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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阿哥的出现,让南乔记起曾经某个夏日,受聘于一个艺术小学教授美术时候的情形。那个时候,她的绘画技巧多日不曾有所提升,在旅行也没有帮助之时,李言曾建议她将画笔放一放,过一段时间的普通人生活,寻找灵感。

    那些天真好奇的孩子们,给了她无穷的欢乐——这也是她心怀憧憬,准备也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原因。而此时面对十八清澈崇拜的眼光,让南乔一下子想起了那些孩子们,也想起了家中两个超级粘她的弟弟,面上不知不觉地放软了些,笑容也真心温柔起来。

    “好了,我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南乔拍拍手向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宣布道。说起来也是奇特,做为一个被从小严格要求规矩的小姑娘,燕宁一直保持着开怀快活的天性,对一切有趣的东西痴迷,比如说南乔的画册和各种各样的故事和小东西。

    “啊……南乔jiejie,”十八不情愿地挑了挑车帘往外瞧了瞧,恳求道:“十七哥都还没有来接我呢,南乔jiejie你继续说啊……那孙悟空被压在石头山下,真是出不来了吗?”

    “喂,十八阿哥,如果你肯叫我燕宁jiejie,我告诉你!”燕宁接口诱惑道:“这个故事我都知道!我在乔乔那里看过书了!你叫我一句‘jiejie’,我就跟你讲一段,怎么样?”

    十八看着燕宁闻言犹豫了还一会儿,似乎最终还是觉得燕宁的身份很没有当jiejie的说服力,摇头道:“不要。南乔jiejie今日说的累了,那我就明日再来听好了!那,现在我们来玩下棋吧!”

    “真是的!我明明比你年纪大!乔乔你都叫了,却不肯教我!”燕宁一听十八不肯,失望地捶了一下靠枕,没片刻就又振作起来,道:“那我们来下棋,如果你赢了,我就给你继续讲孙悟空;如果你输给我,那你就叫我一声jiejie,怎么样?”

    “我才不会输!我都能陪皇阿玛下棋了!怎么能输给你!”十八咕噜着眼珠,接受了挑战。

    燕宁顿时高兴起来,亲自取出了围棋盘,信心十足地让十八执黑子先行。她的围棋水平并不咋地,但如果对手是一个年龄比她小了整一半的不足六岁的小男孩,他能高明到哪里去?所以,她绝对是信心十足。

    南乔从栀子手中接过一杯茶润了润因说了半晌而微微干涩的嗓子,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对弈。说起来,如果不是十八区别对待,称呼她时候带了个jiejie,而称呼燕宁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这让一直都是朋友中最小成员的燕宁很是不甘心……

    “啊,我走错了!这一步不算!”燕宁不时惊呼出声。

    “落子无悔!你不许赖皮!还想当jiejie呢!”十八的清脆的童音极为坚持,寸步不让。

    “再来再来!”燕宁不甘地嚷嚷道。

    “故事先说了!”十八也不含糊。

    “……”

    让人掉眼珠的是,燕宁三盘三输,就是南乔这个门外汉,也能够看出燕宁与十八的棋力相差甚远,次次都是输的落花流水,毫不含糊。

    而她履行赌约的时候又有些敷衍了事,讲故事的水平明显与南乔差得远,只让十八直嚷嚷扫兴,扬起头看着燕宁揶揄道:“想做jiejie,你肯定还在做梦呢!”

    “……”燕宁闻言一窒,郁闷的说不出反驳的话,跺着脚在车厢中握着拳头到处转悠不住,直看得十八嘿嘿低笑。而让南乔惊奇不已的是,纵是这种明显不是美意的坏笑,十八给人的感觉依然是憨憨的可爱,让人不忍心生他半点气。

    “燕宁,”南乔忍俊不禁,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替燕宁支招道:“你围棋或许不行,但不是还有象棋吗?这——”

    燕宁闻言眼睛一亮,抢过话道:“象棋不行还有五子棋,五子棋不行咱玩跳棋,跳棋不行还有苹果棋,我燕宁就不信了,你样样都比的过我!”

    南乔听了偷偷摸了摸额头上的,有些心虚。围棋象棋的,对于南乔来说,都因太需要动脑筋而让她敬而远之,重生在大清后这个状况也没有改变,只是勉强学了点皮毛不至于太丢人而已。

    但是,贵女们的聚会中的消遣方式却有些单薄,除去闲谈八卦,棋的角色就有些不可或缺……于是南乔无奈之下,只好将五子棋的规则说了说,权当做休闲的小游戏,在参加的几个女生中,倒是颇受欢迎的。

    如今,这些休闲的小玩意被燕宁一个个地认真列出来,当做一件了不起的东西去比试,这怎能不让南乔汗颜?

    “什么棋什么棋,都是什么东西?”十八本是以为燕宁乱说,后来见她说的认真,当下也好奇起来。这些名字,他都没有听过!难道又是民间的小玩意吗?

