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1 唱大戏
老镇国公夫人冷冷地扫了一眼沈氏,没有理会她,仍旧是看向付氏,“说啊,怎么不说啊?你方才不是说得很好么?” 付氏在老镇国公夫人冰冷的眸光中,有一刹那的不知所措。 她自进门之后惯会伪装,口碑一向很好。在华恬还没进门之前,她简直是府里女眷的楷模,温柔大方、和善豁达。就是华恬进门之后,她虽然偶尔会被传出不好的声誉,但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老镇国公夫人捉了个正着。 “我、我……”付氏脑筋急转,正想找个借口,这时老镇国公夫人身后响起温柔的声音,“发生何事啦?祖母莫气。” 来人正是华恬,她进门之后扶着老镇国公夫人,一脸好奇。 事实上,她只是比老镇国公夫人走得慢了些,但是该听的可一句都没少听。现在不过装个样子罢了。 付氏脸色更难看,她刚想说什么,沈氏已经哀嚎起来了,“大嫂你是不知道啊,她骂我是贱婢、歌妓,我与她是妯娌,与你也是妯娌,我是这么个身份,你又是个什么身份?” “你给我闭嘴!”老镇国公夫人脸色难看地喝道。 她这个三孙媳妇,真是蠢得叫人不知如何是好。这些话能说出来嘛?付氏得罪了华恬是固然,她这个说出来的人,名声也绝不好听。 沈氏哭起来,“我身份不高我是知道,但怎么低,也低不过贱婢罢?大嫂更是,她可是圣人亲封的县主,这话若叫圣人听见。可别连咱们都跟着二嫂获罪。” 这时付氏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石夫人当初是怎么被休出府,怎么被当众斩首的?这当中绝对少不了华六娘在当中添砖加瓦的。 现在,她也得罪了华六娘! “祖母,大嫂,便是给个天做胆子,妾身也不敢胡说八道啊。方才妾室说的并不是弟妹。只是说弟妹身边的丫头罢了。弟妹来这里饶舌。她也不知道劝一劝,反在旁添油加醋,累得弟妹跟妾身计较起来……”付氏声泪俱下。 沈氏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付氏破口大骂,“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我好声好气来劝慰你,你自己一直口出恶言,现在反来诬蔑我的丫鬟?你这般做尽恶心事。难道就不亏心的么?你就不怕当真生不出孩子来?” 老镇国公夫人站在门边,气得浑身发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竟然有了这么两个孙媳妇哟! 华恬见老镇国公夫人气得狠了,连忙在旁帮她揉着心口,说道。“好了,别再吵了,二弟妹就要陪着二郎到岭南去。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还有你,三弟妹。没看见祖母气得说不出话来么,你快不要说了。” 付氏自沈氏开口就后悔了,她素知,沈氏蠢,但是撒起慌来却很有优势的,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个蠢货肯定实话实说,没有花花肠子。要真撕破脸吵起来,她肯定是吃亏那一个。 而沈氏也有些后悔了,她终于回味过来了,这般说话,她也是得罪了华恬的。翘春跟她分析过许多次,在这府中得罪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管家的这位安宁县主。 现在华恬说话了,两人好像找到了下台阶,都偃旗息鼓起来。 沈氏擦眼泪,整理自己的仪表,付氏一边去扶老镇国公夫人,一边命人重新去备茶水。 可是老镇国公夫人被气个半死,压根就不打算多留,见付氏过来扶她,手一挥就让付氏落了空。 她冷冷地说道,“你是要去岭南的,自此以后好生照顾自己和二郎,需要带什么去,快些拟张单子出来,让你大嫂屋中的管事从库房里出货。” 