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自我催眠

    季安做了一个梦，他看见雪花纷飞，那些雪片像雄鹰的羽毛，从云层中飞出，吞没了大半个草原。

    他飞快地穿过一片黑松林，瞧见了一个在一片白雪中格外亮眼的青灰色的身影：它正低着头在雪地东刨西挖的忙个不停。

    他奔到它面前，那头灰狼朝着他摇晃着尾巴，显示自己正在刨着的东西——一截浅褐色的毛皮。

    灰狼呜呜地欢叫着向他邀功，他鼓励性地摸了摸它的头，它便一鼓作气，沿着毛皮的方向把埋在雪地里的一头白臀鹿的尸体挖了出来。

    它又兴奋地摇着大尾巴，凑近了他的脑袋。

    于是，季安从它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一头纯白色的巨狼。

    “原来......我是一头狼吗？”季安心里的声音响起。

    叮！季安好像听见脑里的一根弦断掉了，他猛眼睁开眼睛，那些纷纭的幻象一下子都化为了泡沫，在他眼前只有一根吊着圆珠子的绳子。

    那根绳子已经不再摆动，就那样直直的﹑静止的垂着；又或者从一开始，它便没有摆动过。

    “你看见了，对吗？”马可将军收起了那根绳子，看见季安还是一脸困惑不解的模样，又悠然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一个关于马可变成巴特尔.马可将军的故事。

    虽然狼族的族长刻意除去族人以“家”为单位的亲疏之别，甚至不让他们冠上父姓或母姓，但不能否认的是，任何人类都不能完全除去原生家庭对他们的影响力。

    马可将军的父亲是个生物科学家，他穷尽一生研究如何通过刺激人类体内的原始兽性，让国人得到如野生动物般强悍的战斗力。

    人本来就与动物无异，在上世纪，科学家已经公开人类的基因组排列，发现与黑猩猩的基因组相近度高达98.8%，与其他哺乳类动物的差别也远远没有人类自以为的大。但是，人类与这些动物相此，却因为在生活中过份依赖器具，失去了原本的野性。

    然而，这项有关唤醒人类野性，发掘人体潜能的研究刚刚找到了眉目，却又被迫中止。

    科学家这个阶层曾在上世纪风光无限，然而随着三战爆发，人们把这场人类浩劫归咎于过份发达的科技发展，科学家就这样成为了众矢之的。

    七大州作出了禁止发展任何高科技武器协议，为了防止历史重演，所有科学家都被囚禁到联州监狱，确保所有地方都会停留在冷兵器时代，即使发生战争也不会演变为全人类的危机。

    马可每年只能去联州监狱探望父亲一次。

    然而在他十七岁那一年，爸爸奇迹般逃离了那座铁牢，来到了他的面前。

    父亲给了他一颗圆珠。

    从表面上来看，它除了有个小孔，可以让绳子通过以外，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

    父亲说当那颗圆珠和空气碰撞时，它会发出一种磁力影响人类的脑电波，是用来催眠的最佳辅具。

    爸爸教导他如何通过自我催眠把自己变成一头猛兽：第一个步骤是反覆不间断的自我暗示，接下来便需要与自己想要学习的野生动物朝夕相对，从中观索并达到同化。

    后来，马可将军没有再见过爸爸，他知道爸爸是担心连累他才一走了之，反正他知道爸爸逃狱重获自由，已经心满意足。

    马可将军甫开始也不知道应该选哪一种动物作为自己的“学习对象”，直到他围观了一场斗犬赛。

    那天，马可将军看见一头从美州来的比特犬咬上了藏獒的肩，不管藏獒如何反击，比特犬就像没有痛觉一样死死地咬住不放，直到把藏獒的rou一块一块地咬下来为止。

    后来，马可将军每天都去看斗犬，每一次他都在心里催眠自己：“我是一头比特犬。”

    为了试验成果，他偷偷进入别人的牧场，幻想自己的手是锋利无比的犬爪，徒手给一头羊剖腹挖心，后来那一区的羊只要看见他都会急得凄厉地鬼吼鬼叫，于是他又直接划向它们的脖子，一秒致命，把它们挣扎求生的时间都省了。

    在那以后，他开始发现人们在他眼中就像活在慢进镜头一样，每一个的动作都温吞得很，他很快便意识到——原来不是别人变慢了，而是他愈来愈快。

    “并不是催眠一次就可以，你必须反反覆覆地进行自我催眠。那天你在狼窝碰见了那么多狼，你得好好回想它们是怎么行动的。”马可将军把圆珠连同绳子放到季安的掌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对所有人进行催眠呢？季安觉得依狼族人如此争强好胜的个性，理应好好利用这件宝物提升整体战斗力才对。

    还不等季安问出口，马可将军已经猜到了他的问题。

    “这是一个拒绝高科技的世界，我不确定他们会如何定义这个玩意，万一他们认为这违反高科技武器协议，那么一切就要结束了，不管是我，还是这个东西都将会被摧毁。”马可将军坦然地说。

    “为什么将军对我这么信任？”季安不禁问道。

    马可将军望向他，眼中散发了一种沉静的光芒，但又藏着一种像是在寻求着什么的暗涌。

    这种表情，季安从前曾无数次在封婷脸上看到过，她每次在实验室都是这副表情，那是专心致志地寻求答案的神情。

    “因为我很想知道，爸爸的发明到底是完成品，还是有暇疵的半成品？而我相信，会在第一关屠狼的你，比任何人都更想得到力量，那些什么狗屁规则﹑协议对你来说都不重要......我相信你和我是一样的人。”马可将军目光如炬地看着季安。

    这就是马可将军的矛盾之处，他自知这件发明理应成为秘密才可明哲保身，但对于爸爸的崇拜，他心底却难以接受爸爸伟大的发明只能藏于暗角。

    所以，他只能挑选他认为可以信赖的人，这种信赖并不建基于个人情感上，而是对于获得绝对的力量的共同意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