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阴谋
幕阜对于周瑜,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有时候,恍惚之间,觉得她就是在千年前的柳青青,有时候,又觉得她只是幕阜。 气氛有些小小的变化,幕阜不在冷言冷语,她淡淡的叹息一声。“你不该这个时候来幕阜山的,黄天和我叔父已经各自准备了两年,迟早他们之间的和平面具会打破,而这次幕阜八部会盟就是最好的机会。你不该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上山。” 周瑜抓住她的手,幕阜挣脱了一下,没抽出去,也就任他握着。“我知道,但我有一个不得不来的理由!” “什么理由?”她的心跳加快了。她害怕这个男人,从一开始相见就害怕,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说话的语气,都像一个巨大的磁场,紧紧地吸引着她。 她害怕沦陷在他的温柔中。 周瑜正色道:“因为”他的眼神纯净而坚定。“你在这里,我不得不来。”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发丝,继续道:“我的确可以再等长一点时间,积蓄力量,一举消除黄天李大忠的隐患。可你在这里,我哪有那个耐心等待。黄天杀三部首领,兼并其众,目的便是要在这五年一度的八部会盟大会上有所作为;而李大忠对你步步紧逼,并加强幕阜本部之控制,更是暴露其在盟会上的野心。你想想,八部大首领的位子只有一个,他们都想做,那你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会让人放心,所以,八部会盟之时,也就是你魂归之日。你说,我怎么能等?”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眼睛里更是涤荡着一丝狠冽,听在幕阜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有一种温暖到骨髓的感觉。 “可可是终究太危险!”幕阜忍不住担心。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接下来几天会平静下来,这对我们来说是营救你母亲的唯一机会,过了这几天,暴风雨就要来临,结局如何,尚未可知?” 幕阜眼睛忽然一亮,猛地坐起来,紧紧地抓住周瑜的胳膊,苍白的手显得无力,泛青的指节格外的引人注目。“你知道我母亲被囚禁之所?” 周瑜摇摇头。 希望落空,幕阜无力的趟回了躺椅上。眼神空洞,表情木然。她就知道,李大忠是不会那么轻易让人知道她母亲的行踪的。 周瑜看着她,有些心疼,忙道:“你先别急,我已经有了线索,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平安的将你母亲救出来。” 幕阜转过头来,眼睛里恢复一丝色彩,良久方道:“周瑜,若你能救出我母亲,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周瑜一愣,转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难道我让你做我的女人,你也答应我?真是个傻丫头啊,虽然经历了不少,终究显得有些稚嫩了。 周瑜又和她聊了一会儿才离开,李吉也跟着周瑜到了周瑜住的寨子。 周旭在外面守着,李吉便在里屋向周瑜汇报情况。过去两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李吉也完全向周瑜表示效忠。周瑜对李吉的到来,异常高兴。李吉虽是蛮族,但学问精深,尤其在内政上是一把好手。 周瑜帐下人才,武将最多,最缺乏谋士。蒯越现在是他帐下第一谋士,但蒯越擅长谋略,运筹帷幄,内政杂务非其所长,他迫切的需要李吉过来为他分担。 只是现在时机尚不成熟。 这一次,若能一举除掉黄天和李大忠为首的不稳定因素,那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李吉重用,所以这一战,意义重大。 周瑜和李吉坐着,边吃边说。 周瑜道:“先生,幕阜的事情,你费心了。” 是个明眼人都明白周瑜对幕阜的心意,李吉作为幕阜的族叔,是看着那丫头长大的,自然也希望她能有一个好姻缘,而在他心里,周瑜就是不错的选择。虽然幕阜没可能做周瑜的正妻,但周瑜所图甚大,就是为妾氏仍旧地位不低。