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琉璃盏
慕仙瑶手中拿着一幅画卷出现了，一身茉莉白的束腰长裙，手臂中挽着一条白纱帔帛，其上都有银线刺绣的撒花，走动之间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芒来。 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飞仙髻，斜斜插着一支红宝石点缀的梅花步摇，映衬她额头上的梅花花钿。 轻快的步子，好闻的香风，巧笑倩兮，顾盼生姿，慕仙瑶宛若一个误入凡尘的仙子一样飘了进来。 “父亲，母亲，还有八meimei？今儿的书房好热闹啊。”慕仙瑶笑容倾城，水眸流转间落到了宋凌轩的身上，几许柔情，看得人骨子都酥麻起来，“这位公子是？” “傻丫头，这是皇上，还不见过皇上。”慕明德笑着道。 慕仙瑶好似被惊着了，连忙低下头，跪了下去，怯生生的道：“仙瑶惶恐，皇上万福金安。” “你父亲说你在家都是不拘礼的，那就不要拘礼了。”宋凌轩微微眯起那双乌黑的眸子，打量着慕仙瑶，然后转向慕明德，“好一个美人胚子。” “皇上谬赞了。”慕明德谦虚的道，慕仙瑶还是低着头，亭亭玉立的样子让人很难移开目光，吴氏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忍不住满脸的欢欣，“小家碧玉，登不得大雅之堂。” “刚刚你说，你给你父亲精心准备了什么礼物，可否也让朕看看？”宋凌轩柔声开口，那轻轻的声音，也像是怕惊着了慕仙瑶似地，“是你画的画吗？” “是，仙瑶画了一幅富贵花开。”慕仙瑶同样是那样轻柔的声音，“画得不好，怕污了皇上的眼。” 都是会演的人，慕玥离已经退开到了一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呵，无妨。”宋凌轩勾了勾嘴角，轻轻一笑，慕仙瑶看得几分心动，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宋凌轩，从前只晓得他是俊美的男子，却不晓得他的笑也这样好看，让她移不开目光。 他高高在上，他更才貌出众，有果决亦有柔情，能赢了那么多兄弟，能登上皇位，能将大梁赶出宋国，何等的有气势和魄力，这样好的男子，这样优秀到像是太阳的男子。 原本是本着勾丶引魅惑的心而来的慕仙瑶，却觉得此时心猿意马，这就是父亲和母亲为自己安排的未来的夫君，站在宋国最高处的那一人。 他正看着自己，那星辰般的眸子中是赞美吗？慕仙瑶想着，她有信心在他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仙瑶献丑了。”慕仙瑶不再推辞，准备招呼丫头将画卷拉开，这幅画有三分是她画的，而七分是别人代笔，这也是吴氏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为的就是宋凌轩突然登门造访的这一天。 “玥离，替你jiejie将画打开。”宋凌轩突然吩咐，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慕玥离身上，她站立的样子还有刚刚看着慕仙瑶的眼神神态，真是像极了一个人，一个跟了他数十年的人。 慕玥离有些诧异，不过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将那画卷拉开了。 她虽脸色平静，但心中却没法不波涛汹涌，有一种冲动，想冲到宋凌轩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质问她，这些年，他到底将她当做什么，到底有没有将她当做一个人看！ 又或者想，她要不要和慕仙瑶一样，用手段引起他的关注，进入他的后宫，再慢慢报复。 “花团锦绣，好一幅富贵花开。” “构图缜密，工笔精巧，色泽饱满，有名家之风范，好一个才女。” “……” 宋凌轩和慕明德议论着这幅画，褒奖之词一句接着一句，慕仙瑶笑吟吟的，含情的眼时不时的往宋凌轩身上探。 看着慕明德、宋凌轩和慕仙瑶的样子，慕玥离的心终于逐渐平静，为了宋凌轩冲动不值得，更不至于要像慕仙瑶这以色事人的样子，看着尚且恶心，自己又怎会去做。 “皇上若是喜欢，仙瑶便将这幅画赠给皇上吧。”终于慕仙瑶开口说道，那感觉送的不是一幅画，而是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 “美人相赠，朕怎会拒绝。”宋凌轩抚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带着笑容说道，“李全顺，将仙瑶小姐的富贵花开收起来。赠仙瑶小姐一只羊脂玉镯为回礼。” 慕明德领头又是一番道谢，吴氏和慕仙瑶简直高兴得恨不得飞起来。 唯有慕玥离心中微沉，每次宋凌轩抚摸着他的玉扳指的时候，都意味着，他要开始算计别人了。