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2 家宅事端
华恬再次醒来,已经可以用午膳了。她拉了摇铃,来仪便走进来。 “少夫人,水已经烧好,可以沐浴更衣了。”来仪进来说道。 华恬点点头,让她将水送到后头屏风处,她自去梳洗。看来仪有些发红的脸庞,她也就没了叫人服侍的打算,她身上的痕迹可多着呢。 等她洗完,又穿上衣衫出来,正好听见胖牙牙咿咿呀呀的声音,他已经几个月大,慢慢开始认人了,看见不熟悉的丫鬟,就会小嘴一嘟,小眉毛一挑,气鼓鼓地看人。 因他白白胖胖的,小脸更是比包子还圆,所以便是生气地看人,也叫人生不出半点恐惧,反而是看着想笑,因为实在太可爱了。 华恬有时也会怀疑,胖牙牙这性子到底像谁,她小时候应该不会这般的。可一想到小小的钟离彻做出这动作,她又觉得有些消化不下。 将胖牙牙抱过来,他马上就笑眯眯地啃上来了,口水印子更是一个接一个地啃在华恬脸上。华恬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往脸上涂抹什么,所以胖牙牙啃上来,她也不担心。 用了午膳,华恬起身抱着胖牙牙到园子去逛,顺道消食。 茴香随侍在侧,不时地说着话。 华恬问道,“大军可回城了?” “已经回了,这回已经进宫述职去了。”茴香回道。 华恬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现在还在宫中述职,也不知道用了午膳不曾。 “少夫人小心”茴香口中叫着,伸出手去扶住华恬。 华恬低头一看,已经走过碎石子路。前面是大理石地面。昨夜下了一晚上小雨,今日天色一直阴沉沉的,地上积水未干,这大理石上也是湿哒哒的。 她抬头看了看,见延伸出去的大理石全都是湿漉漉的,于是便转身往回走,打算在小范围内活动。 走得差不多了。丁香领着一个小丫头急匆匆从外头进来。脸色有些不好。 华恬看去,知道是有事发生,便起身回屋里。将胖牙牙交给乳母,自己则起身到了明间。 丁香已经在明间等着了,她见华恬出来,便上前扶着华恬坐下。这才在她下首站住,说道。“少夫人,三房的于姨娘上个月预支了银子,这个月又来预支了,连上个月的也不曾还上。” 华恬听了有些奇怪。这种小事丁香自己应该就能处理的,怎么诉苦来了? “依照先前定下来的规章制度,不给预支便是了。至于先前欠下来的。逐月扣月例。”她缓缓说道。 丁香脸上的烦恼还未消,说道。“原该这般的,可于姨娘那里传出了喜讯,三叔那里宠得跟什么似的,就连三夫人也受了不少委屈。” 华恬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发冷,“从上月便开始预支,到如今两个月了,这喜讯竟还没传到我这里来?” 她虽然不是事事亲为去管事,但该知道的,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于姨娘这事,可真是要叫人笑话了。 丁香摇摇头,语气有些恼怒,“不是没传到少夫人这里,而是三日前才传出喜脉呢。才传出喜脉了,这月例又开始预支了。” 她现在算是华恬的陪嫁,在镇国公府做管事,起初肯定不能如当初在华家顺手的,平日里有事都是和和气气,能让一分就让一分的,哪里想得到,就有人踩到头上来了? 华恬信任她,由她管事。华恬一辈子就没怎么低头过,窝囊过,到了她这个丫鬟这里,竟然就有了软弱姿态,这让她心里也是极不好受,觉得愧对了华恬。 华恬双眸微眯,“我记得,那账房是府里的老人?” “正是,账房与三房关系极好。”丁香回道。 华恬沉吟半晌,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冷,无论怎么好,敢越过她来,这账房一职,做得就叫人不大满意了。不过,毕竟是府中老人,不能动那么快。 她看向丁香,“你去,从我私房里预支银子补上缺口,再从库房送些补品和人参过去,就说是我让她好好养胎,要什么便直说的。