再者一旦幕阜八部纳为编户,最起码数十年内幕阜仍旧会在八部里担任一定的职位,有八部数十万族民的支持,周瑜又岂能对她不好? “主公言重了。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周瑜感叹一声,同样是叔叔,李大忠那个亲叔叔比在李吉这个族叔叔面前,简直没有可比性。 “幕阜有你为叔是莫大的福气。” “主公,你孤身上山,臣还是觉得还是过于冒险了,若黄天突然发难,以他的实力,主公必陷于危险的境地,实为不智之举啊。”周瑜善听,李吉性子又直,说话也不会有所避讳。 周瑜无奈的道:“我也是不得不为之啊,一来八部会盟,黄天必反,而且刘祥有可能罗织罪名,向我发难,虽说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可终究陷于被动了。再者,更重要的一点,黄天和李大忠相争,幕阜难逃魔掌,我怎能不来。我一来,则他们原先的计划必然受挫,肯定只得另找他图,这就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说句难听点的话,我就是来做这个搅屎棍的。” 李吉莞尔。 “这几日,我们一要尽快找出幕阜母亲的所在,二要密切注意黄天和李大忠的动静,一定要谨慎行事,任何的疏漏都可能造成我们的功亏一篑。” ※※※※※※※※※※※※※※※※※※※※※※※※※※※※※※※※※※※※※※※※※※※※※※※※※※※※※※ 李大忠宅。 李大忠来回的在房间里走着,心情甚是烦躁,他将侍女递上的热茶摔个粉碎。周瑜的突然地到来,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八部会盟,五年才一次机会。这次他蛰伏这么久,就是为了这次机会,他要击杀黄天,再让幕阜意外“病死”,则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上八部的共主。 可现在,一切都出现了变数,不可控的变数? 这时候,一个浑身黑袍的男子从黑暗里走出来,他的嗓子沙哑着,带着几分残忍的阴狠,冷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周瑜既然自己前来送死,你又有什么可烦躁的?” 李大忠轻蔑的对黑袍人哼了一声:“你把周瑜想的太简单了,他要是那么容易死,那他还会活到现在!” “你是被周瑜吓破了胆?”黑袍人话中满是讥讽。 “哈哈,卢生,你不觉得你的激将法有些幼稚吗?我又不是庐江的路仲,我能有如今的地位成就,那也是一刀子一刀子从对手的血泊中拼杀出来的,你莫要小看了我。”黑袍人正是庐江舒城周族族长周崇的心腹卢生。前番在舒城时就是他策划了对周瑜的刺杀,结果不仅没有杀掉周瑜,反而赔上了路氏族长路仲的性命。后又卢生又受周崇和路氏一族所托,潜入江夏蛮部李大忠身边,为其出谋划策,从另一个角度说,李大忠也成了周崇和路氏复仇周瑜的棋子。 面对李大忠的反驳,卢生面色不变,“李大首领如果这样说,我倒也无话可说。我想说的是既然首领这次已经确定会和黄天刀兵相争,何不再将事情闹大一些。周瑜侍卫所带不多,若我们在八部会盟之时,暗中将周瑜杀死,并假托黄天所为,首领则擎义旗,击杀黄天,然后再告知江夏太守刘祥和荆州牧王睿,那时候大首领所得到的可不仅仅是幕阜八部了。” 李大忠心底里一惊。“你是说”说到这儿,眼睛微微一眯,狐狸一般狡猾的眼珠子转动起来,似乎在权衡卢生建议带来的后果。 卢生立即接口,“不错,正是借刀杀人,嫁祸于人之计。” 李大忠还是有所顾忌,黄天已经和刘祥尿到了一个壶里,有周瑜在,他还能帮助自己牵制住刘祥的力量,若周瑜暴死,则刘祥在江夏完全就成了土皇帝,那时候若他站出来,公开支持黄天接任八部大首领,那时候自己可真就弄巧成拙了。“可万一周瑜一死,江夏力量失衡,刘祥那老匹夫站出来公开支持黄天怎么办?” 卢生冷笑一声,“首领想的太多了,周瑜虽死,但他在江夏三县之地尚有大军数千,荆州牧王睿花两年时间在江夏郡取得的局面你以为他会放弃?周瑜若死,王睿心痛之余,必然会再遣一将来武昌,继续造成三县直接听令于荆州而非江夏郡府,刘祥那时就是想越江而渡,又哪里有机会?” “而对首领而言,这则是一个靠近王睿的大好机会。你有大义之名在身,不仅能得到王睿的看重,更能得到武昌周瑜余部的倾力相助,届时黄天不过三万众,又能掀起什么波浪?” “对啊,对啊。”卢生的解说就像在他的心里打开了一扇窗,以前的他似乎还是有些不够大胆。在目前的情境下,李大忠其实是处于劣势的,黄天不仅实力和李大忠相持,而他更有刘祥撑腰,这样一来,确实可以巧妙地化解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能为他平添许多胜算。 