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梅花篆字引大运 十三
黄公子二人跟着汪承霈一路来在了汪府之内,只是这汪小少爷在外面虽然趾高气昂的,可回了家却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中规中矩,奉守礼节。 回到小少爷的后院,汪承霈就交代道:“不瞒二位,家父在朝为官,家教甚严,家中仆役也都是家父亲自挑选,而你们二人出身乞丐,家父断然不肯同意,你们日后只可在后宅活动,万万不可去前院,若是家父来探望,你们也务必要躲藏起来。” 这汪由敦虽然已经位极人臣,又是两朝元老,可为人清廉,古板至极,对儿子又是十分约束,所以这汪承霈也是不敢造次。 黄公子二人也是无处可去,在这汪府过年总好过街边流浪,所以到也没说什么,就此安顿了下来。 锦郎年幼,但是身子骨还算结实,汪少爷安排他做一些粗活,挑水劈柴,洒扫庭除之类,每日里与一般下人住在一起,不过每天要是有时间了还是要和黄公子在一起看看书,学一些礼义。 至于黄公子,汪少爷见他有几分读书人的骨气,便就留他在身边做个书童,每天陪伴他读书,做一些铺纸研墨,端茶递水的琐碎小事,出来进去还会给黄公子牵马坠蹬,平日里住在汪少爷房间不远处的一间小屋子里。 黄公子如今流落至此也是颇为无奈,不过一想起那老道长的话心里还真是佩服之极,当时老道长就说过,自己此去京城就是沿街乞讨,给人牵马坠蹬,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都被老道长说中了! 黄公子低声叹息,不过一想起家中二老,还有美貌娇妻也是无可奈何,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暂时安顿下来,在等两年后科考之日再见分晓。 就这样,二人在这汪府之内过了一年,不经意间,又是三五个月的时间。 有句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一个人怎么样必须要靠时间来验证,这黄公子此人就是如此。 起初一两个月倒也没什么,可这一晃小半年的时间汪少爷就发现了,这个黄公子绝非等闲之辈,每日伴他读书,他读不懂的东西,黄公子却能轻易答出,对不上的对子,黄公子也能轻易对得上来。 却说这一日,汪少爷正在房中攻读,黄公子在一边研着磨,时不时的扫过几眼书卷,就听汪少爷闷闷不乐的嘟囔道:“朱程理学,存天理,灭人性,这到底对不对呢?唉。” 汪少爷一连嘟囔了几声,黄公子也不敢胡乱答话,汪少爷抬头看他,道:“庭松,我看你总是偷看我的书,你有什么见解吗?” 黄公子闻言,脸上顿时变颜变色,低声道:“少爷恕罪,庭松日后不敢再偷看了。” 黄公子平常虽然偷看,但是这汪少爷却从不点破,今日说出口,这倒是让黄公子吓了一跳,生怕小少爷怪罪。 汪少爷倒是好说话,摆了摆手道:“哎,庭松你别多想,有你陪我读书也是好事,我就是想听听你的见解。” 听汪少爷这么说,黄公子面色这才缓和了不少,恭敬道:“少爷既然想听,那庭松就造次了,说的不对,少爷您见谅。” 后者点了点头,黄公子这才开口道:“庭松觉得,存天理,灭人性实在是有悖人伦,天理不可欺,人性不可改,天在之时人便在,自古以来,天道威严,人性百变……” 黄公子如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绝,听得汪少爷是连连点头,不住称赞,黄公子说完了,汪少爷高兴地拍了拍巴掌,道:“好好好,说的太好了,万万没想到庭松你竟有如此见解,额,咝……” 说到这,汪少爷吸了口气,疑声问道:“庭松啊,你这个人我当真是喜欢,只是你到底是何来历,能否说一下?” 黄公子皱起了眉头,“少爷,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我祖籍苏州人,家境富裕,只是进京赶考错过了科考之期,无颜见家中二老,故此流落街头。” 