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段罡向前面看了一眼,低声道:“须弥宗按‘虚空法相’排行辈分,法通乃法字辈弟子。过往我与他在北辰峰上见过一次,正是此人不假。” 岳无信嗯了声,从怀中取出那颗沉褐佛珠,又道:“师父赐我的这颗舍身珠时,说此珠乃须弥宗法通大师所赠,便是此人?” 段罡点点头,低声道:“不错。” 岳无信伸手在佛珠上轻轻抚摸数下,略一沉吟道:“多谢师兄相告。”住口便不再问,而是问起为何方才不见三清殿诸人。 段罡微一摇头,开口说来。却是因路仲文忽然倒地昏迷,当是方才所受内伤并未除尽。简阳子一番救治却毫无功效,匆忙取出一枚凌虚符,与苏逸之布出小凌虚阵,三人一同遁回三清殿去了。 岳无信对三清殿这两人甚有好感,听完知其无事,心中担着的一分心事终于放下。 青色玉梭穿云越雾,由南向北纵贯万里,大半日后便到了云山北麓。 一路上掩月大师似在思索某事,一直一言未发。不久远远望见七座雄伟山峰卓然耸立,稍北处更有一座通天巨峰巍峨挺拔。 青色玉梭飞至玉衡峰上空,掩月大师终于转过身来,脸上却平平如常未见异色。 岳无信与段罡两人对望一眼,恭恭敬敬道:“师父。” 掩月大师淡淡道:“为师有事要去北辰峰一趟,你二人自回峰上。” 两人点头答应,便要各自御剑而下,掩月大师忽道:“叶信,你修为进展这般快法,为师从未见过,也不甚明白为何如此。”说着两道疑问目光淡淡看来,岳无信顿时心中一凛。 不过掩月大师似是将他心思看透,淡淡道:“不过你既拜入为师座下,便是掌门相问,为师也不会将此不明之事说出,而只会说均因你天资甚高,进境方得如此神速。” 岳无信一听大是感激,躬身道:“多谢师父!” 掩月大是点点头,又道:“只是眼下诸事纷杂,为师实在分身乏术。待此间诸事了结,为师须好生与你探究一番。。。虽然两月后便是年末的三年大比,但依为师意思,眼下你须得好生巩固进境,此次比试你不去为好。” 岳无信一怔,不过此言正合心意,忙道:“是,弟子谨遵师父之言。” 掩月大师脸现满意,转头看向段罡道:“为师此番离山,你须得勤修功法,待年末两名师弟回山,你三人一齐参加大比。” 段罡眉头微皱,似有几分无奈,不过仍恭恭敬敬道:“是,师父。” 掩月大师道声去吧,两人御起法器,朝玉衡峰顶落下。青色玉梭微一转头,向北而去。 与段罡一齐步入亲传弟子院落后,岳无信告辞一声回入自己房中。 此番前去须弥宗前后不过两三日,但在他心中却似过了甚久。此时关上房门,当即盘坐于地,细细将这几日经历回思一遍。 小半个时辰后长吐口气,缓缓睁开眼来。此行不仅小试身手,勤修苦练之功初显功效,更见到众多入圣大能出手施法,对入圣境界修为更多了不少感应。除此之外,灭去袁砺此等恶人更是令人心中大快。 而须弥宗众人虽然似被入魔之人救走,但那崖壁洞门中出来的年老和尚看去神智极清,似乎并未入魔,且又身着须弥宗法衣,对须弥宗众人自当善待。略有遗憾乃是并未见到法净大师,当年他。。。 岳无信正回想幼时与其相遇情景,猛地脑海一震,骤然想起一事,顿时心中大跳,不由自骂一声,立马翻身站起,匆匆出门而去。 此时正当晚课时分,北辰峰上众多入门弟子沐浴在峰顶聚灵大阵所释的浓郁灵气中,正散于山峰各处各自修行。忽见远处一道黑影飞快遁来,向山腰云海猛扎而入,紧贴草木四处穿行。 众入门弟子均觉奇怪,从无有人这般飞行。细看之下,只见黑影中一名玄袍男子双眼紧盯脚下,在山林中御剑穿梭四处查看,似在搜寻某物。 男子样貌平平年纪甚轻,看去甚是面生,也不知是哪位长老座下弟子。 只见其穿行良久后,忽然在半空陡然停下。片刻后变横为竖,御剑直往峰顶而去。众弟子虽觉奇怪,但修道中奇人异事甚多,于是见怪不怪,重又各自修行。 来到那处宏大广场,仍与初见情景几乎毫无差异。上千个玄色身影脚踏云气,在广场中你来我往,当中两根通天巨柱光华交替,仍是鼎立如初。 岳无信飞快步入浮海,径往西北方一处大殿而去。 大殿造型奇特,上宽下窄,如倒扣梭斗一般。殿门处高悬一块廋长奇石当作匾额,上面阴刻钩划,正是玄生殿三字。 