    “这些可都是你南乔jiejie想出来的新鲜玩法!”燕宁为了让十八感兴趣,很聪明地将南乔抬了出来。度已及人,她对于南乔的一切新的有趣的东西都心怀喜爱,在她心中,同样喜欢画册的十八也应该对南乔十分信服。当然,说是南乔想出来的新玩法,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事实。

    “规矩极简单。”见十八投过来的好奇崇拜的目光,南乔心中汗颜不已,忙解释道:“是我觉得象棋和围棋都过于费脑子,一盘下来又常常费相当多的时间,偶尔想出来的简单玩法。规则是这样……”

    不待南乔说明,就感觉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十七的声音第一时间在车外想起,道:“十八弟,晚膳时间到了,咱们该走了。”

    燕宁忙打来怀表一瞧,吃惊地道:“呀,原来已经六点钟了!”受南乔影响,她也习惯了说钟点而不是时辰了。

    栀子忙打开车门,十八瞧了瞧棋盘有些不舍,但又一瞧车门外十七面色沉静地骑马站在那里,心中也怕耽搁了晚膳惹来诸多不便,终于站了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留恋地道:“南乔jiejie,我明儿还来玩,可以吧!“

    南乔含笑点了点头,心中腹诽道:你是阿哥主子,你要来,她们还能有胆子不让进?

    燕宁挥手,不住叮嘱道:“十八阿哥你一定要来!咱们一定要比比谁更厉害!”

    目送十七和十八打马走远,南乔拉着燕宁也下了马车,嬉笑安慰道:“放心,明儿他初学,你一定能听到几声jiejie。但是啊,你这个jiejie能当几天,那就不得而知啦!”

    “哼,乔乔,你也笑话我!”燕宁不服气,轻轻在南乔手臂拧了一下,如愿看到南乔夸张的吃痛表情,咯咯地笑了起来。

    南乔挽着燕宁,看着西边夕阳染红了漫天的云霞,感受着四周众人安静地忙碌,突然觉得心情不错……

    ……

    “十七哥,您知道南乔jiejie想出的那些什么什么五子棋之类的吗?”十八问道。

    他身后的十七眉头皱了皱,不解地道:“你为什么称呼她为jiejie?要知道你是皇子阿哥,jiejie这个身份她可担不起。”

    “有什么关系,反正只是私下里叫一叫。”十八努力维持着身子的平衡,转过头再次问道:“十七哥,您到底知不知道啊!明天我还要和燕宁比赛呢。若是输了,你也丢人不是!”

    “我不知道,不过四哥家的兰儿一定知道的,你可以去问她。”十七顿了顿,道:“十八弟,今儿你是借口让我带着骑马才在后面转悠了半天,明天你又有什么借口?喏,那画画册的人也见到了,我劝你还是老实在车厢中待着,免得皇阿玛想起你来,遍找不到。”

    “我去求皇阿玛允许!”十八没有当这是个困难,见就快到了御帐,轻巧地跳下骏马,引起一阵惊呼。他落地之后稳住身子,回头冲脸色发白的十八扮了个鬼脸,一溜烟地往御帐那里跑过去了。

    十七瞧这十八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嘴,调转马头,往自己的营帐而去。说实话,他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十八,有一个身为贵妃的母妃,又因年纪小而颇受皇阿玛宠爱,甚至敢向皇阿玛做撒娇这种从来没有那个哥哥敢做的事……民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老来子?

    此时,他十八还能与她们同乘一辆车说说笑笑,也不用顾忌任何问题,而他却连近前说几句话都不能……

    他不过是比自己晚生几年而已啊!

    ……

    接下来的几日,十八每日下午两点的时候都会由十七准时送到燕宁和南乔的车上,缠着南乔讲完故事,然后再和燕宁在棋盘上“激战不休”,使的一个车厢热闹无比,欢笑不断。这中间,兰儿和静瑜也有到她们的马车上相聚过一两次,但因十八总是她们正儿八经地长辈,同在一处总是拘束,只好悻悻作罢,不再来造访。

    至于十七……南乔每一想起日日看见抿唇而立面无表情的十七……

    她心中曾经庆幸过——庆幸十七这样保持距离,再没有任何行动或言语上的试探,这样很不错,就仿佛她曾经所意识到的苗头仅仅是一种虚幻不曾存在一般。但这种庆幸往往没能持续哪怕几分钟,就变成了没来由的忧虑和担心,甚至是内疚……

    为什么会感觉内疚呢?她又不曾对不起他,真是奇怪的毫无道理……南乔无奈地对着蔚蓝的天空笑了笑,将心中的胡思乱想抛在了一边。

    今天下午,十八貌似没有来呢。

    “哎,乔乔。”燕宁拉着南乔沿着长长的田埂散步,一只胳膊平伸出去,不时碰到农田中长势良好的玉米叶子,发出刷拉拉地响声。“今天十八阿哥没有来呢。”

    “你别淘气,玉米叶子可是能割破你白嫩的小胳膊的。”南乔伸手拍打了一下燕宁,这才开始回答她的问题,道:“他是没来。但也就是一天没来而已,说不定是有事情耽搁了,更说不定是皇上留他在身边陪着下棋呢。十八阿哥不是说过吗?他偶尔会陪皇上下棋的。”

    “说的也是。”燕宁也没纠结于这个问题,又开始唠叨起她和十八之间的“战斗”来。“上次,上次不是我看花了眼,一定不会输!乔乔,你说是不是?”

