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陈宗长教孙
冬十月十一日,仁宗率领大臣们朝祭景灵宫,遇到了尴尬的事情。 刚到了景灵宫外,忽降大雪,等到祭祀完毕之后,大雪却骤停。众臣看着这异样天sè,不由得议论纷纷。 于是,仁宗在十二日在太庙祭祀祖宗,施行大赦。同时宣布若是在乡里有节行、或者学问极好的士子,可以由转运使或者提点刑狱上报,然后由中书门下进行调查,进行推恩试用。 这份命令下发了不久,邹晨便收到了丁启的来信。来信中将此次的诋报抄写了一份,而且东京城对此事如何议论都非常详细的写了下来。邹晨接过信之后,立刻将信拿到了丁贤之那里,请他帮着自己判断。 丁贤之看过丁启那封全是大白话的信之后,又拿起诋报,仔细的端详了一番。 “小女郎,可是打这份推恩令的主意?”丁贤之说道。 “正是!”邹晨笑吟吟的,“推恩令上将明年的解试数额大为增加,我想明年让二哥和四哥去参加解试。” “参加解试者,须得乡里联名作保,这个倒是不难,”丁贤之捻着胡须连连点头,也是极为同意这个想法,“若是真能考中举子,到时邹家也有了支撑门庭的人物,小女郎也不必如此辛苦。” 一转眼,就到了嘉佑四年的腊月。 陈老宗长和老妻别氏坐在屋子里说话。 “纯肃,”别氏喊着陈老宗长的字,“六郎他关了这些日子,我看也关够了吧?马上要过年,他们院子里冷冷清清的连个仆fu都没有,只有林氏带来的几个娘家仆fu在拾掇着,不如趁着过年放他们出来。” 她仔细看了一眼陈老宗长的脸sè,又说道:“我常去走动的那几家,都在问我六郎和林氏是得了什么病,怎么这么久也不见他们出来,还问我要不要紧,要不要他们帮着请医士来家。” 陈老宗长端起茶碗来轻轻刮着茶叶沫子,啜了一口茶没有做声。 文彥博现在辞了相位,去了河南府当知府兼着守备一职。有些人便以为邹家失了臂膀,处处找邹家的麻烦,可是没有想到却被邹晨三招两式的就化解了。现在宛丘上至知州,下到那些县丞,哪个路过邹家不是客客气气的?陈家因为和邹家沾点亲戚,这些年也借着文相的势得了不少的方便。 他可不象那些眼皮子浅的人,文彥博还年轻着,才五十岁,如果身体好的话,当到七十岁的官是很正常。所以他依旧和以前一样的待邹晨,每月派人送月礼过去。孙子每到休沐之日便跑去邹家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老妻是从来不敢管两个儿子的教养问题,怎么今天突然提出这话?他决定再往下听听,看看到底是谁撺掇的。 别氏看到陈老宗长一直不说话,心里有些着急。 十三是她生的不假,可是六郎也是她的生,手心手背都是rou。六郎因为想害邹晨被关了足足有半年了,家里为了遮掩便说他们俩口子生了重病,在院子里养病。可是这病总是会有好的那一日,大过年的,正是走亲访友的时候,儿子不出现难道要让那些别房的代表着陈家去走亲戚吗? 她脑子里闪过去别人家做客时,那些命fu们谈论起六郎时,那轻蔑的眼神。 一定要说动纯肃把六郎放出来,哪怕六郎放不出来也得把林氏弄出来,让她出去走动走动,让别人知道六郎一点事情也没有,不能让人瞧不起我的儿子。 “已经腊月了,也到了准备年礼到各家走动的时候,我一个人,着实有些忙不过来,我看,不如先把林氏放出来,让她帮着我整理一下,……”别氏瞅了瞅丈夫的脸sè,又说道,“如果林氏不出来,我就只能让几个侄fu来帮我了。这岂不是让人家笑话我们这一房没人吗?” 陈老宗便笑盈盈地点头,“你看着办吧!”他听出老妻话里的意思是受了人轻视心里不舒服,并没有人撺掇,想着林氏关了这么久估计也学了乖,不如给老妻个面子,把她放出来吧。 别氏一听丈夫同意了,立刻惊喜的站起来想要去外面找人把林氏喊出来,只听到女使在外面说话,“二十四郎来了。” 陈琦穿着一身白狐裘衣,就着女使挑起的毡帘进了屋,先拜见了祖父祖母。 “你还舍得回来?”别氏笑盈盈地拉着陈琦的手,上下左右的端祥他,“哎哟,瞧这小手冻的?快来人,添几块炭。”小女使掀起腥红毡帘端着炭盆进了屋,往炭盆里添了几块银霜炭。几个大女使端了瓜果茶水和点心,笑容可掬地呈了上来。 几个大女使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jiāo俏可人,行动之间颇有章法,穿着jiāonèn的水绿sè小袄下身配了一条百褶裙,几双媚眼水汪汪的瞧着陈琦。 陈琦却是眼观鼻,鼻观眼,只当没看见她们眼里秋水似的,等到她们下去后脸上才lu出笑容,笑嘻嘻的重新给祖母见礼,然后从怀里mo出一个在邹家庄孩子手里哄来的用绿绳编的蟋蟀逗祖母开心。 别氏伸手接过,夸了孙子几句,然后虎起脸呵斥道:“你还知道回来?