便是银子不够了,也可以跟我说,中公上不好走账,我这里还有。钟离家的子嗣,可比什么都重要。” 丁香听到华恬的话,脸上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去了。 丁香去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三夫人便亲自上门来了。 她这趟走动,自然是来感谢和表歉意的,并将于姨娘欠下的银子,也拿了回来。 “原先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怎么还能收六娘这钱?你三叔知道了这事,好生斥责了于姨娘一顿,又让我过来跟六娘说一声,免得彼此伤了和气。”三夫人是这样说的。 华恬见她脸上露出微微的快意之色,心中便知三夫人此人,也是个不甚聪明的,难怪会被于姨娘骑到头上去了。 你说你一个已经有了成年嫡子的正室夫人,何必和一个以色侍人的小妾过不去?那小妾即便肚子里怀了孩子,能不能生出来还不一定,便是生出来了,这长大还充满风险呢。退一万步,那孩子平安长大,他还得管你叫母亲。怎么说来,人也不能越过你去的,何必做出这些姿态? 若是以往,华恬自然是不管长辈房中事的。但现在于姨娘让她不痛快了,她也不妨添把火。 华恬脸上露出有些惶恐的神色,充满歉疚地说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原是一片好心,想不到竟弄巧成拙,叫于姨娘受了斥责……还请三婶莫要怪我,也请三婶帮我在三叔跟前陪个不是。” 三夫人笑笑,说道,“你三叔倒不曾怪你,你不要担心。” 华恬和她又说了几句,说得有些熟稔之后。脸上就露出真挚的表情来,“之前听丫头们说嘴,说是因着于姨娘的事,三婶也受了不少气,现在看来,可不是丫头们乱说么。” 三夫人脸上表情一顿,微微露出些苦涩来。“是啊。是她们乱说的,我哪里能受她的气。” “可不是么,三婶是正头娘子。于姨娘却是个妾室,怎么能给三婶气受?”华恬顺着她的话说道。 三夫人这回却不搭话了,若真只是个小妾,她抬手就能整治。不能整治了,还能转手卖出去。可千不该万不该。这小妾笼络了钟离老三的心,让他疼得跟什么宝似的。 想到这里,心中更加苦涩,想她日防夜防。竟然防出了这么个厉害人物。 “三婶,六娘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六娘言语间冲撞了三婶?若真冲撞了。还请三婶莫怪。”华恬见三夫人沉默着不说话,眼中分明露出愤恨来。便说道。 三夫人摇摇头,冲华恬露出个笑容来,“你是极好的,怎么会冲撞了我?不过三婶倒有话与你说,希望你听了记住一二……” 说完,沉吟半晌,才继续道,“眼下大郎真心待你,房中便只得你一人,你可得好好珍惜,也好好看住大郎了。咱们女子不比旁的,若是夫君的心走了,这地位也跟着没了。之后那些小妾,一个接一个抬进来,可不叫人生生气死么?” 听着三夫人这谆谆告诫,华恬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若不是了解这个三婶,她倒要认为她其实是来让自己不痛快的。哪里有人,会这么对小辈说话的? 不过因为了解这个三婶,所以她知道这都是真心话,真得轻易不会听到的话。这世间上,只有生身母亲和极亲近的乳母,才会愿意说这么一番话。 钟离三婶对华恬说这番话,自然不会是因为关系极亲近,而是她就是这么个性子的人呢。 不过无论她出发点是什么,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也让华恬心中多了份尊重。 她点点头,说道,“这个六娘自然晓得。不过若夫君有意纳妾,我便主动帮他纳。不过是贪图好颜色罢了,顺带也能帮家里开枝散叶,我自然不会阻止。” “你这傻孩子,女人图的什么,图的就是这内宅的一亩三分地,怎么能不阻止?”三夫人着急地说道。 