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震怒
外面太监高喊着“皇上驾到”的时候,我刚刚吞下最后一口中药,招娣被这一声吓得连手里小碗都快摔了出去,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不知所措。 还是红袖第一个反应过來,赶紧拿着帕子给我擦擦嘴,又跑去梳妆台前拿了一盒唇脂帮我涂抹在嘴上。 虽然我整日里不曾外出,但是衣裳发饰还是不敢胡乱应付着來,宫装,首饰都整整齐齐的穿戴在身,连同妆面也是每日精心化好的,现在只不过是刚才喝药才擦了红唇。 其实我是有些害怕的,我一直都害怕着皇甫宸,他不是暴君,却比暴君可怕的多,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我故作的镇定溃不成军。 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能故作镇定,带着招娣红袖两人出去迎驾。 我跪在千秋殿的外殿,整个人匍匐在地,裙摆落在地上,却整整齐齐,这是大礼,我必须行,因为这是封妃后第一次见皇帝,但是心里的惧怕都影响到了声线,有些心虚道,“臣妾恭迎皇上圣安。” 虽跪在地上,可还是能够看见那金黄的龙靴近在眼前,一步一步的沉稳,一步一步的霸气,那是帝王才会有步伐,不急不躁,看似慵懒却重于千金。 “免礼。”这两个字轻飘飘的从他的嘴里说出,冰冷的沒有感情。 皇甫宸都沒有打量我一番就顺着我的身旁朝殿内走去,他这般的漠视,让人心中骇然,如果等会看到我这张脸,他还能够如此淡定吗? 我心中忐忑,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得站起身來恭顺的跟在他后面进了内殿,太监宫女们都在内殿门口候着,桌子上的碧螺春早已经用清晨的露水煮沸泡好,还散发着淡淡幽香,一路上我都低着头,不敢说话,用长长的刘海盖住了面容,余光瞟见他坐下又赶紧跪在地上,这一刻,我的心已经被提在了嗓子眼儿。 “怎么又跪下了?”还是那般,威严让人压力倍增,明明一个责怪的词语都沒有。 我不敢抬头,瓮声瓮气的回道,“臣妾叩谢皇上圣恩。” 听了这话,他居然笑了起來,“免了免了,朕怎么不晓得你有这么多规矩呢。”语毕,他顿了顿,“抬头看着朕,脸都快贴着地板了,难不成朕能吃了你。” 他这话说的漫不经心,还有些玩笑的意味,可是这口气,同以往和我说话一般,不过我也很少见过他和别的后妃相处,难道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在圣德殿上不怒自威的皇上,到了后宫真的宛若换了一个人。 不,不可能,我还记得他说,“若想死,那就死吧。” “怎么?沒听到朕的话吗?” 正在我遐想之际,他的声音又响了起來,这一次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是,臣妾遵命。”反正已经犯了欺君之罪,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我心头一横,抬起头來。 还是那张脸,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即使时间在他如玉的容颜上留下些痕迹,但是那极其细小的变化却更添岁月的韵味,如同一坛老酒,深邃醇香。 那双眼睛有我预料到的诧异,震惊和愤怒,我沒有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到底怎么回事!”皇甫宸震怒到了极点,此刻再也顾不上什么的帝王威仪,他站起身來一把拽过我的手腕,整个人被扯到他身前,逼我与其对视。 我还是沒有回答,不是我不想解释不想说,而是我真的不晓得怎么开口,这件事就像个笑话,而我,却是主角。 皇甫宸见我不语,拧在一起的眉头突然舒展开头,连同眸子里面的火焰都渐渐熄灭,他看着我,如同看见蝼蚁草芥,刚才的那些愤怒转眼消失殆尽,剩下的,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他一把甩开我的手,许是惯性的力量,让我重重摔在了地上。 手腕,脚踝,身子上的疼痛却不及突然发作起來的心绞之痛,头上的发钗也滑落在地,挽起來的青丝垂下几缕,发鬓凌乱,只有额前的流珠还在一晃一晃,提醒着我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不说是吗?爱跑?那就把腿打断好了。”他说这句话一如那句免礼,轻飘飘的沒有分量,就像是轻轻折下一枝腊梅,却丝毫不管梅树痛否。 我料到了他会发怒,会惩罚,甚至会处死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是我沒有想要会是这样,这么看似轻飘飘却让我痛不欲生的惩罚,打断双腿?比起囚禁更为残酷的手法?是要让我一生一世都在这个皇宫里面苟延残喘,是要让我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吗?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此刻的我亦然愤怒,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笑了,声音震耳欲聋,“朕的安妃,你可是圣女,朕怎么忍心让你死呢,朕只不过是要把你留在身边罢了。” 这一刻,角色调换,他又成了真正的主导者,我的命,在他皇甫宸的眼里就像笑话,又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以为他会忘记圣女这个说法,可是沒有想到,从我醒來就安在身上的东西,是死也不会离开的,圣女,就像名字一样死死的禁锢在我身上,他,终究还是不死心,我不知道圣女对于他來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对于我來说,就像是恶毒的诅咒。 愤怒之后的心悸越发严重,刚刚才好起來沒几天的眼睛又开始模糊了,我看着他渐渐失真的身形,笑,“皇上,以为不杀我就真的能够留住我吗?” 他沒有出声,就那么冷冷看着我,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究我苦苦支撑着身体的胳膊一软,身躯轰然倒地,连同脑袋也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 本想咬舌自尽,可是张嘴的腥甜硬生生剥夺了唇齿力量,我恨,恨他,更恨自己,如今连死都做不到了吗? 隐约好像听到他说什么,可是却听不真切,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下,渗入发丝,地板,衣裳,渐渐地,眼前华丽而模糊的天花顶失去了颜色,眼皮也开始沉重的打架,嘴巴不由之主的微微张开,好似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又感觉嘴角边留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