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贬官
常家众人又在宁州城小住了一个月后，便启程回了杭城，宁州城这时的季节也快近初夏了，送走了那一大家人，叶蕙便由裴mama和吴mama做帮手，cao持起了石榴等人的婚事。//78小说网高速更新78xs// 祝伯的那个侄女儿桂枝早没了父母，一直都跟着哥哥嫂过日。她嫂本就常嫌弃她是个吃闲饭的，如今她既然要嫁给四喜，也就趁势离了乡下的哥嫂家，住进了冷梅巷的后院。 叶蕙不许桂枝卖身为奴，却挡不住桂枝的勤快，只好又换了个法，叫她与石榴梅姐妹三个，日日凑在一起绣嫁妆，这才好歹安抚下了桂枝的感谢，又能叫梅将那咋咋呼呼的性收敛一二。 既是几个待嫁的都不能在身边伺候了，叶蕙的院里便只留下了奶娘吴mama，与迎春稳冬两个小丫头，这日清早起来，两个小丫头服侍她洗漱了，迎春便笑道：“姑娘快去瞧瞧梅jiejie吧，梅jiejie将盖头上的并蒂莲绣成了乱疙瘩。” 叶蕙扶额叹气。虽然她早就暗地嘱咐了石榴，替梅多备了一套嫁衣与盖头，叫梅绣花也只是为了叫那丫头安静下性，可是将并蒂莲绣成了一团糟，也实在是太…… 不过她转头就想到了自己。她自己恐怕还不如梅呢吧？ 常老太君临走前便告诉她了，秋天里常家就会带着媒人来宁州，定下亲事后她也该备嫁了呢，可是她的手，哪里拿过绣花针？ 她这厢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吴mama拿着封信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将信递给她道：“是万俟九少奶奶来的信。” 叶蕙看罢那信，忍不住笑起来，眉头也彻底舒展了——她正愁嫁衣的事儿呢。顾伯兰就在她瞌睡时候递枕头来了，这信上说，叫她早些去唯锦阁选料与花样呢。 “姑娘真打算去？不如、不如奶娘给姑娘绣吧。”吴mama笑道：“都说嫁衣最好不假外人之手。万一那唯锦阁的师傅们没管住嘴，四处嚷嚷着说姑娘的嫁衣是她们绣的……” “奶娘多虑了，放着那现成的好手艺师傅不用，偏叫我给奶娘安排活计劳累您，我还没那么傻呢。唯锦阁又不是外人的产业，叫九嫂吩咐她们管好嘴就是了。”叶蕙笑道。 说罢这话，她便问起了吴mama。“我叫您昨儿问问石榴，叫她婚后与发财哥先回乡下住一个月再回来，她怎么说？” 陈三与四喜都是无父无母的，自然用不着这一步，可发财的老娘还在乡下活得好好的。总得叫这夫妻二人全了孝心才是。 “石榴说了，既然是姑娘的吩咐，她照做就是。”吴mama笑道，“若是别人家的死契下人，生死都是主家的人，老娘再健在，也没有办了喜事就给放一个月大假回家孝顺爹娘的道理，石榴如何不知道这是姑娘的恩典呢。” “不过姑娘可曾想过要再买几个小厮进来？四喜和发财成了婚后，都是大人了。再叫他们做那跑腿儿传话儿的事儿也不大合适了呢。” “奶娘这话倒提醒我了，我说我怎么总好像忘了什么事儿似的。”叶蕙笑道：“纪棠走之前就告诉我，咱们巷口那处宅院里已经留了人了，叫四喜哥去一趟挑三四个过来听差就是了。” “等四喜哥将人领了回来，您再过去选几个粗使婆，到我这儿拿了中间那户的钥匙。差他们过去将前院打扫打扫，回头好将他们三家的新房都布置起来，等他们成了亲后，晚上就回那边住去就是了，这边的前院也好腾出来给几个小住。” 说罢这话，她很是庆幸——也多亏万俟轩买下了旁边两家院，又送给了纪棠，否则这家中人口越来越多，离着着手南迁也还最少半年呢，自家这三进小院哪里还住得下。 吴mama应声离开了，叶蕙便拿着顾伯兰的信去了西厢房，打算先给顾伯兰回了信再去给文氏请安，想了又想还是将信放下，唤着迎春陪她出了小院。 文氏知道她这几日忙于打理石榴等人的婚事，早就告诉她不用起得太早，又说自家小门小户的，没那么多规矩……叶蕙之所以又按时来请安，只因自己也要做给柱哥儿看不是？要知道在这种年代，她娘的将来都要靠着柱哥儿呢。 听说万俟九少奶奶来了信，将女儿的嫁衣等活计揽到了唯锦阁，文氏嗔笑道：“早就劝你也将女红学一学，如今可好了吧，你这大姑姐儿都知道你的针线拿不出手去了。” 裴mama闻言忙替自家姑娘掩护：“当年还不是老爷太太心疼姑娘，姑娘不爱拿针线，也就顺着姑娘去了，如今姑娘这么忙，哪儿还有再学女红的时间呢。” “你们就都护着她吧，然后再赖在我身上。”文氏无奈的笑道。 “jiejie不学，我也不学。”