    “当然当然。你下的可是比我好的多啦。”南乔笑着附和,在那些被拔除的玉米堆上掰下一个已经就要成熟的玉米扬了扬,得意地抿了抿唇,笑道:“知道吗?我在田庄住着时候,那些农户家的小孩子会调皮地掰下快熟的玉米偷偷煮着吃。我有尝过,很甜很糯,味道很不错的。”

    “真的能吃?”燕宁看着向垃圾一样堆放的玉米杆,有些不敢相信。

    “尝尝岂不就知道了?”南乔又翻出几个不错的玉米,掰下来交给栀子拿着。想起后世街上流行的小吃,她轻轻笑了笑。

    皇家御帐在此驻扎,这方圆数里的玉米地自然被清理出偌大的一片空地来。南乔两人缓缓走回宿营地的时候,大部分的营帐已经搭起,营地中已经升起袅袅炊烟。

    远远瞧见十七在属于她们的帐篷处徘徊,燕宁当下欢呼一声,小碎步迈的飞快。南乔见状摇摇头,跟了上去。

    “十八弟有些发热……”十七目光扫了扫两人,在南乔面上多停留了几分,静静地道:“他刚刚醒了一下,说让我告诉你们,原谅他这一次失约……”

    “发热?病了?严不严重?”一听十八生病,南乔和燕宁的脸色都是一白。除去对十八的关心不提,十八这几日大多时间都和她们在一起……他这个时候病了,她们岂能没有责任?

    “御医说不算严重……”十七道:“病因是水土不服,风邪入体,你们不必太担心。”

    “没有大事就好……”南乔和燕宁俱是轻吐一口了气。

    十七点了点头示意之后,飞身上马,就要离开。

    “请您转告十八阿哥,说我这里还有很多故事,让他快点儿好起来!”南乔低声喊道。

    “是呀是呀,我还要找他下棋呢!”燕宁也补充道。

    十七再次回身点头,满心忧虑地离开了。

    “唉,他怎么突然就病了呢?看起来长的挺结实的呀?”燕宁闷闷地道。

    “这怎么能说的准……”南乔轻声安慰道:“御医不是说了吗?只是小病,说不定明日就能好了。只可惜的是,咱们不能去看看他。”

    “唉……唉唉……”

    十八阿哥病了,车队当然不再前行。起初的时候,南乔并没有在意,毕竟是一个皇子病了,总不能带病上路,在路上停留一下做治疗也是正常。但第二天、第三天过去,车队依然没有前行的迹象,而从靠近御帐那边蔓延过来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南乔心中突然不安起来。

    “栀子,你设法到前面打探一下,十八阿哥的病情到底如何了?”第四天依然没有消息,南乔终于吩咐栀子出门打探。

    “弄玉,你也去。”燕宁也笑不出来了。她也感觉到空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气息,而十七一连四日没有在她面前出现,更是加剧了她的这种不安。

    待两个俾子走后,燕宁嚯的一下站起来,愤怒地道:“这都四天了,十八阿哥他究竟怎么样了?十七阿哥也真是的,竟然都不知道出来告诉我们一声!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嘛!还有兰儿姐和静瑜姐,她们是住在里面的人,为什么都没有一个来告诉我们一声!哪怕使个人过来也好啊!”

    “燕宁,燕宁,你坐下……”南乔轻轻将燕宁按住,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里面说不定是另有隐情,不一定就是因为十八阿哥的病。说不定此时十八阿哥已经好了,而里面却发生了什么大事,限制了人自由进出呢……”

    “可是,能有什么大事,能大的过一个皇子的病情?”燕宁嘀咕地问着,身子却是少了几分挣扎。

    “咱们等一等,待两个丫头回头指不定就知道了。”南乔搬过棋盘,道:“来,咱们先下一盘。”

    心中装着事情,这棋如何能下的下去?几个棋子落下之后,南乔还能勉强凝神,而燕宁已经烦躁地将棋子一丢,站起身道:“我到外面看看。”

    南乔只得放下棋子,追了出去。

    这一次行猎,十三福晋并没有来,因此,包括燕宁,甚至都只能算做边缘人员,不仅每人只能带一个奴婢,公用一个帐篷,就连帐篷的位置,也几近位于最边缘地带。燕宁这会儿看,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仿佛是为了衬托这压抑的气氛,天色阴沉沉的,随时都有一场暴雨倾泻下来,十分怕人。

    南乔低声劝住燕宁不要乱闯,一边琢磨着能不能找执勤的南英问一问。只是,这茫茫人海的,她南英不来找她,她到哪里去知道南英所在的位置?

    “如果jiejie在就好了!”燕宁郁闷地嘀咕道。

    “你别着急……咦?快看——”南乔说着,抬眼一瞧,兴奋地道:“栀子回来了!还有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