还有周瑜自己也会想不到他会突然发难。这就更增加了成功的可能性。 他沉吟着,对卢生道:“那这个计划就一定绝对严密,而且派的人也必须是最好的死士。周瑜个人武艺出众暂且不说,就是他的那些侍卫,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我们投入的死士必须能够取得绝对的优势”他忽然想起了那次牛二带着蛮部一万人攻打武昌,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周瑜的可怕。“周瑜部下的战力,实在是小觑不得的。” 看着李大忠心有余悸的样子,卢生没来由也是心里一震,他也想到了曾和周瑜的一次交手,那次交手结果可以说是自己完败。还让自己的独子受了伤。 所以这个对手,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和十二分的小心。 要么不战,战则必杀。 负责惹怒他的后果很可怕。 路仲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见证。 平时温和若兰似君子,怒则流血漂橹状屠夫。 这就是那个少年的真实写照。 卢生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计策以定,可要实行起来,并且要取得成功,则需要精密的计划,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个事我交给你去做,我给你五百死士,这次一定不能再失手。”李大忠咬牙切齿的道:“富贵险中求,成,则八部在握,黄天枭首;败,则万事皆休,幻梦一场。所以值得搏一把。” 卢生点点头,“首领放心,我家主人还派了死士两百,届时必叫周瑜小儿有来无回。” 卢生离开后,李大忠在众人护卫下,来到了距离幕阜大寨不远处的一幢民房里,民房里以及周围侍卫重重,在阁楼的第二层,一个年近四旬的女人正坐在房间里发呆。 李大忠挥手示意丫鬟离开,他漫步走了进来。铁青着脸,对女人道:“你又不吃饭?” 女人转过脸,冷哼一声,眸子里的蔑义却亮的刺眼。 李大忠看着她的模样,忽然猛地直冲过去,一把便将女人搂在怀里,长着胡须的嘴巴开始在女人洁白滑腻的脖颈间乱啃。 女人大惊,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 眼泪从眼睛里流出两道触目尽心的深痕。 她咬着唇,冷冰冰的说了一句话:“李大忠,你若再无礼一下,我就立即咬舌自尽。”说话间,已经咬紧了唇,殷红的鲜血从唇齿间渗出来。 李大忠一呆,泄气似得放开女人,“茹娟,你何必这样?” 叫茹娟的女人甩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在屋子里清晰可闻。“李大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我生是大志的人,死是大志的魂,你若再这般辱我,我就立即自尽,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李大忠忽然狂叫一声,状若疯狗。“李大志,李大志,李大志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都心心念念的念念不忘。你本应该是我李大忠的妻子,如果不是他抢你去,你现在应该是我的妻子!” “够了!李大忠!闭上你的臭嘴!你说李大志有什么好,我今天就告诉你,李大志什么都好,他在我心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就是追一辈子也不及他的一个小指头。”茹娟哭了,她仿佛想起了那个陪她一起舞剑,一起下棋的伟岸男子。 剑仍在,棋还生,唯独身边的那个人却已不见。 物是人非,莫非如是! 李大忠惨然一笑,有些疯狂的叫喊着:“我告诉你,他不就是统一了幕阜八部成为八部的共主嘛,我告诉你,再过几天我会让你看看他李大志能做到的,我李大忠也能做到。”他转过身向外走去,走到门边时,停住,笑的有些令人害怕。“等我坐上大首领的宝座之时,就是你茹娟出嫁之日。如果你不想幕阜死,你最好好好考虑我的话。”说罢甩袖而去。 茹娟怔怔的坐着,忽然扑倒在床上大哭起来。“幕阜,幕阜,我的孩子!”又听见她哭:“大志,大志,我好累,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声音呜咽,如泣如诉,令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