑了这个时候邀我们逛园子?jiejie如今也及笄了,早该为自个打算点了,就算不是,也别拖着我们丢人现眼。” 说完惜春竟不等宝钗解释,一甩袖子扬长而去。探春憋着笑扶着侍书匆匆走了,迎春看了看远去的探春,又看了看尴尬在原地的宝钗。微微点了点头,也扶着司棋走了。 宝钗那眼珠子就在眼眶里直打转,竟是生生忍了下来。她是发现了,自打从林家玩了一趟回来,这些jiejiemeimei就再不乐意跟她玩了。可她自觉并无得罪三春之处,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离了心。 其实一开始三春也并没想着怎么离了她。不与她玩。只是宝钗平日里一起身便去怡红院玩,打着去找袭人的借口,日日与宝玉厮混在一块。三春与黛玉相处久了,自然就看不上她这轻浮的模样,久而久之便再不来往了。 宝钗万没想到自个常找宝玉。会让三春远了自己,如今还在纳闷,又想着是不是黛玉与她们仨说了什么自己的坏话,不免对黛玉怀恨在心。 这样黛玉俱不知道,她与雪雁回了家后,就发现刘纯汐已经来了。黛玉笑着与刘纯汐互相见礼,又问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刘纯汐笑道:“我吵了母亲几日,母亲说明儿要你去我们家玩,我便说要来接你。只不过提前了一天,母亲俱不知道,等她知道,我已在你家了。” 黛玉笑了起来,戳了她额头一下,骂了声“淘气”,又叫雪雁快拿茶和果子来,这才拉了刘纯汐好好说话。 不大一会林如海便派人来叫黛玉过去说话,黛玉放了刘纯汐在屋里,自去了前院。 雪雁守在廊上没一会,就见书澈在自个屋里隔着窗子朝她招手。雪雁吩咐春纤来候着,自己便去了书澈那儿。 “你鬼鬼祟祟做什么?”雪雁进了屋笑问道。 书澈拉了雪雁进来,悄声在她耳边道:“你猜,那日百花会之后,那宝二爷是什么下场?” 雪雁嗤笑了下道:“还能有什么下场?无非是被他老子打一顿,又病一场罢了。” 书澈大惊:“你怎么知道的?这事有人与你说了?” 雪雁一愣,这是书里常有的,现在贾宝玉其实还没怎么被贾政打过呢,于是笑着掩饰道:“这还需要人说吗?他老子最是个死读书的人,犯了这事儿,不打死他都算好的了。那宝二爷又打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这么打一顿,不病才有鬼了。” 书澈啧啧称奇,只说雪雁是个神算子,又道:“还不止这一出呢,说是打完以后,那宝二爷又遭了一回。只不过这回,是他们房的庶子叫贾环的,倒了灯油在他脸上,烫的那叫一个惨。听说那宝姑娘,哭的那叫一个惨,跟死了老子娘似的。又巴巴的叫人拿了什么了不起的膏药去涂,又是摸脸又是吹的,好不要脸。” 雪雁冷哼一声,耻笑道:“她还有什么脸可要,早就丢的不剩几分了。那日司棋与鸳鸯在暖香坞说话,本是关了窗子的,可又怕人偷听了去,便想着开了窗子。谁知一开窗子就见她探了头出来叫我们小姐,又与司棋说是方才好似见到一人,跟我们小姐有些像,在那窗子下头偷听来着。” 书澈听到这里一拍桌子道:“好个没脸没皮的娼妇,竟把脏水往我们小姐身上泼。” 雪雁冷笑道:“她打的主意好,可司棋并不上当,只对她道‘林姑娘在家呢,宝姑娘是老眼昏花了吗’,只这一句就气得宝姑娘半死。那司棋可不是个软柿子,想来二姑娘那样的‘木头’性子,若不是靠着司棋硬气,早被二姑娘的奶嬷嬷给气死了。宝姑娘打的好主意,若换了小丫头们,可不就信了?” 书澈拍掌笑道:“好个司棋,宝姑娘遇着她也算是秀才遇到兵了,这一句‘老眼昏花’可真真是骂得好。” 宝钗素来最怕人家提两件事,一件就是她胖,第二件就是她老。她是这园子里最大的一个,又比宝玉还大了一岁。这句老眼昏花还真的是戳到她的痛处了。 书中原来也有这件事,不过是发生在小红和坠儿身上的,那时宝钗确实栽赃成功了,也让小红怕的要死。但如今小红不在园子里,拣帕子事件也发生的迟了一些,但偏偏那蝴蝶的翅膀扇了回去,事情出在了司棋与鸳鸯身上。 想来这件事,鸳鸯回去一定会同贾母讲,这么一来,薛宝钗在贾母跟前的印象也就越来越差了。 雪雁想到这里,忍不住冷笑起来,这薛宝钗真的是作死,自己本来想放她一马,可如今她倒是心急了起来,越作越没了分寸。 书澈不屑道:“她也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却这般没有眼见。原与我们小姐还算好的,如今却做了这些事,也难怪小姐不待见她。” 雪雁笑道:“小姐还不知此事呢,我方才在老太太院里与司棋讲话时才知道。” 书澈忙道:“那你还不去告诉小姐去,替她瞒着做什么?” 雪雁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她又没害着小姐。说给小姐听了,免不了小姐又在心中乱思量。倒不如日后她再惹过来,都一并说了,让小姐一起发作了。” 书澈不屑道:“你就是太心软了,何时改改你这毛病吧。你能有二奶奶一丝果断,早就成大事了。” 雪雁笑着骂道:“你这小蹄子,乱嚼什么,我能成什么大事,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书澈皱眉问她:“你真不想赎了身出去?你如今已经十八了,比你大的也只有鸳鸯jiejie了。但鸳鸯jiejie是老太太舍不得,才留到如今,你难道真要等着二十了再为自己打算?” 雪雁摇了摇头叹道:“我知道你一番好意,只是我如今还不急。倒是你,你与小姐同岁,可想过日后做何打算?” 书澈咬了咬唇道:“我不想与人做妾,也不指望做什么管事娘子。若是能赎了身出去,倒是想找个寻常人家,一起开个书铺,仍做我家旧日的营生。” 雪雁笑着点头道:“你既有这心,我只管叫我哥哥帮你打听,有那好的人家,便与你留意。日后你好了,可别忘了我。” 书澈大大方方应了下来,又道:“若真的承了你这份情,日后自然是要好好答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