慕明德，应该就是他现在要算计的对象。 当然，细细一想，宋凌轩的性格又怎会为了贺文斐这种小事亲自出宫走一趟呢？必然是因为丞相府中有他想要的，只是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一番道谢之后，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包括慕玥离。宋凌轩迟迟没有离开，让慕明德也有些忐忑起来。 “皇上，不如去微臣的花园走走？”慕明德提议道。 “听说爱卿花园中的奇花异草不输皇宫御花园呢。”宋凌轩慢悠悠的道，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警告的意味，“还听说爱卿这里的百花宴比宫中也不逞多让。” 随着这句话，刚刚还热络无比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慕明德是真的惶恐了，慕仙瑶的笑僵硬在脸上，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吴氏偷偷看看慕明德又看看宋凌轩，如坐针毡。 “微臣哪里敢和宫中相比，都是误传，误传。”慕明德的额头有细细的冷汗冒出，宋凌轩的喜怒无常是出名的，曾经命人将顾命大臣一夜之间全部暗杀，哪管对方是否位高权重牵连甚广。 “是误传吗？朕还说今日来品尝品尝爱卿家中的百花宴呢。”宋凌轩的语速越慢越给人一种催命的感觉，“哦，对了，朕还听说淮江巡抚这次回来赠了爱卿不少东西呢。” 淮江巡抚是慕明德曾经的同窗好友，能坐上巡抚的位置也有慕明德大力提拔的缘故，因而每次回督阳城的时候，都会有大量财物“相赠”，更有许多他收罗的奇珍异宝。 “没有没有，只是一些小玩意儿。”慕明德越发心虚了，主位都坐不稳了，随时可能滚下来的样子。 “是吗？”宋凌轩端起茶杯，极慢的两个字反问。 这两个字却让慕明德如火烧屁股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直接跪倒了宋凌轩的面前，吴氏、慕仙瑶和慕玥离也都连忙跟着跪下，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上明鉴，不知是哪些小人进了谗言，微臣竟被皇上误会至此。”慕明德到底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虽然慌张，但口齿依旧伶俐，“微臣与淮江巡抚乃是同窗好友，年少时便经常相互赠送小东西，是朋友之间的馈赠。” 宋凌轩居高临下的看着慕明德，半晌，从嘴里吐出来的还是两个字：“是吗？”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慕玥离也没有抬头，却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宋凌轩对慕明德的态度一直比较放任，这样压迫到头上的行为是极为少见的，按照她对他的了解，必然是他亟需什么东西。 淮江巡抚……对了，五色琉璃盏！ 慕玥离突然想起了这件东西来，这是淮江巡抚从某个古墓中发掘出来的，而他将这琉璃盏作为了生辰贺礼，送给了慕明德。 而这五色琉璃盏的消息不晓得怎么被湘妃听说了，曾私下对宋凌轩说过她十分喜欢。 眼下后宫之中最受宠的是湘妃，湘妃乃是抚远大将军胞妹。镇北大将军的兵权被夺之后，宋凌轩提拔了谢安为抚远大将军，让他镇守北面，抵御蛮夷。 谢安没有辜负宋凌轩，一直做得很好，堪称北方的一面铁墙。 因为哥哥谢安的缘故，加之宋凌轩的后宫并不充实，封妃的仅有两个，湘妃便总管了后宫，一直也以为皇后之位是她的囊中之物，给自己制衣都是比照皇后的款式来的，却没料到会有梁国公主横插一脚。 依照湘妃的性子，必然是难过得要死的，没少对宋凌轩发小脾气。但是又没有办法改变后位要归别人的事实。 宋凌轩需要谢安的忠心，谢安对他这个meimei十分爱护，所以宋凌轩不得不将她哄好。 五色琉璃盏便是一个很好的物件，为她从慕明德手中抢过来，湘妃必然会高兴的。 思想来去，丞相府只有这个物件值得宋凌轩走一趟，在他没有打算对付慕明德的时候。 “皇上，微臣、微臣……”慕明德嗫喏着说不话来，宋凌轩的态度着实让他紧张不安。 “父亲，你前几日不是说过要将那五色琉璃盏献给皇上吗？”这几乎要崩裂的气氛中，慕玥离清脆流利的声音，“说如此奇珍，放在家中也是惶恐。父亲，你忘记了吗？” 她决定赌一把，赢了，便是解了慕明德眼前的危机，她在慕明德这里的印象又会上升一些。那么离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又进了一步。 至于宋凌轩，她不介意在宋凌轩心中留下更多的印象，总有一日，她会站在他的对面，让他偿还他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