汪少爷点了点头,不过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口,仿佛欲言又止,想了想,却道:“庭松啊,我知道你是个心里藏着事的人,你既然不舍得和我说,那也就算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你在和我说,少爷肯定尽力帮你。” 黄公子神色一变,心道一声不好,这是少爷对自己起疑了,连忙想要解释,汪少爷却一拍脑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庭松,我记得你去年年底的时候,在街头卖字,写的什么东西来着?能否再写一幅给我看看?” 见少爷有意岔开话题,黄公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只好点了点头,取了两支笔,在纸张上写了起来,不一会,就“画”了一幅。 汪少爷近前观看,打趣道:“哎,庭松啊,我让你写一幅字,你怎么给我画了一幅画啊,哈哈哈。” 黄公子微微一笑,“少爷,你在仔细看。” 说着话,黄公子拿手一指,汪少爷近前一步,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外面下人喊道:“老爷到!” 汪少爷神色一变,连忙低声道:“快快快,庭松你快出去躲一躲,别让我父亲看到了。” 黄公子也知道这位太傅大人家教甚严,点了点头,慌忙出门,直奔偏廊躲闪。而房间内的汪少爷也是连忙收拾桌子上的字画,折叠好压在了一堆书籍之下。 黄公子出门躲避暂且不提,再说一说这位太傅大人。 黄公子前脚出门,后脚太傅大人就进了门,汪少爷起身相迎,免过了礼节,王太傅坐在书房正椅之上,黄公子在下面垂首站立。 王太傅看了书案上,看到了汪少爷的,开口道:“霈儿,为父这几日一直在忙于朝中之事,也不知道你这功课学的怎么样了,今日无事,正好考考你,你来说说这朱程理学,你是如何看待?” 要是说之前来汪少爷肯定说不出什么,可自从听了黄公子的见解就不一样了,立即侃侃而谈,将黄公子之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汪少爷说完了,饶是这位饱读诗书,见识广博的太傅大人也是忍不住连连拍手称赞,道:“霈儿啊,之前为父不让你参加科考是因为觉得你的火候还不够,还需磨练,可如今看来,明年你就可以参加科考,到时你必有状元之名!” 父子二人越说越开心,而这位太傅大人又是拿起几本书考了考汪少爷,只是越考越是失望,比起之前对朱程理学的见解实在是差之太远。 二人又是聊了一会,只是这书籍翻动,那幅字画就无意间漏了出来,汪太傅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不由得打趣道:“我的儿啊,你什么时候学的这字画了?为父怎么不知道?” 汪少爷也不好搭话,就只是一个劲的陪笑,汪太傅看了看,捋了捋胸前的胡须,道:“嗯,不错不错,笔法传神,颇有些风范。咝……咦……不对啊!” 说着话,汪太傅话锋一转,神色也顿时一变,大呼道:“不对不对,这哪是什么字画啊,这是……梅花篆字!” 梅花篆字失传多年,古籍中也少有记载,寻常人怎么认得?就算是他汪少爷也未必知晓,可这汪太傅却不一般,这位太傅博览群书,而且更是书法大家,擅长行书,自然是知晓梅花篆字。 汪太傅愣了半晌,半天才道:“儿啊,这当真是你写的?你能不能再写一幅?” 汪太傅毕竟不是寻常之人,在朝为官多年,对于察言观色自然是熟悉得很,见儿子面色为难,而且之前问答相差甚远,就知道这府中必有高人! 汪太傅见儿子不说话,就只是低着头,接着沉声问道:“你老实和我说,刚才那篇朱程理学的见解,当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汪少爷见瞒不下去了,涨红着脸道:“父亲恕罪,这幅字画并非是出自于我手,而是我之前收的一名小书童,就连对朱程理学的见解也都是那书童说的。” 汪太傅猛的一拍桌子,“你这混账东西,如此高人,怎能做你书童,快!快去把人给我请来,我要拜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