柱哥儿极爽脆的接了话茬儿，一屋人顿时都哄笑起来。 叶蕙也抱着弟弟笑了一阵，颇为正经的告诉他：“你是男孩，只要读好书就成了，学针线那是女孩儿的事儿，明白了没有？” 若叫她跟柱哥儿讲，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他未免听不懂；只要这孩将来不是死读书的那种人，在书里学会了活学活用，做人的道理也就都懂了。 柱哥儿懵懂的点头，转着乌溜溜的黑眼珠道：“纪棠哥哥请先生。” 文氏又惊又喜。纪棠都走了一个月了，这孩还记着这事儿呢？ “娘可莫小瞧了他，这些日他可是记住了不少花草的名字呢，您不信叫他数叨数叨。”叶蕙就抱着柱哥儿爬到炕里的窗口，指着院里的几棵花木问起了他。 她每指一下，柱哥儿就抿着嘴儿笑，言之意下是不过这么点小问题，你还想难住我怎么着，笑过了就脆生生回答，这是海棠，那是石榴，那两棵是樱桃…… 说罢这些，这小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掰着手指唠叨起了昨晚和今早吃过的饭菜，样样儿都说得清楚极了，说罢又指了指文氏身上的褙：“鹤灰。” 再指裴mama身上的衣裙道：“墨绿！” “你这个爱卖弄的小家伙儿，这些日教你点儿东西，全都被你数叨尽了。”叶蕙抱着他笑起来，却见文氏背过身去用帕擦眼睛。 叶蕙猛然想起来，爹爹的记忆力也是极好的，她小时候，娘每每告诉爹爹回来时莫忘了买些什么，爹爹从来不会忘，亦不会买错，再看柱哥儿露着一口小白牙笑个不停，也不禁想到，这若是爹爹还活着该多好。 裴mama见这娘儿俩突然就如此悲伤，情知这是想起老爷来了，一时间便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了。 还好有柱哥儿在，这是个小小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适时在此时唱起了叶蕙前几日教他的节气歌，一口气唱完，竟然一个磕巴都不打；文氏含着泪惊喜的扭过头来：“儿，再给娘唱一遍！” 柱哥儿自然看不懂他娘这是怎么了，不过看样儿是很爱听他唱的，也就听话的重新唱了一遍，这才笑弯了一双眼，从叶蕙这边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找他娘：“我唱得好不好啊，娘？” 文氏用力点头，似乎喜极而泣一般，口中也不停的说着好，柱哥儿立刻眨了眨眼，谈价钱似的喊道：“中午要吃软炸里脊！” 一屋人立刻又都笑起来，叶蕙更是笑个不停——敢情这孩这么小一点点就有了做生意的本事了？ 杏儿却在此时悄悄的进了屋，只站在东次间的槅扇门外朝着叶蕙招手。叶蕙便出溜下炕，穿上鞋出了房门，拉着杏儿去了回廊下面坐了，这才接过那丫头递来的信。 信是纪棠派邮驿上的快马送回来的，字迹有些潦草，看来是在路上弃马换车匆匆写就；可信中的意思却写得极明白，叶蕙缓缓看罢便叮嘱杏儿：“我先回去了，待会儿太太问起来，你就说我午饭时再过来。” 离开文氏这里回到自己的西厢房，她又将那封信仔细看了一遍，便取了火折将信烧了——往常纪棠的来信她都仔细留着呢，唯独这一封留不得，这里头写了好些个私密的事儿，烧了省心。 烧罢了信，叶蕙缓缓靠在了书桌后的圈椅上，微微眯着眼琢磨起来。 纪棠信中说，顾敛之已经被贬了官，半个月后就得启程离开海城，去西南一个极是偏远的小县城做县令，难不成纪棠是打算在路上对顾敛之下手？ 可就算顾敛之已经被贬了，七品县令也是朝廷命官啊，路上下手这种招数，还是未免太下乘了些…… 还有那贾府。贾氏指望顾敛之寻不成，又得知顾敛之惹了麻烦，已经赶回了京城求助，可贾府为何一点都不曾护着顾敛之，就任凭弹劾的折纸片一般翻飞，亦不曾派出人手赶赴宁州，帮着贾氏寻找顾伯翔？ 贾府这是打算以静制动啊，还是就想彻底置身事外了？若是后者，未免太过蹊跷，又太过无情了不是？ 是了，除非贾府当初并不知道顾敛之是个停妻再娶的小人，如今又将陈年往事想了起来，贾府不但不想伸手相帮，还将顾敛之恨到了骨里…… 只因在贾府这种人家心中，体面自然是比庶女的夫君来得更重，自家的权利地位亦比一个五品知府来得更重，关键时候舍弃微末之人，也未必做不出来——叶蕙想到这儿，就眯着眼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