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武侠小说 - 九幽洛图说在线阅读 - 第160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十)

第160章 素雪荒山奇异庄(十)

    他叹气之余,双目盯着赢公子,看他如何作答。其时心底大为不解:“他干么只捉了我,倘若他要杀我,只须命仆从弯弓搭箭,我焉有命在?”眼见赢公子听见这句话,身子蓦然一颤,虽细微难辨,也瞧得格外分明,这下他更为迷惑。赢公子缓缓的道:“沈念卿,事到如今,我也无须再骗你。我不愿杀你,乃是事出有因。至于那位施长老,我却须带走他不可www.shukeba.com。”

    沈念卿明知这四个奴仆设下陷阱,施长老恐怕已被擒住,多半丢了性命。这时听他提及,心头仍是禁不住一颤,大声道:“你带走施长老做甚?你到此是何方神圣?”赢公子道:“我知你武功不弱,昨夜酒水之中我已动了手脚,现在你武功施展不出一半,待得明晨时分药性散去,这两张网自然困不住你。”

    沈念卿闻言一惊,暗自运功将周身一探,并没有甚么不对劲,脑中一呆:“我武功明明还在啊,他为甚么要这样说?何况他言辞之中,似乎只想困住自己一时半刻,并没有杀害之意。”不解道:“赢公子,施长老还安好么?”赢公子摇头道:“我擒住他另有原因,并不是要杀害他。”沈念卿喜道:“此话当真?”他明知赢公子工于心计,更是巧舌如簧,至此情形,二人已同敌人一般,自然不能轻信,但不知为何,偏偏愿意相信他。

    赢公子道:“真真假假,你何须多问?沈念卿,你恨我也好,恼我也罢。我赢公子要做的事,决没有人拦得住。”沈念卿心想他来历身份决不肯吐露,至于究竟有甚么诡计更是不会说了,心念一动,问道:“赢公子,你苦心设下这陷阱,必然是早已知晓我二人身份了?”

    赢公子右手一抬,立时有两名仆从折身退去。沈念卿瞧着他二人身形退去,知是与施长老有关,苦于浑身动弹不得,也只能眼睁睁望着。赢公子道:“我确是知晓施长老身份,但对于你可不清楚。我原是想将你二人杀了,后来又改了主意。”沈念卿疑道:“你四位属下武功不弱,要擒住我二人本是容易,为甚么你迟迟不肯动手?”赢公子叹道:“我知晓你恨透了我,我又何须再说。到得明晨,你赶回宝庄,便知来龙去脉。沈念卿,咱们后会有期。”说话间,负手转身而去,三人身形疾快,竟都已施展了轻功。

    沈念卿眼见三人越走越远,不多时便会下了山坡。他本是有意探听一些重要之事,却不料他不肯吐露半句。这时再也顾及不得,忙运功一挣,竟将缠绕在身的数层大网崩裂,发出轻微嗤嗤之音。他大喝一声,叫道:“留下罢。”身形一闪,已晃出了丈余。

    赢公子三人突然闻见这声音,都吃了一惊,忙回头一看,便见沈念卿飞奔过来。赢公子大是惊奇,心想自己明明下了抑制内力的药物,为何他竟似没受到半分影响。他想不通这其中原委,便是沈念卿自己也大为不解。原来当时在孤绝峰上,他被孤绝老人丢进了奇花异草大阵,所见所闻皆是奇毒,后来花毒与他体内寒毒中和,毒性已变得更为猛烈,也使他身体异于常人,寻常药物对他再没有半分影响。恰巧赢公子不愿伤他性命,将药性减弱了几分,所以才至今日这般状况。

    赢公子微一晃神间,沈念卿已欺身到眼前,一手直抓过来。他已打定主意,只须先擒住赢公子,这两个奴仆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到时顺应而为,救出施长老自是不在话下。

    他一抓过来,见得赢公子并不闪避,心下大奇。便在这时,两个奴仆纷纷反省过来,各踏出一步,使出一掌分别袭往他胸前。沈念卿不敢大意,忙将招式一换,双掌一翻迎了上去。但闻砰一声响,两个奴仆身躯微微一晃,他却退开了一步。一招试探,便知他二人武功与自己相差无几,但二人合手,自己反而落了下风。

