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挽留与走访
池语菲打来电话,说订的明早的车票,约江洲道别。 江洲急忙问她在哪见面,池语菲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说道:“就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厅吧!” 江洲连忙说道:“我就去,你等我。”江洲拿起画卷,奔出门外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来到墨菊咖啡厅的时候,池语菲已经等在那里。今天穿着俩人初见时的那套衣裙,淡妆下依稀可见眼睛似乎哭过。 她抬头看见江洲手里拿的画卷,忙问道:“拿的什么?不会是真为我画的画吧?” “还真让你猜对了,既然答应给你画一幅画,能食言吗?”江洲认真地说道。 池语菲急忙把画接过去放在桌子上展开,垂着眼帘贪婪地看着。 江洲刚坐下服务生就端上两杯咖啡,他端杯浅尝一小口,苦中带着浓郁的回味,难得池语菲还记得自己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 池语菲开心地笑了笑,说道:“画的真好,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美术功底。” 江洲解释道:“我以前刚生病的时候,就不能上学了。爸妈怕我呆着家里闷,就给我买了水彩、画笔和纸,让我学着画解闷而已。后来一点一点喜欢上了,就托人买来教材边学边画。” 池语菲继续看着江洲的画,江洲把她画得很唯美,山影之下,面对远处的城市。一身白色衣裙随风起舞,像小龙女一样清丽出尘。 只露出来的一弯新月似的脸颊,似乎带着淡淡哀愁。手指着远方像是找寻着希望,又像是对幸福的向往。 整幅画布局匀称,意境很美。若不是预知是江洲的手笔,还以为是哪个大师的作品。看得出来,他这不是用笔而是用心画出来的,池语菲感动得眼里蓄满了泪花。 模糊中才发现左下角还要两行诗词,是纳兰性德的《木兰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画悲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为什么只有半阙?池语菲茫然不解地看了一眼江洲,他正在品咖啡,一副淡然的神色,不知道他心里究竟还藏着多少让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画是写实寓意,诗是寓意如画。画中有诗,诗中有画,人生若至如初见,这句再熟悉不过的诗词多美,保留一份当初相见时的美好,不为人生留下两情不能长久相守的遗憾!这不是正是池语菲此时的心境吗? 江洲还不十分了解她,只记得初见时的美好。如果有一天真正了解自己的过去,还会这样看待吗?也许连朋友都难做。 想到这里池语菲就心痛,这也是她决定离开这里的原因之一。可是对于江洲,池语菲又有十分的不舍。 池语菲爱不释手地看着水彩画,轻轻地说道:“江洲,你送给我的礼物,我非常喜欢,是我有生以来最好的礼物。我找时间去装裱一下,一定好好珍藏。” “你说得太夸张了,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画,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不怕献丑。若是别人,我是断不能拿出来丢人的。”江洲很有谦虚地说道。 池语菲也端起了咖啡,莞尔一笑说道:“你看,我也习惯喝不加糖的咖啡了。你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我猜你身边的人,都会被你潜移默化地改变。这一点是一个企业领导者非常难得的优势,不是任何人都具备的。“ 江洲每次和池语菲在一起,心里都会有一种很安静的感觉。她是一个很有工作能力的女人,而工作之外却又是一个很会生活懂得生活的女人。江洲不敢想象池语菲离开以后,还有谁可以在生意上帮助他谋划,给他层出不穷的灵感。 “语菲,你真的非走不可吗?”江洲有些失落地问道。 池语菲静静地看着江洲,隔了一会儿,缓缓地问道:“我是不被这个城市留恋的,我也不留恋这个城市。除非,是你挽留我,你会挽留我吗?” “我真的希望你能留下来!”江洲恳切地对池语菲说道。 池语菲长长的睫毛沾着泪花笑了,笑得很开心地说道:“或者,我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出色。我工作都辞掉了,你收留我呀?” “那有什么不可以,我们兄弟数码正缺少你这样的专业管理人才,你要是能来,我是求之不得,给我做个副总吧。就怕你在大企业做得太久,眼高于顶看不起我们这小公司。”江洲说得很真诚。 “你说的是真的?我要求的薪水可是不低的,你不会后悔吧?”