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重获生机
清明时节,雨不自觉地就多了起来。又是一年的“鬼”节,安阳村的山坡上几乎成了坟墓的集中地。清明祭祀讲究是早上。我们一大早起来就做好了各种贡品,三弟也特意请了一天假。祭祀祖先是不允许女人上坟的,夏荷和我妻子在家里准备。 这一年的清明节和往日不同,夏荷专门做了西餐,她说要让这些过早离开人世的人们开开洋荤。在各种各样的祭品里,西餐显得特别显眼。 三弟笑着对夏荷说:“姐,你只做了这个给他们吃,可是他们恐怕不知怎么吃。” “那怎么办?” 三弟说:“不如这样好了,你写上西餐的吃法,我们在送纸钱的时候一起烧了,就可以了。” 夏荷就写了好几张纸条,给我们带上。 她特意做了好多份,让我们给学生们的公墓,包括知青的墓地,都送上一份。 她写纸条的时候态度十分虔诚,我被这个外国女子的爱心所感动,经过一段时间的共同相处,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令我敬佩。不过,我还是极力回避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人毕竟是一个高级动物,我担心我自己也会有失控的某一刻,内心深处涌动的不知名的东西会喷薄而出。 这一年国家实行分田到户政策,所有的土地都按人口分田到户,安阳村因为地震造成人员大量伤亡,15户人家全部迁到王村落户。但是土地却没有变。县土地改革办公室研究决定,将安阳村山岭背后的几十户人家全部搬迁到安阳村,解决他们的生产生活问题。这一项解决民生的事件得到了岭上村民的热烈拥护。 我大哥向县土改办作了情况汇报,说安阳村人畜皆无,是因为村中阴魂不散,恐怕对新搬来的人会造成伤害。土改办主任桌子一拍,大发脾气:“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作为一个新时期的干部,竟然还相信这种鬼魂之说。” 我大哥便不再争辩。 山岭后面的村民欢喜非常,政府解决了他们的生活中最现实的问题,自然是感激涕零。山岭后面的小学,也随之撤销,原有的两位老师,编入安德曼小学的教师编制。 安阳村重新有人居住。县上拨了经费,为五十户村民修建房屋,又将村里的土地,按人头给每户人分了。 一个死去的村庄重新活了过来,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我大哥作为村支书承担起村民落户的各项协调工作。趁着大修房屋的机会,我们也顺便将我们的老屋修建一番,好多天没有回到倒塌的院落中,我们惊喜地发现,老院中那两棵桃树,竟然长得枝繁叶茂,已经挂果。 村子里又有了人的笑声,畜牧的叫声,那些断瓦残垣依然还在,似是向人们陈述曾经的灾难。新的房舍很快盖起来,座落在旧居之中。 学校里一下子多了几十个学生,原来的学校实行的是复式教育,一个教室里坐着各个年级的学生,到了我们学校,因为教室比较多,学生们都有了不同的教室。那四间一直闲着的教室始终都锁着,我大哥和我商量,要将所有的教室都开放,给孩子们提供一个舒适的学习环境。我没有同意,我不想打扰冥校里孩子们平静的生活。我劝他将大队部搬出学校,也能给新来的教师腾出些房子来。大哥对我不肯打开那四间教室很是不解,我不敢对他直说,我怕吓着他。我只告诉他我这样做有这样做的理由。 后来听风水先生说,那个冲我大哥拍桌子的土改办主任当天晚上就被鬼附了身,在家里呼天叫地的,还是让他前去替他看了看才罢了。 这些外来的村民在村子里没有受到鬼魂的打扰,他们似乎对新来的村民充满了善意。 我们为新生的到来召开了一次隆重的大会,安德曼先生作为学校的主办人来参加了我们的大会,他很大方地拿出一笔钱来作为学校优秀学生的奖学金,称为安德曼教育基金。县教育局也派来一位副局长,我大哥作为大队委员会主任也就坐在大会主席台上。 上村、安阳村以及对面的朝阳村甚至四皓村的村民自觉自愿地参加了大会,我们为安德曼先生这种高风亮节而欢欣鼓舞。王成始站在一边维持学生秩序,他将女儿如花也带了来,这个小女孩子吸收了他和我二姐银花五官上的优点,长得就象画上的人似的。安德曼先生立即就被她吸引了。 他冲王成点了点头,示意王成将如花送到他身边。如花很乖巧地坐在他怀里。 安德曼先生用他娴熟的中文讲了一段热情洋溢的讲话,讲了捐赠学校的初衷,说他女儿看见村子里没有鞋子穿的孩子,据他所知,中国传说中的鬼是不穿鞋子的,人鬼殊同,所以他用了大部分积蓄为安阳村的村民们造福,希望这些孩子们能拥有好的生活,将来走出安阳村,走出县城,甚至走出国门。 安德曼先生的讲话赢得了大家的掌声。他要求他女儿夏荷用英语给大家将他的话又翻译了一遍。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在安阳河的两岸便有了一个美丽的故事,安德曼小学成为我们县甚至全省最早的唯一的一所双语小学。 如花和安德曼先生很熟,如果随我二姐的话,她也应该叫他爸爸。安德曼先生怜爱地将如花抱着,让夏荷为他们照相。我不知道王成站一边做何想。我二姐自从离开村子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村。 听着夏荷用一口纯正的英语讲话的时候,我突然就在想,张花和苏醒的冥校是不是也应该开设英语课呢这些冥间的人会不会出国呢?当然了,关于冥届我也有很多未解之谜,这些孩子上了小学之后,高中又在哪里上呢?还有大学? 这天晚上,我刚睡着,就看见我母亲坐在我床边,一脸的伤感,我问她怎么了?她竟然怒目而视,骂我:“当时说的好好地,要找回你粉花姐的尸骨,都多长时间了,还让他们母子在外面漂荡?孩子都多大了?连学都没地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