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的选择
从嘤鸣阁回来之后朔风就没有找过我，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她依然决定入宫的准备，但当她亲口说出这个决定时我还是觉得很难过。梁以湖这个血淋淋的例子并不足以让她放弃，也许真的没有人愿意听从别人的劝告，都是要亲自去撞一撞墙，才知道真的无路可走。 “阿熏，我很感激你没有把我的身份告诉别人。”朔风拉着我的手，她的指尖很凉，手也有点抖。 “但是我忘不了我父亲和兄长的头被砍下时的惨状。母亲带着我挤在人群里，我听到四周一片的喊杀声。他们都在骂，骂我父亲盘剥百姓、苛收税银。我知道这不是真的，一切都是栽赃陷害！但看着他们凶恶喊杀的面孔，我竟然连为父亲辩驳一句都不敢！我看着他们辱骂我的父亲，将残羹剩饭泼向我的哥哥，我却缩在母亲身后不敢说话！” “你那个时候还小，害怕是正常的。” “刽子手举起钢刀时，我母亲我把推到了离行刑台最近的地方。她掰开我捂着双眼的手说‘霖儿，我要你亲眼看着，看清楚你父兄是如何死在jian人手里的！你看着！’我还来不及反抗，就感到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溅到了我的脸上。我尖叫着想往后退，可母亲却塞给我两个布口袋要我去收拾起父兄的头颅。”说到这，朔风打了个寒战，仿佛又回到了幼时所站的那个刑场。 “我呆呆看着手里的两个布口袋，那是母亲用连云锦做的，父亲就是为这样几匹段子丢了性命。我也不记得我是怎么把父亲和哥哥装在这袋子里的，也不记得是如何把他们的尸身带回到家里的。父亲下葬那日，母亲一头撞在他的棺椁之上，殉情了。那个时候我对死亡已经没了一丝的感觉。任由族人安排一切。阿熏，你知道么，我经常半夜惊醒，我梦到我的双亲浑身是血的来找我，要我帮他们报仇！” “朔风，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每次朔风说起她的伤痛时，都惨烈的让我无法安慰她。 “所以我决定抓住一切机会留在皇上身边。”朔风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满脸的泪水。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像梁以湖一样的。我求她把我做的点心呈给箫皇后，恳请她让我入选尚食局。” “你是要去做女官？” “是。宫中只有二十四司的女官可以既有机会在皇上身边行走又不必承欢。” “可是以你的容貌皇上怎么肯轻易放过？” “我已经求过萧皇后，她也答允了，并且赏了我正七品典膳，随她一同回京伺候。” 朔风是个聪明人，靠上皇后这棵大树，便可一切无忧。她的美貌在皇上那里是致命的吸引，但在皇后眼里却是威胁。这样一个美人儿自然是控制在自己手里最好。朔风选这条路也是对的，宫中女官做的好最高也能到正五品的尚宫，又能经常面见圣上，不说能顺利扳倒唐国公，起码帮她父亲翻案还是有希望的。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强求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其实昨天我和任其桐就商量好了，装病不是个长久之计，万一皇上有耐心等我病好呢？所以干脆来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她是化妆师，化个烧伤毁容的妆不成问题。现在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放把火就好了。这件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只能暂时瞒着朔风。 “那和风呢？” “你不知道？和风已经封了才人，现在皇上行宫伺候。” “皇上还真抬举她，封才人。” “她舞跳得好，又会伺候人，这也是意料中的事。” 是啊，谁都喜欢温顺的宠物。 我还没有答话，就听到屋外一阵喧闹。随即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传来。 “我不去！我不去！” “去不去还能由得了你？” 我和朔风开门出来，看到院中站了几个眼生的女子，正拼命拉扯一个跌坐在地上的姑娘。 那姑娘看到我和朔风出来立刻挣扎着扑到我们脚下。 “熏jiejie、朔jiejie你们救我！”金风插横鬓乱，满面泪痕地抱住我的腿，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扯的不剩一块好布了。 “你怎么了？”我皱皱眉，对两次推我入水的她实在是很难产生什么同情心。 “我不要嫁给鹰扬郎将，jiejie你救我啊！” “你也配说嫁？你不过是皇上赏给张大人的，怎么还打算让他三媒六聘娶你做正室不成？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府，免得事情闹大了，连累唐国公脸上也不好看。”一个稍有年纪的妇女对金风说。说罢挥挥手示意旁边的人把金风拉起来。 “都在吵什么？”不知何时一个宫装女子到了院中，众人正闹得不可开交竟没人注意到。 “你是什么人？”那妇女一看就是跋扈惯了的，立马还击。 “放肆，这位可是皇上新封的李才人。”那女子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答道。 “哎哟，这不是金风meimei，快起来，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等那李才人体贴入微地搀起金风，我才认出那是和风。 “和风jiejie，你帮我求求皇上，不要把我赏给张大人好不好？” “你先起来。你是我meimei，我当然会帮你求情的。别哭了。”和风拿出手绢帮金风擦干脸上的眼泪，又吩咐身边的宫女带她去换衣服梳头发。 我和朔风都没有说话，和风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太清楚了，上次御前都敢摆我一道，现在当了才人，不知道会怎么报我上次扇她那一巴掌的仇。 “我听世子说熏风你染上风寒，还不能下床，怎么现在有精神出来走动？” “我看今天天气好，让朔风带我出来晒晒太阳。”我倒不担心她回去告诉皇上我装病，她巴不得我病死了好不能跟她争宠。 “那你可要穿厚一些，省得再着凉。”和风一脸的爱惜之情，上前来帮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朔风，我还忘了恭喜你。做了七品典膳。以后在宫中我们可要相互照应。” 朔风没有答话，甚至转了转脸，看都不看和风。 “才人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和风身边的小宫女还真是爱护他们主子。 “jiejie你真是厉害，才几天不见的功夫，就养了只这么好的狗。”我实在受不了了，揶揄道。我这人最怕碰到这种面慈心善肚子里却坏透了的贱人。 “你！”那小宫女想冲上来却被和风拦住了。 “熏风你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好了，我还要去收拾些东西，就不陪你们了。”和风临走前把那几个郎将府的下人叫到身边，我清楚地听到她说了句“一个小姑娘都弄不回去，要你们有什么用？她不愿自己走，就抬她走。” “朔风，你进了宫要小心她。” “哼，不过是小人得志。我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坏人，就不会让她有机会害我。”朔风的脸冷得像冰霜一样，真不知道仇恨能够支持她走多远。 “世子回皇上说这几日你抱病，所以他才没有召幸你。你还是尽早想办法。我担心和风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