池语菲笑得很诡异。 江洲胸有成竹地说道:“凡是敢要高薪的人,一定会有创造高效益的能力,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池语菲噗嗤笑了,问道:“你这么对我有信心呀?”江洲认真地点了点头。 池语菲收敛了笑容很严肃地说道:“江洲,以前我是穷怕了,有赚钱的机会就拼命地赚钱,再苦再累也不计较。现在,我不缺钱了,但我有时候问自己快乐吗?我真的并不快乐,钱再多也买不来快乐。江洲,我不会向你要高薪,和你其他的员工一样待遇就行,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想和你一起做事,一定会很快乐!” 看得出来池语菲非常真诚,说的都是心里话。 江洲也高兴地说道:“那么就这样说定了,过几天来公司上班,这阶段你也好好休息休息,我可不想让我的员工弱不禁风的样子。” 池语菲嗔道:“好,一言为定!不过我就像你说的那样弱不禁风啊?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 第二天清晨,王苗苗乘客车回台山镇上班,陈湘亲自把她送上了车。目送着客车渐渐远去,陈湘看见王苗苗还在回头张望。 陈湘走下大桥,觉得该去窦龙家走走。他沿着东岸逆溪流而上,绕过几株大柳树,就是铁锤昨天告诉陈湘的院落。 刚到院门就看见铁锤正端着簸箕喂鸡,“铁锤嫂子,你在忙啊?”陈湘笑着招呼,铁锤看见陈湘赶忙放下簸箕迎过来。黑黑的脸庞挂着笑,“陈书记,你还真过来了啊?快进来,你可是贵客!” 铁锤的大嗓门一嚷嚷,窦氏兄弟和茶花都出来了,连小山妮儿也从门里探出了小脑袋。 窦龙伸出大手握住陈湘说道:“快进屋里坐,还以为您就是随意说说呢,没想到刚到台庄就过来。” 一家人热情地簇拥着陈湘进屋,窦家的房间收拾得挺整洁,家具虽然旧了,但擦拭得得光亮。看得出来铁锤是个勤快的女人,木箱上放着一台老式十七寸彩色电视机。 即使如此,窦家在台庄也算得上条件不错的农户了。 窦龙把陈湘让到炕上坐了,炕上铺着崭新的炕革。铁锤心无城府地说道:“陈书记,你可是老支书去世后,第一个愿意到咱老百姓家串门的干部,看得出来你一定是个好人,不摆官架子!” 陈湘听着很舒服,山民淳朴,跟他们说话一点都不觉得累。茶花沏了一大搪瓷缸子红茶,给大家倒了几个大碗。陈湘还是第一次这样喝茶,不过茶味还不错。 陈湘在窦家坐了大半天,基本对台庄的了解更加深入。原来台庄有四百多户,一千四百多口人。虽然大半姓梁,也不都是近支。梁满城的族户有二十多,堂兄弟有三十多人。其余的早就出五服,因为梁满城处事傲慢,平时也没太多的往来,只不过都姓梁罢了。 其他的村民比如窦姓,康姓,顾姓等都是一九五三年水库移民迁过来的。 陈湘站起来说道:“窦龙大哥,我想去你家被砍的果园去看看!”窦龙和窦虎眼睛一亮,精神头爆表。窦虎立刻爽快地说道:“好,咱们这就去。” 窦家的果园并不远,绕过一道山梁就到了。果园有七八十亩,都是低缓的坡地,属于上等的果园。 被砍下的果树早就不见了,只剩下挖出来的树根被堆在果园四周,园内栽培的都是刚刚膝盖高的水南黑果幼苗。 窦虎心痛地说道:“陈书记,这可是上等的果园,清一色的红富士苹果,正是结果的好时候,我们全家就靠这个果园活着呢” 陈湘环视着满园的树苗说道:“梁主任做事确实过分些,搞新品种推广也不应该可一家一户,用荒地或预留山就可以嘛!” 窦龙喘着粗气说道:“谁说不是呢,这水南黑果从栽种到结果,最起码要两三年才能看效益。陈书记,你说我们一大家子,这两三年靠什么活着啊?” 窦虎也接着说道:“我们哥俩都商量好了,如果镇里不给解决,我们就搬到他梁满城家住去,别人怕他们梁家,我们哥俩可不怕,大不了鱼死网破!” 陈湘急忙拦住说道:“千万别这样,咱们不能把有理的事给办得理亏。给我几天时间,等我把台庄的情况摸清,我一定给你们兄弟一个说法,如果我做不到,台庄这个村书记我宁愿不做!” 窦龙感激地看着陈湘,仗义地说道:“陈湘兄弟,俺们兄弟看出来了。你是个做实事的人,有你这句话,俺哥俩心里就敞亮,就是吃了这个眼前亏也认了。”陈湘看着窦龙心里火热,山里人的豁达仗义让陈湘很感动。 他拍了拍窦龙的肩膀说道:“窦龙大哥,村集体组织不能让村民吃亏,给我点时间,我说话算话,一定给你们解决。” 窦龙一拍胸脯瓮声瓮气地说道:“兄弟你放心,我窦龙眼睛好使,看得清人心!” 陈湘一挥手说道:“走,咱们进园子看看!”说完领头走进果园。 水南黑果幼苗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叶子,阳光下反射着剔透的光,成活率还挺高,达到95%以上。 陈湘抚摸着一株株树苗说道:“昨天听你们兄弟说完以后,我特意让我meimei上网查了资料。这个水南黑果可是好东西。 它原产自朝鲜半岛,有浆果皇后的美称。营养成分是蓝莓的三到四倍,食用价值是很高的,果汁生产的最佳原料,我敢保证两三年后果实收益会很高的!” 窦氏兄弟听着眼睛挣得老大,“陈湘,你说的是真的呀?这么说我们是因祸得福了?”