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故人
御寇心里一沉,连忙问,“究竟是怎么了?” 弦歌神色悲恸。原来,这些日子以来,随着息侯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息国内外对凤妫的敌意也越来越强,各处的冷言冷语不断,每次凤妫出门,背后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随着流言的加剧,凤妫变得像瘟疫一样,没有人敢接近她,也没有人敢和她说话。凤妫在众人的孤立中,慢慢变得低沉起来,以前还会随着弦歌一同出院子,到御花园里走一走。现在却不愿意出去,不愿面对其他人。 弦歌从未见过这样的凤妫,她心目中的凤妫,永远是那个大雪封山的时候,她惊慌失措,凤妫却一脸镇定,带她出门挖雪洞,寻找冬眠兔子的聪慧少女。但是在息国短短的时间,凤妫却迅速枯萎下来,像是一支失去了水分的花。 弦歌成日为凤妫担心,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如今看到御寇,像是盼到了救星。 凤妫在御花园四处走着,花园里各色奇花竞相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立在枝头,颜色浓郁,异香顺着风飘过来,让人心旷神怡。凤妫的心情非常好,走在路上都是轻飘飘的,似乎随时能飞起来。 转了一个弯,凤妫看到地上垂落着一条锦帕,捡起来抬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两个清秀的婢女,穿着青色宫装的少女一见到凤妫,就满脸惊恐。 凤妫奇怪地看着她,上前几步问道,“这是你的帕子吗?还给你。” 青衣少女一脸惧怕,瑟缩着不敢上前,仿佛凤妫手里拿着的不是帕子,而是一条致命的毒蛇。 凤妫低头看着锦帕,锦帕的一角绣着名字,“素书……你是素书吗?” 素书战战兢兢地上前,僵硬着行了一个礼,“谢……谢夫人。” 凤妫把锦帕递给她,和两人擦肩而过,继续往前走,却听到身后粉衣宫装的婢女恨恨开口,“你接过来干什么!都经过她的手了,万一克到你怎么办!” 青衣少女带着哭腔,“我也不想……可是她都看到我的名字了……” 凤妫扭头,看到粉衣少女把锦帕狠狠地夺过来,扔进湖里,拉着青衣少女往外走,“去太医院买些朱砂,祛祛晦气。” 两个少女的身影远去。突然,凤妫身边冒出无数人影,他们躲在树后,躲在花丛,躲在假山的阴影里,纷纷用窥探的眼光盯着凤妫,相互窃窃私语,“命中带煞……克母……出生便乱了纲常……” 凤妫心头大震,她跑向那些人,努力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命中带煞!” 但在凤妫跑过去的时候,那处的人影就彻底消散。抬头一望,远处的人影更多起来,阴冷的眼神盯着凤妫,嘈嘈切切的私语更加响亮,一声声往凤妫耳朵里钻。 凤妫捂住耳朵,蹲在地上,那些声音却像是凭空出现在脑子里,根本不容她躲避。凤妫整个人缩成一团,忽然,一双手碰了她的胳膊,凤妫抬起头一看,是一个温柔的妇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凤妫。凤妫忍不住流出眼泪,扑进妇人的怀里,“娘!” 妇人却突然把她推开,凤妫惊慌地抬头,妇人的嘴角流出黑红的鲜血,脸上的表情狰狞,“是你!是你害死了我!”说着,妇人就用手掐着凤妫的脖子,“我后悔生了你!” 凤妫本能地挣扎,伸手推着妇人的胳膊,“不!” “小姐!”凤妫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弦歌关切的眼神。凤妫一愣,随即扭头左右看了一圈,这才深深出了一口气,“原来是梦……” “小姐,你这几天晚上都睡不好,难怪白天坐着都睡过去了。”弦歌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担忧表情。 凤妫摇摇头,此刻她觉得浑身无力,但心头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闷极了。 御寇走过来,“凤妫,我和你聊聊。”弦歌知趣地退下。 凤妫勉强站起来,御寇连忙让她坐下,“我听了弦歌说你的近况,十分担心你。” 凤妫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和御寇说这件事。 御寇见状,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些日子,你过得艰难。一听弦歌所说,我就知道情况有异。这种流言,若不是有人刻意放任,怎么会传得这么广?” “是息鲁夫人。”凤妫低低说道。 “什么?”御寇楞了一下,来不及多想,急忙安慰道,“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些流言都是他们炮制出来的。” 御寇用力拍了拍凤妫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凤妫,你是我的meimei,我比他们更了解你,难道你更相信他们,而不相信我吗?” 凤妫感激地对着御寇笑了笑,“哥哥……” “凤妫,我从来不后悔,有你做我的meimei。”御寇坚定地看着凤妫。 凤妫知道,御寇为了她私自来到息国,这是狠狠打了陈宣公的脸,再加上虎视眈眈的穆姒夫人和公子款从中作梗,御寇本就岌岌可危的太子地位,这次一定会受到影响。但御寇此刻依然目光坚定,丝毫不为所动。此刻,他只是一个担心meimei,不忍心看到meimei难过的哥哥。凤妫突然鼻头一酸,连日来的烦闷和委屈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 凤妫连忙转过头,不愿让御寇看到她的双目含泪。 半响,凤妫平静下来,看向御寇,“哥哥,我知道了。你这次私自来到息国,不可多留。我也长话短说,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若是你开口,我一定答应。” “我想求你带弦歌走。” 御寇一惊,心里五味杂陈,又是惊喜,却又有些担忧,“这……” “你和弦歌彼此有情,这是一件好事。弦歌和我情同姐妹,我也不愿让弦歌陪我在深宫之中虚度青春。” “可是你……你一个人在息国……” 凤妫摇了摇头,“哥哥,我没事的。弦歌能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御寇还有些犹豫。 凤妫见状,抓住御寇的衣袖,“哥哥,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事,这也许是我唯一的请求,难道你不能答应我吗?” “好,我答应你!” 凤妫有些欣慰地笑了。 凤妫站在回廊中,看着远处,此时暮色四合,天际燃起一片彤云,一切被慵懒而又柔和的夕阳笼罩。按照马的脚程,这个时候,弦歌和御寇已经出了息国的都城吧。这个偌大的息国王宫,如今只剩下凤妫一个人了。 凤妫的神色有些黯淡,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凤妫公主,好久不见啊。” 凤妫神色一惊,猛地转过身,却看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在息国王宫出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