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5 恩恩怨怨
第二日一早,宫中正式对外发丧,出自李尚书府的丽妃殁。 同时,宫里传出太后懿旨,丽妃自尽,死得不光彩,令皇室蒙羞,不入皇陵,不设灵堂,命妇无需进宫哭丧。 这个消息震惊了百官和命妇,那些已经早早换好衣衫准备进宫哭丧的命妇,一边惶急地将昨晚连夜准备好的丧服换掉,一边派人去打听消息。 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查不到,只是老圣人传出圣旨,此事单凭太后做主,此外,百官照常上朝。 可是正因为什么也打听不到,京城里什么传言都有。 大家都猜想,丽妃肯定是犯了什么大错,死得非常不光彩,才会让太后和圣人皆震怒,连丧礼也不愿意帮她办,也不许她进入皇陵。 当日朝堂上,李尚书并李翰林皆受到御史大夫弹劾,名头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百官多数是支持的,且下朝后,百官又上了不少折子,皆是参李尚书一门的。 百官这次上的折子就是真章了,李尚书府收受过多少贿赂,仗着势力占了多少田地,将被圣人下旨压到大牢里的裘夫人弄出来…… 李尚书府还未从丽妃突然自尽的消息中缓解过来,就遭遇到了大棒子。 他原先觉得有些不妙,但是宫中没有消息传出来,他以为最多也就是圣人生一场气,但死者为大,圣人最后还会给丽妃留面子的。 所以第二日李尚书府只做好了哭丧的准备,也做好了到时该怎么跟圣人和太后对答的准备。 可是宫里一大早传出来的信息,却让阖府的人心中发凉。 李尚书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是还没等他想到什么法子。再去打听些什么消息,就得进宫上朝了。在朝堂上,他果然受到了攻讦。 以往圣人甚至乐意看到点儿宫妃的家人为自己谋些利益只要不争权,老圣人认为贪婪一点才可爱,可是如今丽妃出事了,过去的贪婪也就变成了不可原谅。 华恬和钟离彻这日没有出门,就算要出门。也不能就在这节骨眼下出的。听到外头传得纷纷扬扬的消息。就当看戏一样。 钟离二郎和付氏的箱笼已经收拾好了,选了吉日,就可以马上上路。 这两日。付氏在府中拜别长辈和长嫂,也来到了华恬这里。 她那时又被钟离二郎狠揍了一顿,这会儿已经看不出来了。她的脸上甚至带着笑,似乎看开了。不再为到岭南去做官而生气。 华恬跟她说了一些临别的好话,又命丫鬟送上自己的礼物。客气地将人送出去了。 讨厌的人以后少出现在自己跟前,她当然是开心的。 孰料到了当晚,钟离二郎和付氏又闹了起来,甚至惊动了老镇国公夫人。 华恬和钟离彻早早歇息。所以这些消息在她吃早膳时才知道。 “二少爷这两日不敢出门会客,想来心里憋屈得很。二少夫人说话不好听,又跟二少爷对着干。二少爷就爆发了。” “这次他们到岭南去,这一路上。二少夫人估计都不用露脸了。” 丁香摇着头,又是幸灾乐祸又是气愤。 “虽然我想看到二少夫人倒霉,不过二少爷竟然还出手打女人,真是没救了。”洛云在旁摇着头说完,又有些咬牙切齿,“二少夫人也是,那指甲留得那么长,怎么就不敢反击,挠花二少爷的脸才是,看哪个更倒霉。” “瞧你说的,二少夫人当真挠花二少爷的脸,他们夫妻就得戴着兜帽走一路,沿途谁也不敢见了。”来仪在旁笑起来。 “恐怕老夫人会将二少夫人休了。”檀香在旁认真地说道。 华恬听她们说得开心,忍不住问,“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才吵起来的?” “就是因为他们房里的姨娘妾室,二少爷要把小妾都卖了,只带二少夫人一人到任上去。可二少夫人不愿意,偏要留着那些小妾,说是要一起到任上。后来吵得急了,二少夫人就讽刺二少爷的身体应付不了屋里的女人。” 丁香说到这里,脸有些红,看了一眼屋中未曾成亲的来仪、茴香和檀香。 