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问策

    王熙凤靠在引枕上，喝着平儿端来的燕窝粥，一边喝一边问。

    “姨妈今儿来可是有什么事不成？”

    平儿接过碗放好，笑笑：“并不曾有什么事，怕是在家闷了，过来和二太太说说话，老姐妹多少年不见，自然有好些话要说的。”

    王熙凤脸上黄黄的，眼窝子看起来也显的很深，一副重病初愈的样子，她穿着秋色的小袄，额上勒了抹额，拽了拽搭在身上的被子：“实是没想到薛家meimei竟和林meimei相交颇深，想来，林姑父恐也是看重薛家的吧，只可惜我身子不争气，不能照顾林meimei一二，不然，也叫二爷向林姑父那里讨个好，弄个实职来当当。”

    平儿拿了针线坐到一旁做活，时不时的搭上一句：“等奶奶身子好了再去照顾林姑娘也不迟，反正林姑娘要在咱们家呆好几年呢。”

    “你说的也是。”王熙凤也笑了：“我素来身子骨壮实，怎的这次竟病了这么长时间？”

    “奶奶素日里争强好胜，什么事都想揽在手里，就是铁打的身子又能钉几两钉，照我说，奶奶还是好好保养自己个儿，旁的事也莫再cao劳，省的cao心受累的还不落好。”平儿劝了一句，低头往大红的绸缎上扎起大朵的粉色牡丹。

    “对了，前儿姨太太平时送了些东西，其中有几样西洋药，据说是薛家的二老爷从海外捎来的，薛姑娘把药的用法和药效都写好了，奶奶要不要试一试？”过了片刻，平儿想起一事来问。

    王熙凤想了想：“你找出来我试试，说不得我这病就指着那药呢。”

    平儿答应了一声，出去找了药，没一时带着个丫头进来，让丫头把每样药的用处念了一遍，她寻出一味药递给王熙凤，王熙凤就着水喝了，让丫头出去，叫平儿坐下问：“太太前儿叫人与我说了一事，我也不知道成不成，这心里总归是没底的，我说来，你也与我想一想。”

    说话间，她就把王夫人想用高利息引来许多存款，再借贷出去的事情讲了一遍，看着平儿问：“你说这事能不能成？”

    若是平常，平儿是不会插话的，可她想及前些时候黛玉搬家时她去帮忙，听黛玉说起的一些事，便道：“照我说，奶奶与我都处在深宅大院里，又不识什么字，若是管家事，自然是不缺手段的，可要是论起外边的事，眼窝子便浅了，我前儿听林姑娘说起，说薛姑娘很有几番见识，奶奶与薛姑娘怎么说都是嫡亲的姑表亲，不若问问薛姑娘的意思。”

    说到这里，平儿又提了一下：“薛老爷在时薛家生意可是极广的，奶奶想，薛家当初生意那般好可都没碰这银行之事，想来其中必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难处，奶奶要是想做这事，还是问清楚的好，省的到最终落个鸡飞蛋打。”

    王熙凤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平儿一笑：“幸好有你提醒着我，不然，我还真敢接了这事呢。”

    “罢了。”王熙凤叫过平儿小声吩咐一声：“明儿你带些东西去姨妈家，悄悄的问问薛meimei……”

    “二爷回来了。”

    听到外边丰儿的声音，王熙凤赶紧躺下，对平儿大声道：“且给我端碗水来喝。”

    说话间贾琏打帘子进来，平儿赶紧上前伺侯他脱了外边的大衣裳，贾琏笑着问：“你奶奶今天可好？”

    “奶奶在那里躺着，二爷不知道问奶奶，倒是来问我，又有什么意思？”平儿拿了衣裳转身出去，贾琏看着她的背景是又气又好笑：“你看看这丫头，如今连我都刺上了。”

    “这还不都是二爷惯出来的毛病。”王熙凤挣扎着起身，贾琏赶紧过去扶住她：“身上不好就躺着，起来干嘛。”

    “都躺了好半天了，骨头都酥了。”王熙凤笑笑：“正好你回来，扶我下地走走，也让我解解乏。”

    宝钗回去就给薛蟠去了信，又写了字条，按照陈煜教她的法子送了出去。

    之后便焦心等着，第二日，忽然门房说平儿来了，宝钗倒是满心的惊奇，赶紧换了身衣服去了前厅，便见平儿一身素净的衣服，应是才刚拜见了薛太太，正站在一旁说话呢。

    见宝钗进来，平儿赶紧施礼：“见过薛姑娘。”

    宝钗扶起平儿，温和的笑笑：“是凤jiejie叫你来的吧，她也太过cao心了些，自己都在病中，想那么些个事也不怕累着。”

    “我也常这么说我们奶奶，只我们奶奶cao心惯了，一日得了闲便浑身不自在，便是起不来的时候，也有费不完的心。”平儿利落的说了一句，笑着站在一旁：“这次我们奶奶叫我来可是有事情要问薛姑娘的。”

    薛太太一听：“你们年轻的姑娘家自然有话说，得，我也乏了，先去歇着，你们说话。”

    平儿赶紧道：“这事恐怕还要问姨太太的意思呢。”

    薛太太摆摆手：“问我做什么，我们家的事大多都是宝钗做主，凤丫头有什么想要的稀罕玩意你只管找她。”

    等薛太太一走，宝钗便问：“凤jiejie有什么事？可是要找什么稀奇的药材？”

    “哪里是那事。”平儿脸上有些为难，不过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我听林姑娘说姑娘是上过女学的，比我们这些人都有见识，就想来问问姑娘的意思。”

    宝钗沉吟一番：“我和凤jiejie是姑表姐妹，除了亲姐妹，便数和她亲的，她有事情我自然也不会瞒着，照我的意思，凤jiejie千万别插手这事，说起来，昨天姨妈也和我妈说了，我妈是不愿意的，我昨天回来翻了半宿的报纸，另也看了大清律例，知道了这事的严重，照我瞧来，凡是想靠这事得钱的，最后恐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明白的，姑娘能不能说的详细些？”

    平儿还是有几分不解，便问了起来。

    宝钗笑着把其中的凶险一一的给她分说了，只听的平儿浑身都冒冷汗，拿着帕子一边擦汗一边道：“幸好我问了姑娘，不然，我和我们奶奶恐怕都要……我回去立时和我们奶奶说说，让她把先前的事也收了尾，弄的干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