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赴宴
阮玉竹的书法极好,写出来的字飘逸洒脱,很有美感,木乔选了一个最合适的,在旁边补上些小装饰,弄成适合打首饰的模样让顾松试验。 顾松也非常感兴趣,花了三天的工夫把那枚花胜打了出来,又别出心裁的不用金叶和翠羽贴翠,而是采用了银白色的贝壳,因为贝壳有天然的纹理和光彩,一经贴上,整个首饰立即就生动丰润起来,如淡墨写的字,非常雅致。 木乔很是喜欢,成日戴在头上。后来也曾在宝华阁内推广,只是小镇上读书识字的女子少之又少,故此懂得欣赏的人实在不多。却没曾想,在京城,一个小小的丫头都能知道这里头是个草书的字。 初见是诚心赞赏她这件小首饰的,“好看,而且不俗。姑娘你不知道,每回到首饰铺看那些东西,好的咱们买不起,便宜的又俗不可耐,想挑个合意的首饰可真不容易!” 木乔心思一动,在京城读书识字的女子可太多了,就连一般大户人家的丫鬟也不乏文墨通顺之人。若是能满足这一部分需求,她的银楼是否也能蹊径,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子? “听说太傅从前就在家乡开过银楼的,对吧?”初见稳稳的给木乔梳着头,但话题却蓦地有些变味。 木乔虽有些分神,却没中她的圈套,“干爹从来没有开过银楼,那银楼是我的。” 她简要的把银楼的来历交待了一番,并且申明,那是干娘作主,拿柳家答谢她的银子给她置办的一份嫁妆。 末了,她睁着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故作天真的问,“初见jiejie,你在京城懂得多,是不是干爹做了太傅后就不能开店了?我并不是干爹的亲生女儿,那银楼又是干爹不做官时买的。若是不能留,我可得赶紧卖掉,别给干爹惹祸才是。” 见她小脸上满是紧张,初见反倒笑了,“姑娘说笑了,慢说是您名下的一个银楼,就是太傅大人再多开几间铺子又如何?总不过是记在他人名下,做个障眼法而已。” 她压低了声音,作推心置腹状,“京城这么干的官员,不说十成十,也起码有七八成了。” 木乔断然摇头,“干爹肯定不会干的,你不知道,我们从前在乡下可穷得很。田都给人租了,自己成天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接下来,木乔就将在棠浦镇过的清贫岁月讲了个大概。就算说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又如何?霍公亮确实做过这些事,是经得起查证的。 初见听得不住点头,也不知是真信假信,末了不住称赞霍公亮的为人。 翌日觑了个空,木乔偷偷把宫花一事回说给干娘知道,惹得阮玉竹好一顿敲打了,“我话已经说得如此分明,让你喜欢就戴,不喜欢就赏人,你何苦耍这些小心机?这幸好还是咱们家人少,初见又不过是个丫头,还惮压得住。若是有几个平起平坐的,瞧你怎么收拾!” 木乔大窘,却给骂得心悦诚服。 阮玉竹给她支了个招,暂且不理此事,往后霍公亮留在京城,她们有的是在京城女眷间走动的机会。到时不拘拿那几朵珠花如何打赏,都是极容易的事情。 木乔之后反思,也觉得此事是自己cao之过急了。就算再不喜,也是顶着城阳王府的名声送来的礼物,她当晚上就说不要,这也未必太着痕迹。 但初见不过一个丫头就能迅速拿捏住其中的把柄,差点把她将了军,这些深宅大院里出来的姑娘婶婶们可真不是吃素的,木乔更加添了小心,处处瞧着干娘行事学习。 事后阮玉竹悄悄把事情给霍公亮一说,老爷子更加认定,这个干闺女千万不能还回去,“她心思单纯,若是去到那样人家里,只怕三天就给人连皮带骨全吃干净了。只要沈家不来问,咱们就装糊涂。” 可阮玉竹着实有些忧心,“可他们毕竟也那么大户人家,万一哪天又想起来……” “那到时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霍公亮说得挺自信,“横竖老夫现在还有个太傅头衔,一般人也不敢怎么欺负!” “那我还要不要带阿乔在京中走动呢?她那张脸,也太惹目了些。可不走动,往后她的婚事可怎么办?她也满十二了,可不能象琼花那样拖得太晚。” 这也确实是一个问题,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让霍公亮也挺头疼,“最近也有不少人向我打听阿三的亲事,我虽以他年纪还小,又没什么功名推脱了,但只怕往后会越来越多。” 