华恬打量了这个三婶一眼,心中叹口气,这些话说得就太过了,她听在耳里不会乱说,她这里的丫鬟也不会,可三夫人的丫鬟可就不一定了。 这三婶如今还能稳坐正室位置,没有被于姨娘弄下去,也算是三叔仁慈。在于姨娘那里,只怕也是觉得这个人好拿捏,换了一个主母恐怕不能这么滋润,才一直没有太过分。 她有些好奇这个三婶的出身了,这得多没脑子,才会这么劝年轻的小辈? 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自然不敢留人了,于是给了在旁侍候的来仪一个眼色。 来仪心神领会,很快门外响起脚步声和檀香的求见声,华恬招人进来,板起脸说道,“怎么这么没规矩?三婶还在这里呢。” 檀香连忙告罪,紧接着又道,“少夫人,是将军回来了。” 三夫人听见,连忙站起来,“大郎回来了么?你们夫妻多时不见,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这老婆子便不打扰啦。” 华恬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又上前扶着三夫人,笑道,“三婶哪里是老婆子啦,六娘看着,像六娘的jiejie呢。”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赞美的,三夫人当即笑起来,又说了两句,便赶紧出来了。 华恬一直将人送到园门口,目送人走远了,这才返回来。 孰料才转身,就撞上一堵硬墙,接着就被人抱住了。 “快放开我,丫头们都在呢……”华恬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哪里知道钟离彻不但不放,反而一把将人抱起来,抱着就走。 听着四周高高低低的笑声,华恬羞得满脸通红,情知钟离彻是不会放自己下来的,只得将脸蛋埋在他怀中,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钟离彻一路将华恬抱进屋中,口中说道,“就不放。” 他们进了屋,屋中丫鬟全都跑出来了。 钟离彻将华恬放在桌上坐着,自己逼视过去,“什么叫若夫君有意纳妾,我便主动帮他纳,嗯?” 华恬坐在桌上,抬头看向钟离彻,没有半点害怕,笑道,“你可别忘了,我在前头加上了个若字,可得看你的意愿。” 见华恬言笑晏晏,钟离彻忍不住失笑,“总有你的理由。” “那是自然,我可没有主动将你送出去的意思。”华恬伸手点点钟离彻的胸膛。可钟离彻还穿着一身神武的铠甲,这指点,还弄疼了手指。 钟离彻眸色一深,捉住华恬手,问道,“难道你就不能看到我纳妾,就使手段叫我纳不成么?” 他虽然知道华恬心意,但也希望这个人为自己紧张,为自己抗争一番。无他,人的劣根性而已。 华恬笑起来,“你心里有我,便不会想纳妾。若你想纳,便是心里没有我,到那时候我使手段,在你眼里,少不得就是恶毒了,我何必讨人嫌?现在你心里有我,我做什么你自然都觉得千般好,恨不得我抗争一番。” 钟离彻一想,倒也是。他对简流朱无意,对采青无意,这两人使了手段,又牵扯到华恬,他心里可不是厌恶至极么? 想通了,心里就不再介意,但还是逗华恬,“可我想看看你将其他女人赶跑,死死抱着我不松手。” 这人可真幼稚,华恬冷哼一声,道,“我现在和简流朱反目了,又将采青送到太师府了,你还要我怎样?” 钟离彻一听这话,觉得这也算是自己想要的效果,当下点点头,“那算你过关了。” 华恬决定不和他计较,于是坐直了身体,伸手示意钟离彻将自己抱起来,说道,“走,看看胖牙牙去,你都多长时间不见他了,还不知道他认不认得你。” 钟离彻双手伸出来抱住华恬,直接将人抱着往胖牙牙那屋走去。 乳母得知钟离回来了,小夫妻肯定要看儿子的,早就知趣地离开了。 两人进去时,胖牙牙正流着口水,睡得正香。一张胖胖的小脸蛋,已经依稀看得出,极像钟离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