付氏一愣,老镇国公夫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钟离二郎真的打算到岭南做官去? 她看老镇国公夫人脸上没有丝毫说笑的神色,心中恐慌,忍不住又看向华恬。 华恬面上带笑,见她看过来,笑得更开了。 付氏马上想起方才华恬劝解那句话,“二弟妹就要陪着二郎到岭南去,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付氏一下子懵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钟离二郎真的愿意去岭南做官。 那可是岭南啊,传说那里不仅多瘴疠,还未开化啊,那里不会有赏花宴,不会有各种宴会……她只要去那里一年,再回来了肯定就融不入这京城贵族圈子里了! “这、这去岭南,可是定了?二郎说了要去么?”付氏慌得声音也颤抖了。 华恬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何惊慌,点点头说道,“二郎已经同意了。我娘家那边传了信过来,京城里很快会有大动作,二郎远离京城才是好的。” 付氏很想问她一句,既然有那么好,为何你们华家不去?你钟离彻不去? 可是她才说错了话,这时是怎么也不敢再乱说了的。 得罪了老镇国公夫人,老镇国公夫人看在她是孙媳妇份上,不会多计较,最多就是从此不管;得罪了沈氏,沈氏没有法子奈何她,最多就是每日过来说些话恶心她一两句;她们和华恬,根本就不是一个级数的。 得罪华恬的人,看看淑娴公主、看看端宜郡主,哪个有好下场啊!就算不说远的,单就府上的,她的婆母石夫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二郎身体不好,他若去了岭南,只怕会难受。”府上颤抖着唇说道。 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东西啊,打人就算了,竟然还笨得去岭南做官!他难道是打算一辈子不回京城了么? “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们家的媳妇,二郎去哪里做官,可轮不到你置喙。”老镇国公夫人见付氏左右推托,似乎很不愿意钟离二郎去岭南做官。就冷冷地说道。 付氏连忙挤出笑容来,“哪里的话,孙媳妇只是担心二郎。” 老镇国公夫人点点头,面色却不见缓和,“你可想好了,你若要跟去,便心甘情愿地去。别等二郎去了。你再跟二郎折腾、置气,让他不能安心做官。” “孙媳妇不敢……”付氏连忙说道,心里却多了两份期望。这么说难道可以不去? 可还没等她想出什么来,老镇国公夫人又开口了,“若你不想去,你大可说出来。到时我让二郎给你一封休书。让你回家去。……休书对你毕竟不好,和离书也成的。” 付氏浑身一震。心里那点子想法一下子全都不翼而飞,无论是被休还是和离,她都不能接受。 “祖母放心,孙媳妇定会一心一意跟着夫君。绝对不会多话。”付氏恭恭敬敬地说道。 华恬在旁看着付氏态度变化,跟看戏一样,忍不住笑起来。 别看现在付氏这么恭敬。只怕她心里在骂老镇国公夫人老不死什么的呢。 说话说得这儿绝,付氏心里不气愤才怪。 华恬想着面上却认真道。“二弟妹莫以为祖母是有意为难,实在是二郎如今还未得一子半女,正是要二弟妹帮助开枝散叶的时候……”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老镇国公夫人点点头,看向付氏, “你现在不曾有身孕,也没有儿女,如果不跟着去任上,让旁的女子凑上来,和二郎生儿育女,你这正室的脸往哪儿搁?还不如早些和离,留上一点儿面子。” 付氏恭敬低头,“孙媳妇受教了,多谢祖母一片苦心。” 沈氏在旁边听着,暗地里直撇嘴,觉得付氏两面三刀。不过她心里的高兴,那是切切实实的。 付氏真的要去岭南了,过得几年她回来,还能融入这京城里吗?到时候,这府里的丫鬟仆妇只怕也要不记得她了,到时候,看她还敢不敢在她跟前横。 