一到休沐日就跑的找不着人影了,竟是连家也不进了?” 陈琦便笑嘻嘻的讲丁先生是如何的博学多才,现在跟着他学问涨了不少。别氏听到陈琦说学问见长,便宠溺地笑着,拉着陈琦的手不放。 陈老宗长坐在一旁问起陈琦的功课:“今天丁先生都讲了什么?” 陈琦放开祖母的手,毕恭毕敬地叉手道:“子曰:君子之道,费而隐。夫fu之愚,可以与知焉……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陈老宗长听到在讲便点了点头。 “作何解?” “君子的道广大而又精微。普通男女虽然愚昧,也可以知道君子的道……君子的道,虽开始于普通男女,但它的最高深境界却昭著于整个天地。” 陈老宗长听到这个解释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一番戒骄戒躁的话,陈琦叉着手恭敬的听着。别氏看到丈夫开始考教起孙子学问来,便悄悄的退出屋子,使了管家去六郎院子里把林氏叫出来。 “你祖母方才和我说,让你六伯父从院子里出来。”陈老宗长看到老妻下去了,便和陈琦说起了家务事。 陈琦有些意外,沉吟道:“那祖父的意思?” “将来这个家,早晚是要交到你的手中,我想听听你的意思。”陈老宗长不答反问。 陈琦噎了一下,低下头去,“六伯父虽做了出格之事,可是他终究是我的伯父,孙儿不敢说六伯父的不是。” 陈老宗长脸sè微愠,这样懦弱的xing子,将来家事交到他的手里怎么能放心?身为一宗之长,不说要吃人,最起码也得防着自己被人吃啊。想到他已经十六七岁年纪却依旧跟个没开窍的小孩子似的,每日只知道去讨邹晨欢心,家里的事竟是事事都不知道关心。 遂叹了口气,跟他细细的把这件事情揉开了说,从将陈六郎放出以后他会做什么事情,一直说到你会如何反击…… 陈琦的手指在袖子里紧紧握着,却装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低下头唯唯喏喏,“祖父若是说好,那便是好的,孙儿一切听祖父的。” 亏还是没吃够,缺少磨练啊!陈老宗长无力的摆摆手让他下去,考虑了一会把陈忠喊进来,“这几日可有请我出去饮宴的?” 陈忠想了一下答道:“回郎主,前录事参军蔡黄裳之子蔡与硕请郎主后日去饮宴。” “将贴子转给六郎,就说我这几日受了点风寒不易出门,让他代我前去。”陈老宗长说道。 陈忠愣了一下,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主人的神sè,看到他不似开玩笑的模样,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六郎现在小厮仆fu不全,可要配全吗?” 陈老宗长便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陈忠看到主人已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520小说房立刻叫人去找自己的孙子敬哥来见他。他则是慢吞吞的先去拿贴子再去找人安排马车出行的事情。 敬哥一溜小跑的过来,见到爷爷之后行个礼就往他怀里mo去。陈忠一脸愠sè地把他的手打掉,从怀里拿出一张贴子在手里摆弄。 然后问他最近都识了几个字,有没有淘气,敬哥笑嘻嘻的背了一段中庸,说是跟着二十四郎学会的,眼睛却往贴子上面的人名瞅去。 陈忠看到孙子贼眉鼠眼的不由得生气,照他脑门上弹了几个暴栗,呵斥了他一番,便站起身要走。敬哥也不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叫来的,只是在后面一迭声的让爷爷走好,爷爷慢走,气得陈忠又返回来踹了他一脚。敬哥看到爷爷走远了,立马拍拍屁股一溜烟的跑出去打听事了。 “你说甚?”陈琦看着来向自己报信的敬哥,拳头捏紧了又松开,脸sè煞白,“爷爷真的把一张请贴转到了我六伯手里?” 敬哥此时一脸的严肃,和刚刚在陈忠面前嘻嘻哈哈的表情大不相同:“奴婢去打听过了,奴婢爷爷去准备了后日六郎出行的马车,而且将六郎的小厮和仆fu都给配全了,怕是六郎要放出来了。” “祖父要做什么?”陈琦转向东方祖父的院子方向,脸sèyin沉,“为坏人张目,竟是都不顾他曾害过晨meimei吗?” 陈老宗长坐在院子里,摇头晃脑的背着诗文,心里一阵得意。 小样儿,你还能逃出老夫的手掌心?我的孙子就没有一个孬种,哪怕你就是一个孬种我也得把你给捊直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