他叹了口气,“你说那孩子生那么好干嘛?你可知道,京城里可传开了,说咱们家有个小潘安呢!” 阮玉竹噗哧笑了,“孩子生得再好,左右也脱不出霍家的形迹!老爷从前就风流潇洒得很,有这么个青出于蓝的儿子,也是应该的。” 霍公亮哈哈笑了,不过笑过之后,夫妻二人心里都有些隐忧。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就算不是摧折他,但万一遇上什么推脱不了,又不甚欢喜的婚事,那可是场天大的麻烦。 不几日,进京后的第一场考验就来了。 春暖花开,牡丹盛放。 皇后的母家,也就三殿下的亲舅舅韦桓,在家中的天香园设筵,款待亲朋好友。并且亲自上门给霍公亮下了请帖,要他务必携全家出席。 霍公亮知道,这当中肯定有三殿下的意思,但他既然回到了京师,就不可能再避开这些争斗是非,数年不见,他也想看看大魏朝将来的接班人到底如何,于是欣然应命。 回头木乔和霍梓斐听说要出席那么盛大的场合,多是紧张盖住了兴奋。只有霍梓文比较淡然,只担心一点,“阿乔可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万一有人欺生怎么办?” 她又不是男孩子,可以如霍梓斐般跟他在一处,由他罩着。阮玉竹是长辈,自然要跟同龄的太太夫人们说话,剩下一个乡下来的木乔,扔在那帮子自视甚高的京城小姐们当中,不给人欺负死才怪! 木乔听着更紧张了,“那我不惹她们不行么?她们说话我就听着,她们干什么我就瞧着,这样总该行了吧?” 阮玉竹目光爱怜,“傻孩子,就算你不招惹她们,她们未必就不会来招惹你。千万别怕事,不过也别全信你三哥的。到了那儿,若是遇着投缘的姑娘就跟人家多说几句,若是遇不着,就随和点看她们行事。总之多长个心眼,别让人欺负,也别露怯犯傻就行了。初见,你跟在姑娘身边,凡事多提点着她。” 初见应得痛快,但木乔却不十分敢信她。一个劲儿的缠着阮玉竹让她赶紧多指点些招数,免得到时出丑。 很快,宴会之日到了。 霍家一早就准备妥当,各自换上了新衣,但连木乔这家中唯一的女孩在内,穿得都不过分鲜艳招摇。 她今日不过是一袭浅蜜合色桃花绸质长衣,下配一条月白色的缎裙,藏在裙内的绣花鞋是和衣裳上桃叶相配的浅绿色,恬淡自然。通身上下虽不华丽,却犹如一副清清浅浅的水墨画,加上简简单单几件小首饰,自有一份清雅出尘的味道。 上车的时候,恰好一阵春风吹起,将她的衣带吹得风中飘扬,恰如一棵小小的蒲公英,似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惹人怜惜。 可木乔却没心情去管这些,慌里慌张只顾着四下按着飞起来的衣角,生怕弄乱了,失了体统。可这样又着急又紧张,又羞怯又无助的小模样却更加招人怜爱了。 “别着急,上车才弄。”阮玉竹上前慈爱的携着女儿的手,替她按着随风鼓起的长裙,带她一起上了车。 霍梓斐等着走出一段距离了,才悄悄附在哥哥耳畔道,“阿乔还真挺好看的。” 霍梓文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弟弟的目光严肃而清冷,低低呵斥,“那是你妹!” 没来由的怒火让霍梓斐吓了一跳,随即觉得很是委屈。他不过赞了妹子一句,这有什么错的么?他知道阿乔是自己妹子啊,他又没有别的想法。难道要说她不漂亮才对? 韦府到了。 府门外已经停了长长的马车,几乎堵住了大半条街。见有客到,负责迎客的小厮很熟练的上前将他们的车马牵到大门口处下来,然后再安排好该安置的位置。 因男女宾客要从不同的前后门出入,故此霍梓文在临别之际,给紧张兮兮的木乔交待了一句,“你别想着要讨好所有人,跟平常那样就行了。横竖,你也不是来相亲的。” 噗哧,初见没忍住的笑了出来。 木乔又羞又恼,可是心态却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是啊,她又不是来相亲了,干嘛要做到人人称赞?只要不丢脸不惹事,老老实实过完这一天就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老天却偏偏不让她如愿,刚走进大厅,她就见到了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