三人的脸一下子通红起来,低下头没敢说什么。 洛云、月明等人也有些脸红,但毕竟识了人事,很快就将羞涩丢下了。 华恬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头吃燕窝。 大家这时都明白了,这才是钟离二郎怒而打妻的真正原因呢。作为一个男人,被妻子这么来说,怎么能忍? 小夫妻感情好的,当做夫妻间的调笑,夫君会身体力行让妻子明白说错了话。感情不好的,下场就是钟离二郎和付氏这般了。 半晌还是洛云首先开口,“呸这二少夫人到底是什么脑子,竟这般说话,难怪被打得这么狠了。” “可不是么,老夫人知道之后,又训斥了她一顿。二少爷骂二少夫人荡妇,说要卖二少夫人进窑子里去呢。”丁香说道。 华恬眉头皱起来,这么说来,钟离二郎夫妻之间,算是彻底没了情面了。不过这两个人就要离开镇国公府了,和她关系也不大,就让他们在岭南吵去罢。 才吃了早膳,外头一个小丫鬟就走到门边往里看,丁香瞧见,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丁香才再度回来,面上带着喜色,笑道,“三少夫人上门去安慰二少夫人去了,两人又吵了起来。这次,竟是三少夫人大获全胜。” “这是怎么说?”洛云吃惊地问她。 沈氏虽然有丫鬟翘春护航,但事先想好计谋还好,沈氏能依计行事。可若是这种吵架,就是临场发挥,沈氏怎么也不可能赢得过付氏啊。 “老夫人才说过要休了二少夫人呢。今日二少夫人气得直发抖,可也不敢真跟三少夫人干起来。三少夫人走后,我专门多待了些功夫,果然听见二少夫人在屋中打砸物件和丫鬟的声音。” 来仪鄙夷地道,“她也就这个出息了,以前伪装的风度,一点也看不见了。” 洛云拉着丁香。“你细细说来罢。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争吵起来,肯定很精彩的。你不要总结来说,最好将她们的对话学来。” 华恬揉揉眉心。“好了好了,你们若要说这个,便一起到外头说去,我可不想听这些破事了。” 无非就是沈氏和付氏互相攻讦。她现在有钟离彻陪着,不再无聊。肚子里又有了孩子,得注重胎教,可不想听太多这些东西。 午膳前钟离彻回来了,高兴地跟华恬说。明日就可以到城外赏春了。 这个时候,李尚书府霉运连连,李尚书被革了职。李贤哲翰林虽然还在翰林,但受到了打压。百官一直弹劾他。 而自尽的丽妃,则被一口薄棺葬到了城外,连一个答应的体面也没有。 李家没有一个人敢为丽妃鸣不平,就连丽妃下葬那一日,也没有任何一人到场。 远在封地的赵王,他表面上早就和丽妃断绝了来往,所以关于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 在京里的禹王,则病了,说是因为过度思念禹王妃才病倒的。 所以丽妃的葬礼非常冷清,由宫里的太监一手cao办,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为她祭拜,丧礼和守灵,更是没有。 已经出嫁的李二小姐,则被裘家休了,人也被带回了大牢里继续关着。 钟离彻还透露,老圣人已经命大理寺卿彻查当年长公主府一案。除此之外,还暗地里查找当年长公主府中的奴才。 “会找到落凤身上么?”华恬皱眉。 “总会查得到的,我们要快些和久之、守之通气才是。”钟离彻说道。 华恬点点头,忍不住感叹,“可怜丽妃在宫中风光了这么多年,最后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 她不是同情这个人,相反,因为这个人死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想想,从位高权重的丽妃,到如今这副惨状,让人忍不住嗟叹而已。 不过再想想当年长公主府灭门,丽妃这下场,又是理所当然。 