还未进到殿中,一股纷杂奇怪气息便从里面远远传出。 殿前人流极密,高出他处甚多。岳无信穿门入殿,在殿中来回走过几遍,已是心中有数。 过了片刻,岳无信忽然眼角一亮,当即止步,走到北侧一排书案前,拱手道:“师兄有礼。” 书案后是名看去三十出头的长脸男子,虽然相貌不差,但此时不知为何却满脸晦气之色,对其并未立马理睬。 岳无信嘴角一撇,心中已知为何此处书案无人上前。不过双手又是一拱,道:“师兄。” 长脸男子转过头来,向他身上打量一眼,没好气道:“何事?” 岳无信道:“我想换取一只可寻灵物的灵兽,不知师兄可否帮忙?” “嘿,可寻灵物?”长脸男子一听下巴翘起,阴恻恻道:“这般灵兽万中无一,怎会是能换取之物?师弟年纪轻轻,便想走这等捷径,怕是胡思乱想多了吧?还是回去好好修炼方是正途,不送!”说完双眼一翻,自顾转过身去。 岳无信满脸无奈,见其再不回头,只得转头看去。两旁虽有还数十张书案,但每张案前都有数十弟子排成长列,只得轻咳一声又道:“师兄。” “还有何事?”长脸男子回过头来,脸上已带上三分怒气,极不耐烦道。 “方才我未说清楚,其实我欲换取的灵兽并非需要寻找灵物,只要能寻我用过的寻常物件便可。”岳无信怕其不耐,飞快说到,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案上。 长脸男子哦了一声,低头在瓷瓶上看了片刻,露出一丝喜色。不过抬起头来,仍是面色阴沉,慢悠悠道:“这等灵兽倒并非不可换取。。。只是本门灵兽实在太多,要在千万只中挑出这么一只,实在有些费力。。。” 岳无信一听脸色顿变难看,心中却是一阵暗笑。这等手法自己当年在中曲山外那处镇集上售卖兽皮时实在见过太多,没想到太玄门这等修道巨派中也有这等市侩弟子,于是忙道:“师兄若能不辞辛劳挑出灵兽,小弟感激不尽,用这瓶丹药换取后若有剩余,则便作为谢礼,请师兄收下。” 说着又取出一个瓷瓶,将瓶盖飞快揭开。顿时一阵凝香扑鼻而入,正是那两瓶入门时在玄心阁中选取的下品丹药。 长脸男子鼻子紧嗅数下,似是不经意般向瓶中扫过两眼,向两旁飞快看去,见并无有人看来,重重一叹道:“罢了,师弟既有这般诚意,杨某便去辛苦一趟,也算是你我有缘!此处人多,师弟切莫胡乱走动,还请在此稍候!”说完脚步飞快,奔到殿中西侧一扇石门前,匆匆推门而入。 岳无信不觉好笑,微微摇头。 片刻后长脸男子从石门飞步而出,见岳无信仍站在书案前面,脸上露出一丝放松喜色,几步并作一步到了案前,将手中一个三尺布袋递到身前道:“此兽名唤琴鼠,虽是下品灵兽,难以搜寻灵物,但找寻寻常旧物却是无兽能及。”一手拎起布袋,另一只手却已悄悄摸到瓷瓶边上。 岳无信喜道:“多谢师兄!”接过布袋向里看去,只见一只形如仓鼠的半尺小兽在袋底蜷成一团,正兀自酣睡。 长脸男子见他接过布袋,便将两瓶丹药捏在手中,道:“师兄我还有要事,师弟既已如愿,便请自去。” 岳无信点点头,正要走开,忽然转身又道:“不知此兽如何喂养?” 长脸男子以为他要反悔,顿时吓了一跳,一听不由大松口气,道:“此兽耐食百物,殿中弟子饲养时多以峰上所生杂草喂之,师弟一般便是。” 岳无信见他一副急不可耐又心中惴惴之色,心中又是一阵好笑。道声告辞,将布袋拎在手中,出殿而去。 长脸男子长舒口气,正要将两瓶丹药收回怀中,忽然旁边一名干瘦男子凑近道:“六玉兄,你可知方才那人是谁?”正是当日在七星殿外值守的看门弟子钱鸢。 长脸男子一愣,道:“哦,你识得此人?” 钱鸢嘿嘿一笑,道:“不错,此人当日拜入玉衡峰掩月长老座下时,便是小弟替他领路。” “什么?亲传弟子?”长脸男子大惊失色:“我,我还以为他不过是名身家不错的入门弟子,这。。。”说完哎哟一声,拿起丹药飞奔出殿。一路上撞上许多其他弟子,但一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不过到了殿外,举目望去均是身着玄袍之人。茫茫人流之中,却哪里还能寻见那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