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学规矩
接下来的十来天,每天的日子都差不多,平常也换上了灰色的袄子和裤子,日子虽是有点无聊,但姐妹们聚在一起说说话倒也不算太闷。到了吃饭的时间,自有丫头送上饭来,却仿佛她们是什么瘟疫似的,从不与她们搭话。平康不死心试了几次后也不得不放弃了。 私底下,平康给那些丫头娶了个外号,叫木头,但也只敢几个人之间调笑调笑,可不敢当着那些丫头的面前喊,在个园子中,恐怕人人都能整得她们这些女孩子要死不活的。光每天送饭时少给一些,就足以让她们饿得受不了了。她们可不敢得罪这些菩萨般的人物。这粥的份量是极有讲究的,既不至于饿着她们,也不至于让她们太饱。 平康曾经玩笑着说:“她现在恐怕是三月不知rou味了。”几人均闷笑不已。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众人以为这样的日子大概会持续个一年半载时,这一天大早,大概才到辰时吧,院子里却响起了锣声:“姑娘们,出来集合!” 好像是在叫她们。几人一时不敢确认,平寿离门最近,小心地从缝里瞧去,立马叫道:“安儿、康儿快起来,集合了。” 所幸两人虽然还没有起床,这衣服却已经穿好了,平福和平常两人忙赶快帮着她们两个梳好了头发,五人便急匆匆地朝院子里跑去。 到了集合处站好,已经有大约十来个女孩子排成了一排站在前面了。几个人忙在她们后面站好。还好她们来得还不算晚。 一身着青色斗篷的妇人站在她们的前面,方形脸,高鼻梁,嘴角下垂,眼光锐利,显得十分严厉。她的手里正捧着一个暖手炉,几个灰蓝色衣服仆妇妆扮的媳妇则站在她的身后,一人手里拿着锣,显然刚才的锣便是她敲的。 又过了一会儿,那妇人看人到得差不多了,便朝旁边的一个媳妇使了个眼色,只见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拿出一个花名册,开始点名。 “平吉。” “平祥。” …… 见人都到齐了,那媳妇便令这些女孩子排成五排,跟着她们走。 一群女孩子这么多天,除了如厕,还是第一次离开房间,到出了栅栏,不由都有些雀跃,便有些女孩子开始东张西望起来,虽然还不敢发出声音,但一时不注意总有不小心撞到人的。队伍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安静,头垂下,低头看路,再有东张西望的,立马拖下去打板子。”这是那青衣妇人第一次开口,却没有回头。但众人毫不怀疑她会说到做到,队伍立马安静下来,鸦雀无声。青衣妇人显然对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很是满意,便再不言语,向前去。整个队伍保持一种高度的寂静,显然,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再没有一个人敢对这些嬷嬷们的话不放在心上了。 带着众人,青衣妇人进了一个大房子,房子里空荡荡地,只摆着五排凳子,其余什么也没有。 青衣妇人站定,平常等众人则在几个媳妇的指挥下,在她的对面站好了。 “我姓荣,以后,可以称呼我为荣嬷嬷。从今天开始,上午辰时至巳时就跟我学规矩,下午未时至申时另一位兰嬷嬷则教你们识字。其余时间仍然不许随意外出,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女孩子一齐回答,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再在那院子里呆下去,又无事可做,非得憋疯了不可。如今能每天出来,也可看看外面,虽说是学***也有点事做。 学规矩,首先便从走路开始,但这荣嬷嬷并不教她们如何行走,只在她们面前示范着行走几次,便让她们散开自行练习,然后再一个个走给她看。至于每人走得如何,却并不多说,也不加以责骂,众人开始还心中忐忑,再到后来,便有人随便走几下应付了事,荣嬷嬷却也不说,一时众人中便有人欣喜不已,原来还以为开始学规矩了,这荣嬷嬷又看似严厉,恐怕要更辛苦了,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见有人如此应付并不曾受责骂,而一直走来走去,却也是一件无聊的事,再加上平常已经习惯了的走路方式,硬要跟着别人的样子学,也觉得走得很是别扭。而旁边那些已经放弃的孩子更是看着那些仍在练习走得奇形怪状的孩子面带取笑之色,便一个接一个,不断地有人换回了自己平常的走路方式了。到后来,仍然在认真练习的人已经不多了。 平常在家里素来做事便极认真,而且娘亲也再三地好好叮嘱了,一定要在这里好好学。所以,虽然无聊,但她还是睁大眼睛,仔细地盯着荣嬷嬷的一举一动,刚开始不觉得,看得时间久了,慢慢便发觉这荣嬷嬷走路是与一般在街上看到的女人不同,一样是走路,但就是显得特别轻盈柔美,走起来如行云流水,非常地自然好看。 发现这一点让平常兴奋不已,一种成就感涌上心头,于是再仔细地观察,又发现荣嬷嬷走路,身体挺得很直,基本上走得是一条直线,手臂摆动的幅度很小,速度不快不慢,每一个步子都差不多大小,而脚步特别轻盈。 平常发觉自己走路时有点喜欢一跳一跳地,而且,身子也不直,便试着把自己的身体挺直,步伐放慢,然而长期以来养成的姿势哪是一会儿就改得过来的,她步子走得僵硬无比,看起来跟个木头人似的。惹得旁边那些女孩子一个劲地盯着她看,嘴角的笑容更是止也止不住。 平常的脸窘的通红,但到底并不觉得错了,而且,娘的叮嘱还历历在耳,但只当听不见,只管自己继续练习。平康平安看到别人取笑平常,倒是气不过,但荣嬷嬷就在这里,她们也不敢放肆,只得狠狠地用眼睛盯了几下那几个笑得最厉害的,然后跑到平常的旁边的旁边,陪着她练习。虽然她们也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傻,不过,经过这十多日的相处,几人感情直线上升,要她们让平常一个人在这里取笑她们是办不到的。 这时,平福和平寿也聚了过来,平福拉了拉她们,示意她们先停下来,然后自己在前面走了一次,然后站在她们几个旁边,示意她们几个跟着她走。几人一脸佩服地看着平福,刚才也没见她走这么好啊,什么时候就掌握了决窍呢?五人站在一排,跟着平福的步伐一致前进,平福小声地练着一二三,几人便一起迈步,虽然看来起其他几人还是可笑了一点,但几人那种认真的态度却让其他人再也取笑不起来了,面上讪讪不已。 而其他一些原来还在练习的人见状,也聚集到了她们的身边,随着平福的口令,一起迈步。此时,房间内无形中便形成了两个派别。因为人多,平福的口令也越念越大声,荣嬷嬷却也不曾阻止。见荣嬷嬷并不阻止说话,那几个带头取笑平常的女孩子也一边状似练习,一边低声闲聊着什么。 这一上午,就在枯燥的练习中过去了。到了午时,荣嬷嬷拍了拍,众人又站成了五排:“好,现在回去吃饭,下午的时候再来此地集合。从今以后,早晚就自觉排好队到这里来点名。如有迟到,上次七号房的几个人就是教训。现在,排队走回去吧。”说完,当先离去。 荣嬷嬷一走,众人也排队向住处走去,然而与早上不同,松散了很多,一个屋子里熟识的人一起说着话,不时传来轻笑声。原本对嬷嬷们的惧意也消除了一些,看来只要不犯着规矩,这些嬷嬷们倒也不会太严厉。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平常几人本也在低头说笑不已,一回到院子里,散队之后,刚才在课上取笑她们的其中一个带头人,突然咯咯笑道:“傻瓜,竟然连学个走路都走不好。真是的,这样的乡下土包子也配跟我呆在一起,笑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