    赢公子拍掌大笑,道:“沈念卿,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武功却厉害得紧。”沈念卿心中寻思如何应对,随口道:“我武功再是厉害,也及不上你诡计多端。”赢公子朗声道:“我本以为药性足以使你暂失武功,不想你竟早便化解了。”

    沈念卿眼见两个奴仆并不再攻,各自站他身前,自己欲要擒住更加艰难,这时见他肯张口讲话,心中另有了计谋,说道:“你说得极是,区区旁门左道又如何害得了我?”赢公子叹气道:“想必你早有防备,之前说的话只怕也是故意来骗我的。”沈念卿一愕,道:“甚么话?”

    赢公子道:“你说肯将我当作朋友,想不到我竟轻信你了,害得我空欢喜一场。”沈念卿摇头道:“你如此心计,又要加害施长老,我怎会和你做朋友?你擒住施长老却放了我,难道是与丐帮有甚么恩怨么?”赢公子冷冷道:“不错。”沈念卿望他一眼,道:“赢公子,你若真与丐帮有恩怨,光明正大的比试不行么?干么要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赢公子轻笑道:“我又没给他下药,两位下属亦是光明正大的跟他比试,有甚么不对?”

    沈念卿轻轻啊了一声,心想果然如此么,那真算不得诡计了,但他迫于相救施长老,哪里顾及这许多,冷冷道:“你与丐帮究竟有甚么仇怨,须得擒住施长老不可?”赢公子轻轻叩掌,两个仆从立时退开一步。

    沈念卿惊得一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作为。赢公子盯着他道:“沈念卿,你方才不是要擒住我,好相救施长老么?我现下站在此处,你尽管动手便是。”沈念卿见他昂首而立,竟是丝毫不惧,心中一凛,只觉他又有甚么诡计,反而犹豫难断。

    赢公子见他不肯动手,面露微笑,道:“沈念卿,施长老我已命人带走了,你若肯就此退去,我会保住他性命,以后你们还有相逢之时。但你若执意要相救他,他的性命可就说不准了。”沈念卿道:“你故意将我骗来此处,便是为了擒住施长老么?”赢公子道:“不错。”沈念卿道:“既如此,你何必多此一举,那晚你便可以动手,为何偏要拖到今日。”赢公子笑道:“这其中嘛,自然另有别由,但我可不会告诉你。”说到这里,轻轻退开一步,笑道:“我放过你一回,你放过我一回,咱们便扯平啦。沈念卿,后会有期。”说完这话,当即转身离去。

    沈念卿心中疑窦难消,自然不肯他轻易离去,忙踏前一步,张口道:“赢公子,你当真不会伤害施长老么?”说话间那两个奴仆又横在他身前。这两人虽蒙着面,也知必是随他一同打猎的二人。左首那人似笑非笑道:“沈少侠武功高强,在下甚是钦佩。”不及他讲话,右首人跟着冷冷道:“我二人论单打独斗比不过你,但我二人联手你也必然不能取胜,还是尽早退去罢。”

    沈念卿眼见赢公子已下了山坡,身形倏然消失不见。他忧心如焚,自知二人此话不假,但赢公子是否守信却是不敢妄断。忙抱拳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两人相瞧一眼,还礼道:“我等无名之辈,不提也罢。就此告辞。”说完这话,两人身形一闪,折身退去。

    沈念卿喝道:“两位且慢。”跟着翻身一晃,拦在二人身前。左首那人道:“沈少侠,你若妄图相救施长老,反而要害了他性命。”右首人道:“不错,公子早有吩咐我二人不得伤你,但你仍纠缠不休,施长老可就因你而死啦。”沈念卿奇道:“你家公子为何要放了我?”两人均是摇头,道:“我等只知替公子办事,其他一概不理。你若真想知晓,回得宝庄一趟或能明白。”沈念卿道:“我若就此罢休,赢公子当真不会相害施长老么?”左首人道:“公子若要杀你二人,那是易如反掌之事,又岂会故施此举?”二人避过他,再不停留,一齐下了山坡。