老镇国公夫人说完,又命付氏早点收拾东西,就叫上华恬、沈氏一起离开了。 一路上,老镇国公夫人又将沈氏训了一通,说她专门找上门去自讨没趣,以后再看见这样,就不让她带叶儿了。 沈氏很是委屈,但是却也不敢反驳。 因为叶儿喜欢到华恬屋里和胖牙牙玩,所以她也不时到华恬那里去串门,引得府里的丫鬟仆妇看见她也客气了几分。 这么一来,她心中觉得更加要和华恬打好关系了。 训了一顿,老镇国公夫人就命沈氏先回去了,自己打算去华恬园中。 哪知正好碰见叶儿,于是她笑眯眯地牵了叶儿的手,一起到华恬屋里去。 到了华恬屋里,让叶儿找胖牙牙玩,老镇国公夫人又跟华恬吩咐了一遍,让她帮忙准备些东西给付氏。 “毕竟是你的弟媳,外头都在看着呢,你怎么着也要做些表示。不过我也想好了,你只做过样子就是,真正要做什么,你交给管事和屋里的丫鬟张罗,自己不要累着了。” 华恬自然从善如流,在某些方面上,她基本上不会和老镇国公夫人对着干的。 见华恬听话,敬重自己,老镇国公夫人心里高兴了些,转而又问道,“你说亲家那边传信来,说京里有大动作,可是真的?彻悟会不会受影响?” 也许这才是老镇国公夫人跟到她园子里来的原因,华恬心里暗暗想着,面上却笑道,“祖母放心,夫君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圣人就算是动,动的也是那些不是靠着科举考上去的人。” 老镇国公夫人这才放了心,笑道,“你说到科举,今年又要开考了,三郎四郎也要参加的,不知能否让亲家指点指点?” 华恬笑起来,“祖母放心,指点这事是应该的,到时我跟我大哥、二哥传个信,理应能成的。但是就怕大哥、二哥都忙,不能亲自指点,三郎和四郎心里多想。” “没事没事,能考上都是极有能力的。”老镇国公夫人笑呵呵地说道。 就算不能让华恒、华恪指点,肯定也不会太差的。毕竟两家是姻亲关系,华大、华二还要照顾华恬在镇国公府里的面子呢。 之前她知道钟离二郎得了那样一个官位,心里是颇怨的。但到了现在,她却满心感激了。 钟离二郎遭遇了许多事,是不可能有心思参加科考了。这次靠着关系才得了个官,如果华家得到的消息属实,只怕二郎转眼就被捋下去了。这事若发生,三郎和四郎肯定要受影响。 现在这样,二郎虽然要去偏远之地做官,但总算不会被人轻易拉下来了。且偏远之地也有偏远之地的好处,那里没有世家,也没有豪强,二郎但凡有点本事,就能在当地横着走。 若二郎再做出点政绩,要升上去还不是易事? 虽然说二郎和大郎有嫌隙,但毕竟是一个助力,华家总不会看着二郎浮沉却不拉上一把罢? 老镇国公夫人觉得自己什么都想到了,什么也都被打算到了,心中特别高兴,挥手让华恬去休息,自己则进去和两个小曾孙玩儿了。到现在,胖牙牙还不会唤她呢,得多教教。 华恬知道老镇国公夫人的心思,而这些事对她也没有坏处,所以也没多理会。 不过付氏似乎并不死心,待钟离二郎回去之后,她又苦口婆心劝了钟离二郎几次,让他不要到岭南去做官。 可是钟离二郎铁了心,一门心思要去岭南。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在京城是没有出头之日了,不如去个偏远的小地方,做个鸡头? 付氏劝了多次都没有成效,最后还说出“华六娘就是要将你赶出京,你却还傻傻地听她的话,你这、你这……” 想当然耳,已经动过手的钟离二郎似乎有了瘾一般,又揍了付氏一顿。 幸而这次他没动鞭子,只是动手,且动在不显眼的地方。 华恬收到消息,幸灾乐祸地笑一笑,便不再理会。 因为钟离二郎要离京远走岭南,所以这之后他几乎每日都在应酬,跟自己的朋友辞别。 而付氏虽然心有不甘,但事已成定局,还是怀着满怀怨恨打起精神来收拾东西。 沈氏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去奚落付氏,但却也经常借着送各种物事的名头去取笑付氏,气得付氏恨不得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