窦虎一高兴连陈书记都不叫了。 陈湘点点头说道:“这是当然,我没有说谎的必要啊!”窦龙羡慕地说道:“陈湘兄弟不愧是大学生,懂得就是比我们老百姓多!” 陈湘摆摆手,“这也不是我书本上学到的,我meimei在互联网上帮我查到的。咱们台庄就是因为贫困才落后,又因为落后更贫困。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让台庄脱贫,争取三年之内咱们也和城里一样用上互联网,家家安上电脑。那时候你们也能和我一样,了解到大山外面的世界!” 窦龙望着陈湘踌躇满志的眼神,信赖地说道:“陈湘兄弟,你说这话我相信,你也是个实在人。” 窦虎笑得满脸红光说道:“大哥,咱们带陈湘回去吃饭吧,我让茶花把穿山甲炖上了。”陈湘急忙吃惊地问道:“什么,穿山甲也能吃啊?不是保护动物吗?” 窦龙哈哈大笑,说道:“不是野生的,我这个兄弟可有一身驯养的本事,什么野鸡、山狸、刺猬、穿山甲他都能养活。”今天炖的穿山甲就是他自己饲养的。” 陈湘对窦虎立刻刮目相看地说道:“想不到窦虎哥还有这本事,你如果发展个养殖场可是致富的一条好路子!” 窦虎得意地说道:“这个容易,不过,还不是因为缺钱嘛!”陈湘认真地问道:“如果我帮你争取来扶贫贷款,你有把握把养殖场搞起来吗?” 窦虎信心十足地说道:“要是能有贷款,我窦虎和你立下军令状。” “好,咱们把话先放这,咱们一点一点来。先下山,去你家尝尝你养的穿山甲。”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回到窦家,铁锤和茶花早做好了饭。茶花端来脸盘,让陈湘洗手洗脸,窦氏兄弟直接在井沿上就洗了。 陈湘还是第一次吃这类野味,感觉味道十分鲜美。窦龙劝陈湘喝酒,被陈湘拒绝了,说下午还要继续走访,等忙完眼前要紧的工作,晚上来找他喝酒,窦龙十分畅快地自斟自饮。 告别窦氏兄弟,陈湘去了老会计、如今的财务员老钟家。老钟家只有老两口,儿子女儿都考上大学分到了外地。 两位老人对陈湘的到来都很吃惊,但马上热情地接待了他,钟婶还热情地问陈湘吃饭了没有。 陈湘真诚地拉着两位老人说道:“钟叔钟婶,你们就别忙活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钟叔摘下老花镜,叹了口气说道:“我这都快老不中用了,还让你来看我。要不是你调来咱们台庄当书记呀,我就马上被梁满城换掉啦!” “哦,怎么回事啊?”陈湘赶紧追问。 老钟打开抽屉,拿出一叠白条子说道:“小陈书记,我也知道你是来咱陈庄做实事来的。有些话我就给你说了吧,也免得等你问我。”陈湘很感动,没想到此次来访出乎意料的顺利。 老钟把白条子递给陈湘继续说道:“村里年初不是收了二十几万承包款嘛,梁满城就惦记上这笔钱了,把这些条子拿给我让我报。 你刚来还不知道,咱们村就这点老底了。要是花光了,这一整年人吃马嚼的还指望啥呀?再说,这也违反财经纪律啊。上头三令五申地给我们培训开会,禁止白条子入账,我可没这个胆。” 老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陈湘,见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就继续说道:“就因为这个,梁满城就要把我撤掉。你来的正好,我就把账本和票据都交给你,这个财务员我也不干了,这么大年纪不惹这气啦!” 陈湘急忙伸手拦住老钟,“老钟叔,我虽然刚来,但是我可听到村民没少夸您。您做得对,您可不能不干,我还要靠您支持工作呢!” 还没等老钟表态,钟婶立刻接过话头说道:“小陈书记,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老两口如今不缺钱花,岁数大了能有啥花销。闺女儿子都工作了,每个月都寄钱给我们,关键是这么大年岁了,气不得呀!” 陈湘诚挚地一手拉着老钟,一手拉住钟婶说道:“钟叔,钟婶。这个财务员您老还得干,说实话,交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不是有规定嘛,村党支部书记主管财经,以后您直接对我负责。要是梁满城找麻烦,您让他直接找我,你们看这样行吗?” 老钟夫妻紧紧地握着陈湘的手,老钟擦了擦老花镜片说道:“小陈书记呀,我也是个老党员,已故老书记做工作,可不是这么干的呀。你来了就好啦,有你这句话,我支持你!” 陈湘开心地笑了,“钟叔钟婶,咱们自己人就不客套了,我还要多走几户,就不多聊了。以后有时间,我再来看二老。” 老钟点点头,说道:“不用多说,小陈书记。咱们自己人不用客气,你这么做对,很有老支书的风格,不耽误你,多和老百姓聊聊,工作就好开展。咱们山里人心眼儿实诚,通情达理很好说话,不像梁满城说得那样刁。对了,粱岐山家你一要去,虽然都姓梁,但是,粱岐山和梁满城是远枝儿,人品也不一样。村民中也很有威望,记着,一定要去!” “谢谢老钟叔!”陈湘看着这个淳朴的老财务,内心充满了感激。