    沈念卿呆望二人身形远去,再也瞧不见,心想:“赢公子擒住施长老究竟意欲何为?他宁肯放了我,难道果真只与丐帮有所恩怨么?”他想了片刻,信疑难断,眼见雪地上留下的长长足迹,心念一动:“他说我不可追去,但丐帮与我有莫深交情,丐帮之事也是我事,如今施长老被擒住,我岂能置之度外?就算施长老性命可存,但屈辱是免受不了了。”当即打定主意,一路尾随跟踪,到时说不定便能救出施长老。

    这微一耽搁,赢公子等人早已去的远了,但雪地足印仍在,心下大宽,辨识足印下了山坡。如此翻过一座山头,忽然顿住脚步,眼前景象使他吃了一惊。但见前方一大片足印杂乱,不可辨认,延伸到远处,更是有七八个方位都留下长串足印。沈念卿微微轻叹,心想:“我既已想到,赢公子又岂会想不到?他在此地故意布下疑计,便是料到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才断了我追踪的念头。”张目四望,入眼皆为一片雪白,荒无人踪。想起自己与施长老连日赶路,却在此遭了算计,心中又愧又气,暗道:“赢公子,赢公子,我虽不知你来历身份,但盼你遵守信言,决不能加害施长老,否则我必不能放过你。”

    沈念卿辨了方位,一路回了宝庄,见得大门紧避,翻身进了大院,他料想赢公子既是乔装打扮,这间宝庄必然不是他的了,至于因样貌丑陋被父母抛弃更是胡乱杜撰。又心知那八个丫鬟都不会武功,不一定全部离开。在宝庄内寻了一遍,却是一人也无,偌大宝庄寂静悄悄,宛若鬼地一般。

    沈念卿来到施长老所居处,但见大门残破,必然是施长老与奴仆经过一场大战。他虽暗自悔恨,这时也毫无办法,微一迟疑,走进了房中,内中桌椅均被毁坏,左方墙壁上更是有一道深深凹痕,那是施为山随身携带的兵刃造成。他将四方里里外外瞧了一遍,越看越是心惊:“赢公子将我绕着外面走了一遭,暗中预下那四个奴仆一齐动手,先擒住了施长老。他四人联手合击,施长老只怕不多时便被擒住。跟着四人施展轻功奔行,先到得那两株大树旁预下埋伏,再将我擒住。如此大费周折,究竟为得甚么?”

    他想不明白,退出了大门,微一沉吟,又推开大门进了自己所居的客房。但见内中布置如常,未动得一分一毫,心中不由大奇:“这宝庄内有许多名贵之物,为何竟一样也不带走?是了,想必他急着匆匆离去,又如何看得上这些身外之物?”

    沈念卿眼光一瞥,见得木桌之上的茶几竟是压着一团事物,忙走上去一看,却是一封书信,上面给压住一角,仍能瞧清五个大字,写着“沈念卿亲启”。他忙拆开信筏,取出来一瞧:

    “余闻丐帮长老奔赴西域,故施此计,欲除之。然见君面,终有不忍,思之再三,故擒长老而纵君也。何欲之?无可奉告矣。”后面便是写着赢公子敬上。

    沈念卿暗道:“他原来是想杀了我二人,但不知为何偏偏放过了我?”信中所提只言片语,反令他更加糊涂。沈念卿走到长窗前,向外面望了一回,眼见天色渐晚,夕阳尽落,心想:“赢公子既是与丐帮有深仇大恨,此刻我再回得丐帮相问已然来之不及,不如在此歇息一晚,明早我赶往西域,先寻到白叔叔再徐图商议。”想到赢公子身份大有来历,手下又能人众多,恐怕西域之地也颇有权势,那白昆贵为丐帮长老,已然岌岌可危,只恨不能立时奔至西域。但他尚须此间留宿一晚,倘若有哪位下属见了宝庄名贵之物,夜半偷潜回来,那也实属常事,到时若能擒住,说不定能从中获知些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