这时钟离彻凑到华恬耳边,低声说道,“我怀疑,葬在城外那个不是丽妃,即便是,圣人也会想法子让她死后都不得安生。” 华恬忙问,“怎么这么说?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圣人得到了一些消息,丽妃身边那个嬷嬷说的都是真的,现在,就是找证据的问题了。”钟离彻说道。 如果当真证实了丽妃一手伪造假书信,害得长公主被灭门,那么老圣人的怒火,简直不可想象。 宠爱的女儿死在自己手中的愧疚,被人利用的痛恨,晚年对年轻时候的怀缅,老圣人怕得吐出血来,不然就得让怒火活活烧死自己。 而且,老圣人受到蒙蔽,将自己长女阖府灭门,是不可能认错的。这错,最后就要落在丽妃身上。 圣人暴怒,而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他还能做什么?鞭尸么? 华恬摇摇头,也许自己想太多了。 “那我们得及早将这些消息告诉我大哥二哥了,不然圣人找到落凤,肯定会怀疑我华家。”华恬轻声说道。 “所以我约了他们,明天一起赏春。”钟离彻笑道。 然而当日晚上,钟离二郎却来告辞,说明日一早启程离京上任。 钟离彻和华恬都有些吃惊,哪一日动身一般会提前准备,这钟离二郎怎么急匆匆就走了? 钟离彻一面表示自己知道了,一面说些送别的话,转身就命茴香去查了。 结果很快出来了,并没有什么阴谋,而是钟离二郎在京里实在待不下去了。他不能出去应酬,在家里又要面对黑着脸的付氏,实在难以忍受。 老镇国公夫妇那边也知道钟离二郎打算明日离京,老两口告诫了钟离二郎一些话就算了。 翌日钟离二郎夫妇启程,那些小妾也被带着去了,还有服饰的丫鬟,加上箱笼,简直算是一支大队伍。 钟离二郎这一走,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如果政绩好,调任时可以回京一趟。如果政绩不好,就得待下去。 老镇国公夫妇年迈,并没有出门相送,钟离德只是送到了门口,钟离彻和华恬则出城相送。 并非有什么深情厚谊,而是面子上的礼节,做给京中人看的。这京城里,自从钟离二郎的任命书出来,就有人暗地里说钟离彻夫妇要逼走钟离二郎。 钟离三郎和沈氏也是出城相送,临别了,沈氏还要找付氏的不痛快,不过被钟离三郎阻止了,不然两人肯定还得闹一场才会分开。 付氏本来身上带伤,又要长途跋涉,面对不知怎么样的前程,心里本身就不舒服,被沈氏刺了一句之后,更是勃然大怒,当下就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个镯子摘下来递给沈氏, “这是我给阿秀的,她帮着你照顾三郎,是个好的,你帮我把这镯子带回去给她罢。” 沈氏气得脸也红了,当下就想将手中的镯子扔出去,幸而被她身边的丫鬟翘春接了过来,然后得体地向付氏道谢。 付氏看见翘春,有心发作,但是华恬和钟离彻都在旁,不远处还有其他人家,便忍了下来。 她的视线看向沈氏,见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的一口气这才下去了。 沈氏咬着牙,压低声音,“二哥虽然冲动,但温文尔雅,二嫂切莫太过冲动,惹得二哥大动干戈。老夫人和大嫂都不在身边,以后你们小两口吵架打架,可帮不上忙啦……” 那个阿秀是钟离三郎最为宠爱的小妾,钟离三郎经常为了她而斥责自己,这是沈氏心中最痛恨的人。现在,付氏竟然抬举阿秀,这叫她如何不生气? 付氏的脸一下子黑了,觉得身上的伤害更加痛了,尤其是一张脸,她终于忍不住,恶毒说了句,“管好你自己罢,小心成了下堂妇,阿秀可比你有气派,更像个管家夫人。” 钟离二郎和钟离三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两人对自己的妻子产生了深深的不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