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忍耐
“奴婢婉儿，见过八小姐。” 眼前的丫头恬静清秀，语调平稳沉静，手中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站在院子中恭敬的行礼，慕玥离点点头：“言秋表哥叫你来的么？” “是。”婉儿应答，声音清脆。 “那你愿意来吗？”慕玥离又问道。 婉儿并没有立刻做答，看了慕玥离一眼，才低声道：“奴婢只是少爷房中的二等丫头，少爷的吩咐，奴婢只管执行，无所谓愿不愿意。” “嗯，都知道我是不受宠的哑巴八小姐，若说真愿意来，那便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至少她没有昧着良心说愿意，慕玥离轻声道，没有理会婉儿变得有些惶恐和诧异的眼神，又问道，“言秋表哥夸你沉稳能干，你自己觉得呢？” 她需要帮手，吴氏派过来的丫头，一个也不能信，那么眼下唯一可以用的，只有温言秋叫来的婉儿了。 没有料到过慕玥离会问这样的问题，婉儿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抬头看着慕玥离的眼，呐呐的说了一句：“奴婢愚笨。” “愚笨不愚笨，要试过才知道。”慕玥离道，顿了顿，才接着道，“这三日，我要闭门思过，但是我想做一件事情，现在打算交给你去做。” “小姐尽管吩咐。”婉儿这一次的声音实在多了。 “把相府得到了几匹上好的云罗锦的消息宣扬出去，最好让督阳城中有权有势的夫人小姐们都知道。”慕玥离用的是很是随意的语气，“尤其得说，有一匹莺羽黄的缎子，色泽饱满，其上淡粉撒花绣工精致，银线暗纹也是用了极大的心思的。” “小姐？”婉儿讶异。 “不用担心会给表哥带去什么不好的影响，这云罗锦来得光明正大，他送给夫人，是他有孝心。”慕玥离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收拾一下寻间空屋安顿吧，过会儿母亲挑的丫头就要来了。” “是。”婉儿敛了眉眼。 “婉儿，你若忠心于我，我定护你，若你有二心，定叫你生不如死。”慕玥离冷冷清清丢下了这句话，径直回屋去了，至于婉儿会怎么想，那便先看看她是否尽心完成她的第一个吩咐。 过了没多一会儿，吴氏挑的丫头也由秦妈带着来了，秦妈和张妈是吴氏的左膀右臂，秦妈比张妈泼辣外放得多。 慕玥离是记得秦妈的，她来到相府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秦妈，当时她说她“命贱”。 秦妈的态度依然如故，眼睛鼻子都是对慕玥离的不屑，不过这一回她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留下三个丫头就走了。 “红玉，香玉，你们是姐妹对吗？”依旧是在院中，慕玥离看着这几个丫头，婉儿此时也过来了，“你们两个是年初买进府的，之前是府中的洒扫丫头；还有紫罗……你是母亲房中的三等丫头，也是家生子？” “是的。”紫罗长了一双笑眼，笑起来毫无危害十分单纯的模样，说话也活泼，声音甜甜的，带着恭敬，“奴婢的母亲便是夫人跟前的张妈。” 张妈的女儿直接被送到她身边，吴氏还真不掩饰她要监视她，知道她一举一动的意图。 “嗯，好。”慕玥离点点头，微微笑道，“我院子小，也喜欢清静，你们几个便足够了。紫罗既然是母亲身边的丫头，又是张妈的女儿，日后便主要负责院子的事务。” “是。”紫罗笑容满面。 “嗯，出了问题，可是你的责任，我不会轻饶的。”慕玥离笑容一收，眼角透着杀机，看似不经意的补充了一句，“可别忘了春晓。” 最后一句话，有足够的杀伤力，几个丫头都噤声不语，紫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需闭门思过三日，这几日你们也正好将这院子收拾收拾吧。”慕玥离伸了个懒腰，“我休息的时候，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扰。” …… “这三日紫罗按照夫人的吩咐一直监视着八小姐的动向。”锦绣院中，张妈正在对吴氏汇报这几日的情况，“老老实实的闭门思过，什么也没有做，说是一天至少有十个时辰是在床丶上。” “十个时辰在床丶上？睡觉？”吴氏皱着眉头问道。 “说是这样。”张妈说道，“紫罗也觉得奇怪，寻了由头，进去了好几次，一无所获。其间，六小姐和言秋少爷各去了一次，她都以闭门思过有由，不见任何人。” “这般老实？倒是我错估了她的变化？”吴氏迟疑着道。 “再让紫罗瞧她一段时日吧。” “嗯。”吴氏点头，又道，“今日何太师到府中，要和老爷商议皇上大婚之事，何太师的独女何雨霖也会一同前往，午膳在毓湖边设摆百花宴，叫小姐们来作陪。” “是。”张妈应道，停了片刻，“那还是如以往一样，不叫八小姐吗？” “唔……叫上慕玥离。”吴氏道，挑起一抹微笑，“以往她最是怕生，看看如今她又会如何？” 巳时刚到，慕玥离才从床上下来，紫罗便进来叫她准备去毓湖边，作陪何太师和其独女何雨霖，用百花宴。 “何小姐来了？”慕玥离任凭紫罗给她挽发髻。 何雨霖来了，说明婉儿按照她的吩咐做得很好，将云罗锦的消息传了出去，何雨霖是爱极这云罗锦的，依她张扬跋扈惯了的性子，凡是美好的东西都该属于她这样倾国倾城的人的想法，她怎么会放过这云罗锦，怎会不来。 当初她是宋离，跟在何觉如身边的时候，对这个被他娇惯到了极点的女儿十分了解。 何雨霖的霸道任性，人尽皆知，都晓得何觉如是多么将他这女儿捧得无法无天。到时便看看吴氏，看看慕笑颜和慕仙瑶如何应对。 “……是样貌惊为天人，就是性子太蛮横，谁敢娶了她啊，连四小姐的一半都不如。”紫罗一边梳头，一边小声说着，“其实八小姐也挺漂亮的，不过这几日睡得太多，脸色有些白。” “是有些嗜睡。”慕玥离一笔带过。 她是在床上耗费了这几日的大部分时间，但不是在睡觉。来到这身体越久，融合感便越强烈，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如，而内力也充盈了起来。 在床上，调息疏通经脉，运气吐息，不求能恢复从前所有的本事和功力，但求可以自保。 “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看看？”紫罗小心问道。 “不必。”慕玥离站了起来，“快到午时了，叫上婉儿，去毓湖那边吧，不能让母亲，让客人等着我。” 毓湖是相府中一处景致特别秀美的地方，是慕明德花了大价钱修建出来的一片，夏日湖边树荫是乘凉好去处，冬日冰雪封湖，湖面晶莹剔透，格外好看。 慕玥离到的时候刚好，才按照丫头的指引入了座，便看到不远处慕明德和何觉如相谈盛欢的走了过来，而何觉如身边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女便是何雨霖，倾城之色，和慕仙瑶不相上下。 “何雨霖怎么也要跟着来，看着她便觉得心情不痛快。”在慕玥离身边的慕笑颜对慕仙瑶小声嘀咕着，“还得做陪，真是麻烦。” “忍着便是。”慕仙瑶轻声道，眼睛看着何雨霖，一双原本动人的水眸中是几分嫉恨几分厌恶，“一顿午膳而已。” “也是，到底这是咱们相府，她还能翻天了不成。”慕笑颜收回了目光，眼神一转，盯向了慕玥离，“啧，这种场合，你也来？不会吓得哭出来吗？” “母亲的吩咐。”慕玥离浅笑回答。 “也就是母亲仁慈，让你尝尝这百花宴，你在那大杂院中，只怕这些精美的食物见都没有见过吧，我……”慕笑颜将慕玥离当做了转移情绪的目标，碎碎念着。 百花宴是一种极为费事费钱的席面，以百花为食材，蒸煮炸等不同手法做出来，还需保持花朵原本的娇艳。 可以说，除了在宫中，基本没有什么地方能在吃到百花宴了。不晓得慕明德摆这百花宴来款待何觉如，是讨好，还是显摆。 慕玥离脑中想着，没有理会身边慕笑颜的冷嘲热讽，目光紧紧追随着慕明德和何觉如两人。 两个仇人，将她逼迫至此的仇人，这两人到底通敌叛国没有，她还没有去查证。 但是是慕明德联名朝中重臣，请求宋凌轩处决她，以成全宋凌轩和常乐公主的婚事，甚至要求直接诛杀千年军。甚至，还没有发生这件事情之前，慕明德就多次陷害过她。 而何觉如，慕玥离曾经将他当做恩师，敬重他，可她不会忘记，千鸟关下，他冷冰冰的说的“丢卒保车”，那些与她亲近之人被绑来威胁她，也只有他能想出这种主意，这般了解她。 看着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慕明德，看着不苟言笑一脸正气的何觉如，看着他们的谈笑风生，慕玥离几乎将指甲掐进了掌心。 忍耐，报仇要一步一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